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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心賊

  很多時候,人的好惡,是會由不得自己的。.T.

  比如,很多人生下來就喜歡蔥姜,還有些人哪怕長到老大,哪怕已經很明白蔥姜之類在調味中的不可或缺,可他還是不喜歡。

  但更多的時候,人的好惡,其實是大致相類的。

  比如好吃的東西人人愛吃,比如好看的東西人人愛看,比如長得漂亮的女孩追求者眾多,而長得帥氣的男孩,也同樣會有無數女人前仆后繼,哪怕明知是在飛蛾撲火。

  以前,王靖雪以為自己是超脫的,她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這些,可最近這兩年,她卻越發感覺到,有些東西,看破與看不破,其實是沒有什么差別的。

  好的,就是好的,不是說你看破了就不會被吸引。

  事實上,這又同樣是很難被自己所左右的。

  所以,人才會有苦惱。

  午飯過后,李謙和王靖露就手拉手逛街去了,王靖雪當然不會不識趣的非要跟去,就獨自一人留在酒店的房間里,反正以她的性子來說,也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獨處。

  往常只要一個人呆在房間里,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靜靜地坐著,她的心也總能很快就安靜下來。發呆也好,想一些事情也罷,總之,她很享受那種只屬于自己的靜謐時光。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特殊。

  其實最近這些天,與她來講,一直都是很特殊的經歷。因為她總覺心浮氣躁,似乎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自己安靜下來。

  于是,一個人枯坐許久之后,她只好起身走到窗前,遠遠地看著影視城,同時默默地想著心事。

  影視城大酒店就建在吳中影視城的外圍,站在像王靖雪住的這樣的樓層看過去,整個影視城都可盡收眼底。此時在影視城內。除了三國演義劇組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劇組入駐,而影視城的東北角,還有些地方正在建設中,據說,那是三國演義劇組的特殊要求——馮玉民導演嫌此前影視城內的幾處宮殿還不夠恢弘和精美。

  此時,王靖雪能夠看到影視城的最西邊那片人工建起來的山坡。山坡上還有一座破舊的廟宇。看見那座廟,她馬上就聯想到幾天前李謙在那里拍戲的樣子。

  出現在電視劇里的時候。那片山坡就叫神亭嶺,在那里,孫策和太史慈打得天昏地暗,所以演員自然也要打得天昏地暗——雖然那場戲跟王靖雪沒有絲毫關系,但因為有李謙出場,王靖露當然會去看,她本來不愿意去,卻還是被妹妹給強著拉去了,于是。她親眼見識到了演員拍打戲是有多么的辛苦。

  一般拍打斗場面的時候,導演只會提出要求和大概方向,具體的動作設計、鏡頭設計,那就是武術指導和攝影師之間需要探討的話題,而往往,盡管武術指導在事先會編排好一系列的動作,并手把手的教給演員。同時和攝影師溝通好拍攝的角度和方位,但打斗場面,不同于兩個演員面對面的說臺詞那么可控,絕大多數時候,演員在打斗戲的拍攝過程中,是很難做到完全按照武術指導事先計劃去打的。

  尤其像三國這樣的戲。肯定不能像武俠片那樣打得飄來飄去,據說馮玉民導演對三國中打戲的要求就是力求真實,也就是說,在這部戲里,哪怕武力值逆天如呂布,如趙云,也只是正常人。他們飛不起來。

  所以,孫策和太史慈的這場神亭嶺大戰,如果說一開始還像是高手過招,那么打到后來,已經變得跟兩個在街頭斗毆沒有多大區別——一開始王靖雪很納悶,但王靖露告訴她,此前這段戲就拍過一次了,她也好奇,所以問過,人家告訴她,遠了不知道,至少是有史可查的、甚至到現在還活著的那些真正的高手們,真的就是這樣交手的,并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樣一派大師風范。

  然后,就那一段戲,劇組拍了好幾個小時,兩個演員當然也就摔摔打打了好幾個小時。

  等到那段戲過了,導演終于滿意了,晚上回到房間里,王靖露卻心疼得一副要哭的樣子,據她說,李謙渾身上下都是傷,很多地方都已經摔到瘀腫發紫。

  王靖露是李謙的女朋友,再說了,兩人都已經了許久,她當然是第一時間就買了跌打藥過去給他抹藥、搓藥,不必避忌,但王靖雪畢竟身份遠了一層,當然不好跑過去看李謙光.著身子的樣子,所以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見到李謙滿身瘀腫的樣子。

  只是會…有些擔心與心疼。

  雖然她知道這心疼有些沒有來由,也知道其實完全不必——自己妹妹就是他的女朋友,她心疼李謙,才是應該的,才是天經地義的,而自己,說到底只是他女朋友的姐姐而已。

  但不行,她陪著妹妹出去找武術指導要了跌打藥膏之后回來,妹妹去給李謙抹藥了,剩她自己在房間里,卻偏偏就是沒來由的心疼,也偏偏就是說不出的坐立不安。

  當時她就不知不覺的回想起小時候自己曾經揍過他的事情。

  事實上,哪怕是一直到了兩年前,她還從來都沒有拿那個小孩當過一回事,對于揍過他的事情,雖說記得,但從來都不曾往心里去過——因為那個小破孩就是欠揍嘛,才多大呀,拿著一塊糖就想騙自己的妹妹跟他親嘴兒,不揍他揍誰?

  所以嘍,他欠揍,那自己就揍了,然后揍了就揍了,對于王靖雪來說,除了對那個小破孩有點下意識的討厭之外,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只是到了最近兩年,她居然開始會偶爾想起當初的事情來,回想起當時自己曾經那樣子踹過他幾腳,還惡狠狠、冷冰冰的威脅過人家,而奇怪的是,每每想起這件事,她居然總是會開心的不得了,居然會感覺心里甜絲絲的,居然會不由自主地就露出笑容來,然后就會連著好幾天心情都特別的好。

  一直到前幾天。因為李謙受了傷的事情,她突然就又再次想起那件事情來,只是這一次,事情似乎開始失去了原來的味道。

  年代久遠,她揍李謙那會子,也不過就是十四五歲,到如今十年過去。實話說,即便是記憶被一再重溫。她能記得的,也只剩一些大概的印象了。

  當時是什么季節?當天天氣如何?當時除了這件事,自己還多了什么?

  她已經完全都不再記得。

  所以在過去回憶起來時,那些記憶里久遠而模糊的片段,帶著些往事的溫馨,甚至還有些甜蜜,會讓她感覺心情異常的愉悅。

  但是現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妹妹就在自己的身旁,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的妹妹將會最終成為那個人的妻子。

  于是,心境頃刻間為之顛倒。

  不再有溫馨,不再有甜蜜,也不再有笑容。

  有的,只是糾結、愧疚、無奈,以及舌根處那一點微微的苦澀味道。

  她知道,自己雖然生的早。卻來晚了。

  然而晚了就是晚了。

  如果是別人,她或許會有些想法,而且以她的性子,也向來并不覺得喜歡上一個比自己小的男人有什么大不了,說不定情到深處,她還會主動出手去把人搶回來。

  但是偏偏。這個世界雖然很大,卻只有那個男人不行。

  而且是絕對不行。

  甚至于,哪怕只是在戲里去演他的妻子,她都覺得內心有著莫名的愧疚——尤其是當自己的妹妹也會同時出現在這部戲里的時候。

  她知道,這叫做賊心虛。

  盡管事實上除了她自己以外,這世上并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她心里有賊。

  事實上,她知道自己是可以拒絕的。

  哪怕是導演組誠意拳拳。哪怕是小妹生拉硬拽,哪怕是公司和經紀人三番五次的勸說,在得知他會出演孫策、會出演自己的丈夫之后,她知道,自己也是應該拒絕的。

  但偏偏,鬼使神差的,她居然就在這個劇組里一天天的呆下來了!她居然明知內心有愧,卻偏生無論如何都興不起去辭演的想法。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別看自己總是整天冷著一張臉,但是去年冬天那一段每隔幾天就要跑到他的工作室去錄音的日子里,其實她每天醒來的時候,都是帶著笑容的。

  然而奇怪的是,在此之前,她已經認識了他足足十幾年,從他剛一出生的時候就認識了,但是在此之前,她居然從來都不曾正眼看過他。

  不過,可恨的也正是這個。

  她十七歲就離開家,去到了順天府一家藝術學校學習聲樂,然后就簽約進了唱片公司,然后又組成了組合,每天里練氣息、練唱功、練形體、練舞蹈,甚至還要學習禮儀,她每天都無比勤奮,她每天都充滿自信,她以為,給自己一個舞臺,自己就肯定會綻放出光彩。她以為,一個女孩子,就是要像自己這樣,努力、刻苦,然后擁有自己的光彩,成就自己的事業,而絕不能去只想著尋找什么愛情,尋找什么男人的庇護。

  然而可悲的是,幾年的時光匆匆而逝,當驀然回首時,她卻突然發現,原來愛情這個東西,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卻也不是你想讓它沒有它就會沒有的。

  有些人,或許你本不在意,但是當他突然站出來了,是那么的光燦奪目,是那么的攝人心神,你不知不覺就陷進去了,并漸漸無法自拔。

  只是,她已經晚了。

  最近幾天,她甚至開始動輒便回憶起近兩年來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主動登門,站在他租的那個房子的樓下的黑影里等他,等進了房間,她貌似冷靜、其實無比緊張地對他說:“李謙老師你好,我是歌手王靖雪。”

  那是兩年前的夏末秋初。

  他坐在鋼琴旁,或坐在凳子上抱著吉他,她唱歌,然后他喊停,說:“靖雪姐,你這個地方處理的太平直了,我們需要一點點的轉音,一點就好,注意,不要太花哨…”

  那是兩年前的秋天。

  他坐在她的側面,時不時拿勺子喝兩口湯,又時不時面帶笑容地跟她的媽媽聊幾句家常,然后,第二天,公司告訴她,他已經松口,答應給她們做新專輯了,接下來只是條件的問題了——那是去年的八月。

  然后,然后,再然后。

  當妹妹說她會在戲里出演大喬時,她清楚地看到了他臉上那副驚愕的模樣。

  那些漫長的思緒,就像水草,一旦沾惹,就會瞬間捆住人的手腳,以至于,王靖雪就這樣站在酒店的窗戶前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山坡,居然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她自己卻茫然無覺,似乎絲毫都不知道時間的流逝,也絲毫都不覺自己的雙腿已站到酸痛不已。

  直到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她。

  王靖雪愕然回神,匆忙間要過去開門,腳下才剛一動,頓時雙腿一陣酸麻,讓她幾乎站不穩一下子摔倒,扶著窗臺穩了穩,她才趕緊收拾心情,皺著眉頭忍著雙腿的酸麻,勉強過去打開了門,然后王靖露就興高采烈地進來。

  她倒是沒有發覺自己姐姐的異樣,只是大包小包地拎回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他送給我的,嘻嘻,這個,是送給姐姐的,也是他買的!

  他們應該是逛了不少地方,而她的確是很開心的樣子。

  王靖雪勉強笑笑,伸手接過屬于自己的禮物。

  袋子里裝著的,看樣子像是一條裙子。

  王靖露放下東西就嚷嚷著,“我要洗澡,我要洗澡!今天好熱啊,出了一身的汗!”

  王靖雪笑笑,捏緊了手里的袋子。

  王靖露很快脫了衣服進了洗手間,然后王靖雪下意識地就看向手里的袋子。

  取出來一看,那果然是一條裙子。

  長裙,石榴紅的顏色,很艷麗。

  她回想小妹剛才說的話,“我說這個顏色你不一定喜歡,但他卻偏偏說,你的氣質肯定能壓得住這條裙子,所以我們就買了!”

  于是,她笑笑。

  裙子捧在手里,她一遍遍的看,恍若癡呆。

  然而,當洗手間的水聲一旦停下,她卻是不由得當即深吸一口氣,然后把那裙子一把塞進紙袋。

  然后,她閉目,昂首,長嘆一口氣。

  別看只有四千來字,這一章卻寫得異常的累。

  然后,這樣的長篇獨白,希望不會被罵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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