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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我們家人口多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一種東西正在上升。

  是的,石破天驚。

  在今夜之前,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之外,現場兩萬多歌迷從來都沒有聽過李謙唱歌,而即便是此前聽過李謙唱歌的人,比如五行吾素的五個女孩子,比如何潤卿,她們也從來都不曾想到,當李謙真的登臺,竟然會有著這樣爆炸一般的強大能量!

  所以…是的,在這一刻,當他微微昂著頭,高唱著“終究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時候,尤其是當他唱著這樣的歌,卻偏偏面色平靜地站在那里的時候…

  他并不像很多搖滾樂隊的成員那樣,留著象征不羈的長發,穿起各種光怪陸離的服裝,他也并沒有隨著這樣勁爆的旋律而肆意地搖晃著身體、猙獰著表情,他甚至平靜地像是正在捧著一本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書,只是翻開一頁、再翻開一頁地慢慢看…

  但是在這一刻,他卻用自己的音樂、用自己的歌聲,震撼著現場兩萬多人的耳朵,震撼著現場每一個人的心靈!

  因此,石破天驚。

  “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終究有一天你會離開我!”

  大屏幕上,他身形峭拔,挺立如松。

  觀眾席上,兩萬多人幾乎盡數起立,高舉著雙手,狀若瘋狂。

  是的,這就是搖滾。

  這就是《無地自容》。

  在國內搖滾樂已經沒落了接近十年之久,在搖滾樂的扛鼎大師飛翔樂隊都已經六年多沒有發一首新歌的今天,突然的,有這樣的兩首歌,讓無數人恍惚回憶起了當年搖滾樂鼎盛的那幾年里,飛翔樂隊的無上風采。

  然而。還是不一樣的。

  飛翔樂隊是國內搖滾樂的殿堂級樂隊,是國內搖滾樂肇始之初的發軔者,是一代宗師。是教父級的,但當年最巔峰時的他們。是瘋狂的,雖然他們的風格并不是后來興起的重金屬,但他們的姿態,卻是最最瘋狂的那一種。

  他們瘋狂的嘲笑這世間的一切不合理,瘋狂地發泄著內心所有的憤怒。

  然而李謙,或者說四大美人樂隊,并沒有。

  他在用最最平靜的口吻,說著這個世界上最有力量的話語。

  憤怒。天生就有力量。

  但力量,卻并非一定要來自憤怒。

  《一無所有》是壓抑著的,是喋喋不休的反復在訴說著那樣簡單的幾句話,可是,他的力量卻像火山一樣,一旦噴發,便注定了舉世皆驚。

  《無地自容》是倜儻的,是帶著一抹輕蔑的冷笑,在俯瞰著腳下螻蟻一般的人,和螻蟻們的人生——然而無奈的是。寫歌的人、唱歌的人自己,也是自己眼中的螻蟻。

  兩首歌,兩種味道。甚至是兩種主張。

  前者孤憤而砥礪,后者囂張而狂放。

  但兩首歌有一點卻是相通的,那就是:最最強大的搖滾的力量!

  所以,現場兩萬多人,嗨到了無以復加。

  貝斯聲搖曳生姿,似在撩動這深夜里最閃亮的一簇花火。

  鼓聲鏗鏘如戰。

  歌聲冷傲倔強。

  “曾感到過寂寞,也曾被別人冷落,卻從未有感覺,我無地自容!”

  在兩萬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李謙前所未有的一個大動作,在“容”字的尾音尚在口中的時候。突然丟開吉他,一把扯出架子上的話筒。高喊著:“來呀!”

  全場瞬間隨之暴烈怒吼!

  曹霑的舌頭舔著下嘴唇,隨之亢奮地秀起了貝斯。

  全場如癡如狂。

  何潤卿緩緩地搖著頭,一臉又驚又嘆又崇拜到無以復加的表情,喃喃地道:“瘋了,瘋了,真是瘋了…啊…我要瘋了!”

  劉梅推推她,大聲提醒道:“該回去準備了!”

  “啊?”何潤卿恍惚地回過神來,看向劉梅。

  無奈之下,劉梅再次湊近她的耳朵,大聲喊,“該回后臺準備下了,馬上就要出場了!”

  何潤卿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卻忍不住戀戀不舍地又看向舞臺。

  舞臺上,那白襯衫側身對著觀眾,站在何潤卿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但那一刻,饒是在音樂圈里大紅大紫了十年之久,何潤卿仍是忍不住露出一個花癡般的表情。

  “帥死了!”

  杜曉明已經完全化身成了普通的搖滾迷。

  他和周圍的其他人一樣,站起來,高舉著雙臂,大聲的吶喊。

  那模樣,像個瘋子。

  然而在這一刻,沒有人會感覺他像個瘋子。

  反倒是自始至終一直都堅持坐在椅子上的黃達仲,看上去跟周圍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他咽了一口唾沫,又咽了口唾沫。

  但這個時候,后排那哥們卻突然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黃達仲嚇了一跳,回過身去時,第一眼就感覺那哥們的眼珠子好像都紅了,他盯著自己,就像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讓黃達仲下意識地就往后縮了一下。

  不過還好,他很快就發現,那哥們只是嗨爆了罷了,他眼睛雖然是紅的,卻滿滿的都是興奮。而這個時候,他看著黃達仲,突然向前探身,越過了座位,伸手大力地在黃達仲的椅背上啪啪地拍著,大聲地嘶吼著:“你是來聽歌的嗎?站起來!你他媽站起來!”

  黃達仲有些愕然。

  但是還沒等他發怒,那哥們旁邊的人也瞪著眼睛看過來,一邊搖晃著,一邊也大聲地爆喝一聲:“站起來!是兄弟的就站起來!”

  黃達仲扭頭看看杜曉明,但這時杜曉明表現得好像比那哥們還瘋。

  猶豫片刻,他還是站了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的,裝模作樣的舉起了雙手。

  “不再回憶。回憶什么過去,現在不是從前的我…”

  喊完這一句,李謙低下頭。一邊把話筒扣回話筒架,一邊像這首歌剛開始時的那樣。平靜地唱著:“咦吔…咦吔…”

  全場仍在如醉如狂。

  吉他,貝斯,鼓。

  終于,節奏開始放緩,伴隨著李謙最后的一聲,“咦哦…”,廖遼重錘落下。

  樂聲戛然而止。

  何潤卿急匆匆地回到了后臺,脫了羽絨服。又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且不住地搖晃著腦袋,試圖要從剛才那種激蕩的心緒中掙脫出來。

  畢竟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演唱會,而且演唱會還并沒有結束。

  其實在剛才,她真的是想繼續留在外面。

  她沒有見到他是怎樣登臺的,所以她很想親眼看到,他是怎樣走下舞臺的。

  可惜,誰讓她才是今天的主人呢,她注定了無法看到這些。

  就在這時。當她站在升降臺上,清楚地聽到了那最后落下的鼓聲,心里突然砰然一動。然后幾乎不受控制的,她的臉上突然就燒紅起來。

  演唱會開到了最后,還剩下幾首歌的時間,她卻突然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鼓聲落下。

  臺下詭異地一靜。

  竟然沒有歡呼。

  李謙抿起嘴唇,沖臺下點了點頭。

  然后下意識地拉了拉吉他的背帶,轉身往舞臺一側走。

  這時,主持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感謝我們演唱會的特邀嘉賓,四大美人樂隊!再次…掌聲!”

  然而。無人鼓掌。

  萬千個聲音再次匯聚到一起。

  “四大——美人!四大——美人!四大——美人!”

  廖遼也正拿著鼓棒往舞臺一側走,一邊走還一邊揮舞著手臂。此時聽見這吶喊聲,卻是不由吃驚地愣了一下。站在原地。

  然后,她笑著,走到距離最近的那個話筒前,笑著揮手,鞠躬,道:“謝謝你們!”

  于是,李謙等人走到半路,也只好站在舞臺一側等著她。

  畢竟觀眾那么熱情,就算沒有下一首歌了,再次謝幕,也是有必要的。

  當廖遼在那邊說著謝謝,他們也就順勢躬身、點頭示意。

  然而,觀眾們的呼聲卻并未減弱。

  “四大——美人!”的呼喊,越來越大。

  尤其是,當整個體育場內兩萬多人齊聲高呼這個名字,且沒有絲毫雜音的時候,那聲音,簡直排山倒海而來,簡直振聾發聵。

  廖遼有些驚喜、又有些手足無措地回頭看向李謙。

  李謙聳聳肩。

  廖遼只好對著話筒道:“ok!ok!”

  等到那呼喊聲稍弱,她手臂做了個姿勢,才道:“其實是可以繼續的,但一來這是潤卿姐的演唱會,二來…哈哈,你們不要喊好不好?讓我把話說完。嗯,二來呢,你們大概也知道,這場館是租的,人家說了,過了十點就得加錢!”

  全場哄堂大笑。

  配合著廖遼臉上的笑意,和她的手勢,誰都知道她這是在開玩笑。

  然后隨后,廖遼居然又笑著說:“你們都知道的呀,我們家人口多,花費比較大…”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很多離得近的觀眾,清楚地看到曹霑大笑著拍了拍李謙的肩膀。

  而李謙,則是苦笑著,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候,鄒文槐下意識地扭頭,居然奇跡般地在周嫫臉上也看到了一抹笑容。

  而這個時候,果然,廖遼這么一插科打諢,觀眾們果然就不喊了。

  簡直笑成一團。

  廖遼趁機又躬身謝幕,然后道:“所以,把舞臺還給潤卿姐!”

  然后扭頭往李謙他們站的那一側走去。

  終于,在兩首歌前后近十分鐘的休息之后,何潤卿又再次回到了舞臺。

  這一次,當然不是上來就開始唱了。

  從升降架回到舞臺之后,何潤卿先是笑著沖正在下臺的廖遼他們揮手,“再次謝謝四大美人樂隊,謝謝廖遼,謝謝曹老師,謝謝王老師,謝謝郁導,也謝謝你,老板!”

  然后,她邁步往舞臺前側走,一邊走一邊笑道:“呃…好吧,其實十點之后是真的要加錢的!”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誰都沒想到,何潤卿登臺之后會突然又把這個梗翻出來。

  這個時候,就連何潤卿自己也繃不住,跟著笑起來。

  等到大家的笑聲停下,她才又道:“嗯,那…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哈…呃?什么?”

  她似乎聽到了某個觀眾的大喊,但又沒聽清,就特意往舞臺左側走了幾步,又仔細聽,然后,和她一樣,很多人都聽到了那一聲“李謙!”

  何潤卿哈哈一笑,問全場觀眾,“沒聽夠對吧?”

  這一次是全場齊聲回答了,那是無比響亮的一聲“是!”

  于是何潤卿笑笑,一攤手,“但是人家已經唱了兩首啦!呃,對了…喂,今天是我的演唱會啊,你們不要太過分好不好!”

  臺下不少人再次笑起來。

  接著,何潤卿又道:“不過,沒錯,其實我也沒聽夠!”

  然后她伸手指著舞臺右側的那一片空白區,“喏,剛才我就站那兒,你們沒發現我吧?我站那兒聽來著!跟你們一樣,這也是我第一次聽我們老板在舞臺上唱歌!給我的感覺,就倆字:震撼!你們呢?震撼嗎?”

  然后,她把話筒往前方一遞。

  全場齊聲回答:“震撼!”

  何潤卿收回話筒,點點頭,那一瞬間,她握著話筒的手突然就有些發抖,但她還是開口道:“嗯,所以,要不是他們家人口的確已經不少了,我是真想擠進去!”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很多人站起身來,玩命的吹起了口哨。

  何潤卿笑著,臉上有些異樣的紅潤。

  然后,她想了想,點點頭,道:“嗯,那剩下的時間,咱們不多說了,繼續唱歌!下面這一首,《半壺紗》,希望你們喜歡!”

  再好的基本功、再好的底子,也是有極限的。

  一場演唱會近二十首歌唱下來,神仙也會累。相比之下,何潤卿的表現,就已經算是頂級的了,因為她即便是唱到最后,都基本上沒有跑調、沒有走音,嗓子也基本上沒有太松。

  然而,就算是她,等到最后三首歌唱完,也已經自我感覺嗓子開始不聽使喚了。

  甚至她覺得,哪怕再唱一首,嗓子都可能會松到不能聽。

  甚至有可能會唱疵。

  所以,等到三首歌唱完,她很果斷的謝幕。

  當然,這個時候的謝幕,是大家都明白的,接下來鼓點催一催,她還會最后再上來唱一首,這場演唱會才算是真的結束了。

  而果然,當她謝了幕下臺,鼓聲頻催,應和著全場觀眾的吶喊,一分鐘后,她就又回到舞臺,準備以一首《笑臉》,結束整場演唱會。

  然而,當《笑臉》結束了,還沒等何潤卿謝過幕下臺,全場上下卻突然大喊:“李謙!…李謙!…李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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