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導,您稍等一下好嗎,周總他真的在…”
年輕的秘書都快哭了,但陸平大步直闖,借她個膽子也不敢伸手攔,而且,就憑她那小肩膀,想攔也攔不住。
但就在這時,還沒等陸平沖到總經理室門口推門,那門卻自己開了。
四目相對,本來面帶不悅的周正旸很快露出笑容來,房門隨之大開,“平子,來,來,來,你可真是難得,片子籌備你都不愿意到公司來一趟,今天怎么那么給面子?快來快來,屋里來,小方,去把那包銀針拿出來,沏一壺!”
方秘書眼見脫咎,心態頓時放松,笑著回答道:“好的周總。”
這時候,周正旸摟著陸平的肩膀就往屋里拽,混若壓根兒沒看見他那滿臉的怒氣一般——高蘭蘭果然真的在屋子里呢。
見陸平一臉怒氣,高蘭蘭扭頭瞥了一眼方秘書,笑著伸手攔下,道:“小方,你去忙吧,放下我來!”
方秘書猶豫了一下,見周正旸什么話都沒說,也沒任何的表示,當下就趕緊道謝,“高姐,那麻煩你了啊!”說完了轉身出去,關上了門。
這邊高蘭蘭見門一關上,扭頭看陸平已經坐到了沙發上,但仍是一副怒發沖冠的模樣,走過去,張嘴想要說話,周正旸卻突然抬起頭來,給了她一個眼色。
高蘭蘭想了想,笑道:“我給你們沖茶!”
周正旸呵呵一笑,道:“好!”
然后扭頭,拍拍陸平的肩膀,笑道:“我跟蘭蘭正商量你新片子的事兒呢,你說你也不愿意過來,怎么,老哥我得罪你了不成?啊?”
說到這個,陸平是心中有愧的,他連續兩部片子,出頭了,背后的投資人全部都是周正旸,這個自然要算知遇之恩,但最近一年多,甚至往前推,自從《馬鳴風蕭蕭》上映大賺之后,背地里聯系他的人就不少,尤其是在他拿到了長城獎最佳導演之后,身價大漲,不少公司都是愿意開高價挖他過去的,東方傳媒那邊,甚至直接許諾,過去拍一部片子,只要不賠,下一部,就給他終剪權!
終剪權啊,那幾乎是所有導演的終極夢想之一了,他怎么可能不心動!
最近這一年多始終拖著沒開新戲,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鹿靈犀,讓他有些困于情網了,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心里始終在糾結要不要跳槽。
不管是為了自身的發展來看,還是為了賺錢的考慮,繼續留在周正旸的這家天藝影視,都顯得廟有點小了,但為了人情的考慮,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至少再幫周正旸拍一部讓他大賺的電影,才好身無掛礙的離開。
于是,這個時候聞言,想起自己過去一年多,的確是在能免則免地盡量避免來天藝影視這邊,心里的火氣頓時給壓下去幾分,只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沒有的事兒,我最近主要是心情不好!”
周正旸聞言哈哈一笑,也不知道相信不相信這個解釋,不過他并無深究之意,眨眼間已經又道:“你要多來呀,多來坐坐,咱哥倆好好聊聊!像剛才,我正跟蘭蘭說呢,你這也太保守了吧?想拍青春愛情片,沒問題!但你計劃找兩個還沒畢業的學生來演是怎么個意思?怕你周哥我不舍得砸錢?”
說話間,他擺擺手,指向正在低頭沖茶的高蘭蘭,豪氣萬丈地道:“你問問你的高姐,問問我剛才跟她說了什么?”
高蘭蘭聞言抬頭笑笑,但是沒說話,把話語權繼續留給周正旸,而周正旸顯然也沒打算讓高蘭蘭開口說什么,不等任何人接口,他已經繼續道:“我跟蘭蘭說,一千萬不夠,就一千五百萬嘛,反正這一千五百萬本來就是給你預備的!一千五百萬還是不夠,那咱就兩千萬,對不對?”
他揮斥方遒,“我知道你想跟李謙打對臺,但打對臺的意思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對標嘛!他找個大一的小女生,你也非得找個小女孩?他李謙雖然自己很出名,但在電影上,他還是個新人呢,他跟你怎么比?你一個頂他五個!”
說話間,他夸張地伸出五根手指,道:“他一個新人導演,是,名氣是大,又是小投資,別管找誰來演,都賠不了!但咱們的目標可不是不賠,咱們的目標是要大賺呀,對不對?所以,他找個小女孩來演,不丟人,穩妥考慮嘛,但你陸平,堂堂的長城獎最佳導演啊,你拍片子找個青瓜蛋子來演,不行,咱哥們,丟不起那個人,跌份兒啊!”
陸平張口欲辯,但周正旸沒等他開口,已經又繼續道:“而且你反過來想,作為導演的,是找倆青瓜蛋子來調.教比較簡單,還是找幾個大明星偶像派拉過來調.教比較簡單?兩者,哪個更能體現導演的功力?”
陸平張口結舌,這個時候,高蘭蘭沖好了茶,先給周正旸奉上一杯,又把陸平的端過去,笑著捧哏,“當然是已經定型的演員更難調.教了!一張白紙反而好作畫嘛!那些年輕點的偶像派演員,表演都已經模式化了!”
周正旸一拍大腿,“對呀!”
這下子,陸平還真是有些猶豫了。
雖然他很明白周正旸要求用幾個偶像派演員出演的用意,說白了,就是寧可花更高的片酬,也要請幾個有人氣的演員來演,目的就是為了吸引更多的年輕人進場看電影,而且陸平也不得不承認,如果真是請幾個有人氣的偶像演員來拍,的確是能夠引來更大的關注,上映前宣傳的時候,也會有更好的發力點。
在此前,陸平本來是想要跟李謙一樣,去找幾個不名一文的小演員,甚至是那些還在上學的學生來拍自己的新電影的,既然要比嘛,那就比個徹底,不過嘛,現在想想,周正旸的說法也不無道理。
拿一張白紙來作畫,算什么本事!一團墨汁一不小心滴到了紙上,水平不夠的人,也就是把這張紙廢掉、丟掉作罷了,但高手卻能因形就勢的利用這一團洇開的墨汁,做出一副好畫來!
于是,他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也行!”
周正旸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道:“這就對了嘛!”
頓了頓,又對陸平和高蘭蘭兩個人道:“別忘了,你可是陸平,你是國內馳名的大導演了,你是長城獎的最佳導演!比是可以比,但咱不能因為要跟什么人比一下,就自跌身價,你們說,對不對?”
這個話,是相當吹捧的,不過大抵屬實。
陸平雖然只有兩部電影,但的確已經可以被歸類為成功導演的那一類,在國內國外,尤其是在影視公司和演員群體中,都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說起在公眾中的名氣,固然跟李謙這種大明星不好比,但在電影上,李謙比他還要落后了少說幾條街那么遠的差距的!
而且,好聽的話,誰不愛聽?
這時候陸平聞言,也是不由得就咧開嘴,微微笑了一下。
而他自己不曾察覺到的是,剛才來的時候、直闖辦公室那時候他心中的萬丈怒氣,到現在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泄去了一大半了!
至少他臉上已經是毫無怒色。
這個時候,周正旸殷勤勸茶,等大家都喝了一杯茶放下,周正旸才又突然一句話把話題拽回來,“對了,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我看你擰眉瞪眼、怒氣沖沖的,是出了什么事兒了嗎?”
陸平此時怒火差不多去了一大半,早已是再而衰三而竭的狀態,被他這么一問,雖然還是不由得皺起眉頭,語氣卻是柔和了不知道多少,“我剛才聽說,李謙的劇本在廣電那邊被卡住了,還有人說是直接被斃掉了,這事兒…不會是你干的吧?”
頓了頓,不等周正旸回答,他又正色道:“周哥,我是要跟李謙別別勁兒,但這種辦法還是不用的好,我,不屑于用這種辦法!而且,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一旦將來傳揚出去,對你我的名聲都不好,這是行業大忌啊!”
周正旸聞言看了陸平一眼,突然哈哈大笑。
笑罷,他又親熱地拍了拍陸平的肩膀,笑道:“平子,你也太小瞧你周哥了吧?你不屑,你以為我就愿意干這種下三濫的事兒?”
陸平聞言一愣,“不是你做的?”
周正旸一臉坦然地搖搖頭,“事情我也是前幾天聽說的,跟你說,這事兒剛一出來,我也很吃驚,要說高興吧,多少有點兒,畢竟你是要跟他比的嘛!但要說自己出手做這種事情,你周哥還不至于那么下賤!”
陸平聞言深吸一口氣,神色越發緩和,“這樣啊!”
周正旸聞言又笑,“事實上,我聽到消息之后,就算有點高興,也就是那一會兒的事情,隨后我就覺得,這他.媽不走運啊,好不容易有個人能把咱們陸大導演的斗志給激起來了,他要是直接中途夭折掉,我們的陸大導演也跟著撂挑子了,我該找誰哭去?”說罷哈哈大笑。
他說的有趣,話里話外又盡是對陸平的吹捧,高蘭蘭和陸平聞言也不由得跟著笑起來。
至此,陸平心中對他的疑惑已經盡數消散無蹤,心中原本僅存的一點怒火,也是早就已經沒了影子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問:“那,周哥,你在業界、在政府那邊人脈都寬,你知道是誰做的么?”
周正旸聞言神秘一笑,似乎早已知情,又似乎只是裝腔作勢而已,“這個嘛,我倒是聽到了一點高層的風聲,不過…不關咱們的事情啦!”
頓了頓,他又笑道:“而且你也可以放心,李謙這個本子,據說真的就只是一部普通的青春愛情片,我在廣電內部看過這個本子的朋友說了,沒有一丁點兒踩線的地方,所以,估計也就是卡他一下,不會給他斃掉的!”
說話間,他又拍拍陸平的肩膀,笑道:“你就放心吧!你這個對頭,肯定不會出事兒的,他要是真被卡死了,我都愿意出面幫他撈出來,就為了你能好好的拍這部片子,你說對不對?”
陸平聞言無奈地笑起來。
周正旸這么說,還真是讓他說不出話來。
不過很快,他就主動轉變了話題,問:“對了,他那部片子,叫什么名字應該是打聽到了吧?”
周正旸點點頭,笑道:“剛才已經跟蘭蘭說了,李謙那部戲叫《我的野蠻女友》,不過只是暫定名,誰知道真到上映的時候會叫什么。”
陸平聞言皺眉,“我的…野蠻女友?”
他蹙眉苦思片刻,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保持沉默的高蘭蘭卻突然開口道:“從這個名字里,大約能猜到一點他的思路,聯想到他這部戲此前流露出來的一些訊息,應該是走輕喜劇的風格。或許,我想他應該是要拍那種嘻嘻哈哈的風格?”
周正旸聞言扭頭看向陸平。
但這個時候陸平卻只是笑了笑,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或者分析出了什么,此時卻盡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笑道:“猜別人,沒用的!我不用去管他要拍什么,我只要把自己的東西拍好了就足夠了!甚至,我巴不得他拍的好一點,只有那樣,我才贏得有點意思,要不然,可就太無趣了!”
周正旸聞言哈哈大笑,高蘭蘭也是不由得笑起來。
“這才是你,這才是堂堂長城獎最佳導演該有的氣度!”周正旸笑容未收,已經大聲地道:“李謙是歌壇教主不假,在歌壇,沒人夠資格跟他掰手腕子,拍電視劇,水平也非同一般,但拍電影,可跟他寫歌唱歌做唱片,甚至是拍電視劇,都是截然不同的!”
話到此處,他意態昂揚地道:“投資是我的工作,你要多少錢,盡管開口,簽人,是蘭蘭的工作,你想要誰,盡管讓她去談,拍好戲,是你的工作!咱們聯手,就憑李謙,呵呵,讓他放馬過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