半個時辰后,在瓦崗山主峰的聚義后堂內,翟讓正和李建成商議對付張須陀的措施,張須陀用釜底抽薪之策逐步摧毀瓦崗山的外圍農田,使瓦崗軍的農田只剩下山中的一部分,可以預見今年秋收后瓦崗軍將遭遇前所未有的糧食短缺。
翟讓憂心忡忡,在內堂上負手來回踱步不語,他不得不承認張須陀的厲害,抓住了瓦崗軍的要害,如果瓦崗軍內外糧食斷絕,很可能就熬不過明年了,張須陀將不戰而勝。
這時,旁邊謀士王儒信道:“卑職覺得走楊慶的路線并不靠譜,他畢竟在我們手中慘敗,宿怨極深,他不僅不會幫助我們,反而會參與扼殺我們,我們反而會弄巧成拙,請大將軍三思!”
李建成心中冷冷哼了一聲,他知道王儒信會這么說,但凡自己的提議他都會反對,實在無法反對就胡攪蠻纏,或者暗中拉后腿,雖然他并不是翟弘之人,但他也是渤海會的信徒,和翟弘穿一條褲子。
不過王儒信的反對并沒有觸動翟讓,關鍵是王儒信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他提不出另外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這種反對就讓人有點添煩了。
這時,翟讓停住腳步,回頭向單雄信望去,“雄信,你覺得這個方案如何?”
單雄信點點頭,“若失敗也無非是損失一點財物而已,而且卑職也覺得可以利用對方內部的矛盾,可以嘗試!”
單雄信的同意無疑使決策天平倒向了李建成,盡管翟讓還有一絲疑慮,但他已經無計可施,他只得下定了決心,“好吧!所需錢財由我來出,這件事我就交給二將軍全權負責了。”
郇王楊慶有三個兒子,長子楊承嗣官任太常丞,在京堊城為官,次子楊承業出任東平郡丞。只有小兒子楊承年跟隨在他身旁。
楊承年年約二十五六歲,為人精明能干,替父親掌管著郇王府的龐大家產,而且他喜歡交結朋友,出手闊綽,在中原一帶有很高的聲望,被譽為滎陽公子。
這天中午,管城縣最大酒肆聚英酒樓內生意興隆,樓上樓下坐滿了客人,三樓一間雅室內,楊承年與往常一樣,正和幾個朋友聚會飲酒。
幾個朋友都是名門世家子弟,其中一個三十余歲的男子是大理寺卿鄭善果的兒子鄭儼,因為他參加楊玄感的叛亂而被抓下獄,盡管不久后放出,但他已被削去一切功名,終身不得為官,這兩年他郁郁寡歡,不過他和楊承年的關系很好,經常在一起飲酒。
楊承年長得高大英武,一表人才,而且能說會道,他給鄭儼倒了一杯酒,笑道:“山川社稷,變化如秋,今天風雨交加,明天就艷陽高照,依我看,在野不在朝,未必是壞事,儼兄說是不是?”
鄭儼端起酒杯笑道:“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聽說朝官不準飲酒,我現在卻能開懷暢飲,來!我們再喝了這一杯。”
“喝酒!喝酒!”
眾人一起舉杯共飲,房間里十分熱鬧。
這時,一名楊承年的隨從走進房間,悄悄遞給楊承年一張紙條,楊承年迅速一瞥,心中不由一驚,他不露聲色對眾人笑道:“大家慢慢喝酒,我有點小事,馬上就回來。”
楊承年起身來到二樓,走進了二樓的一間雅室,房間里只有一人,年紀和楊承年差不多,長得濃眉大眼,英氣逼人,此人正是瓦崗軍名將徐世績,也是瓦崗西堂派系,被李建成派來和楊慶談判。
“楊公子,很久未見了!”
瓦崗軍當然和郇王楊慶打過交道,楊慶在東郡有四個大田莊,上萬頃土地,他要保護自己的利益,和瓦崗軍打交道必不可少,事實上,這些年瓦崗軍從沒有碰過楊慶的莊園,也沒有觸動過他的利益,所以楊慶對瓦崗軍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楊慶的田莊都是由三子楊承年掌管,楊承年和瓦崗軍有過多次接觸,和他打交道之人正是徐世績。
如果是從前,瓦崗軍的人出現并不會讓楊承年感到緊張,但此時正是朝廷圍剿瓦崗軍之時,徐世績在這個敏感的節骨眼上出現,著實讓楊承年感到緊張,當然,他也不會出堊賣徐世績,畢竟他們在東郡有著巨大的利益。
楊承年連忙關上房門,低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我想見見令尊,能否煩請公子引見?”
“你....你找到我父親做什么?”楊承年緊張地問道。
徐世績不慌不忙道:“其實也沒有什么的大堊事,只是想請令尊幫一個小忙。”
楊承年知道瓦崗軍這時候來找父親,絕不會是小事情,他沉吟一下問道:“能否先告訴我,到底是什么事?”
“可以!不過這里不是說話之地,我們能否換了一個地方。”
楊承年點點頭,“請稍等我片刻!”
他出了房間,又快步向三樓走去。
半個時辰后,在楊承年自己的一座別宅內,徐世績坦率地告訴了他目前瓦崗軍的困境,又對他道:“瓦崗軍愿意用兩倍市價購買郇王在東郡田莊的存糧,另外再奉上三千兩黃金和一箱珠寶,作為瓦崗給郇王殿下的壽禮。”
楊承年沉默了片刻,他很清楚瓦崗軍其實就是來向自己父親求救,這件事涉及的利益太廣,風險也太大,不是他能做主,他最終點了點頭,“我可以替徐兄引見我父親,不過他愿不愿意見徐兄我不能保證。”
“這個我知道,先煩請楊公子去稟報一下令尊。”
楊承年讓徐世績和他的手下先住在自己別宅內,他離開了別宅,心事重重地返回王府。
此時,楊慶正準備午睡,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每天午飯后要午睡一個時辰,雷打不動,楊承年當然也知道父親的習慣,所以他趕在父親午睡之前找到了父親。
楊承年將一只精美的檀木箱子放在小桌上,箱子比一個南瓜還大,楊承年打開箱子,珠光寶氣頓時迎面撲來,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里面至少有百余件珍寶,光明珠就有三十余顆。
楊慶負手站在箱子前,眼睛瞇成一條縫,他是識寶之人,這只箱子里的寶物件件上乘,而且都大有來歷。
他拾起一顆鴿卵大的明珠,仔細端詳片刻,明珠上泛起一種清晰可見的淡紫色,光線越深,紫色越重,他驚訝地對兒子楊承年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種明珠有二十四顆,應該就是楊雄那串紫貝珠,我在十年前見過一次。”
楊承年大吃一驚,“莫非楊雄那幾艘失蹤的行李船是被瓦崗軍奪走了?”
安德王楊雄在大業百年東征高句麗時病逝,他的私人物品從涿郡運回洛陽,但在半路上卻失蹤了,據說是不幸翻沉,其中就有不少楊雄珍愛之物,包括一串由二十四珠子連成的紫貝珠串。
楊承年在箱子里翻找,果堊然找出了二十四顆一樣的紫色珠子,楊慶點點頭,這是先帝賜給楊雄的寶物,堪稱無價之寶,瓦崗軍居然把它送給自己了,出手不凡啊!
“好吧!”
楊慶欣然道:“我可以見一間徐世績,晚上帶他來見我!”
當天晚上,徐世績見到了楊慶,徐世績心里明白,只要見到了楊慶,那么事情就成功了一半,至少可以商量了,否則楊慶根本不會見自己。
“徐將軍請坐!”
楊慶聽說瓦崗軍還準備再給自己三千兩黃金,他態度變得更加客氣,請徐世績坐下,又讓侍女給他們上了茶。
徐世績欠身笑道:“今年中原大旱,王爺田莊受影響了嗎?”
“梁郡那邊影響比較大,東郡和滎陽郡都還好,只減產一成,還是得益于平時水利修建不錯。”
“雖然大旱,不過王爺的損失應該也得到了補償吧!”
楊慶明白徐世績的意思,今年大旱,糧食是減產了,但他卻趁機在東郡和梁郡低價收購了七千余頃上田,又增加了三個大田莊,佃奴也增加千戶,著實收獲極大。
兩人寒暄片刻,便直接進入了主題,瓦崗軍愿出兩倍的價錢購買楊慶田莊里的存糧,這是一筆大買堊賣,對楊慶的利益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