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階書房,徐階正在和前來拜見的張居正聊當前的時局政事。
“徐師,學生不解,為何徐師要推薦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一職?嚴黨盯著江南總督之位,圖謀染指兵權,鞏固其黨羽地位,若是如其所愿,嚴黨聲勢將更甚往日,只手遮天,到了那時,我等清流怕是更難立足了。”
張居正一臉不解的請教道。
今日朝會,徐階竟然向圣上舉薦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一職,這讓張居正大為不解。
如果徐階私下向嚴嵩等人表態說他支持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一職,這沒什么。
或者不是徐階舉薦,而是嚴黨某人舉薦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一職、徐階再附和支持,也能理解。
但是,嚴黨的人還沒開口呢,徐階就率先站出來表示舉薦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為什么這么積極呢,張居正百思不得其解,不能認可徐階的做法。
“呵呵,叔大,決定繼任總督人選的人,是誰?”徐階呵呵笑了笑,問道。
“自然是圣上了。”張居正不假思索的回道。
徐階又問道“那我再問你,如果我不舉薦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嚴嵩等人會不會舉薦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
“他們自然也會舉薦趙文華繼任的,他們想要染指兵權,這是最好的機會。”張居正毫不猶豫的回道,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嚴黨肯定會推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的。
“呵呵,叔大你信不信,由我舉薦趙文華繼任江南總督,那趙文華必然不能繼任。”
徐階一臉自信的說道。
“啊?”
張居正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徐師什么意思,為什么徐師說他舉薦趙文華繼任總督,趙文華就肯定繼任不了。
“為什么?”張居正不解的問道。
“呵呵,叔大,其中原由,需你細細揣摩,等你揣摩透了,再與我分說。”
徐階微微笑了笑,沒有給張居正答案,而是讓他回去慢慢揣摩,揣摩出來答案了,再過來分說,鍛煉張居正的政治敏感度和政治分析能力。
“是,徐師。”張居正理解這是徐階的良苦用心,遂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張居正給徐階斟滿茶,又一臉謙遜的請教道,“徐師,如果趙文華不能繼任的話,那繼任江南總督的會是何人?江南倭患日益嚴重,沒有江南總督統領剿倭可不行,這個位置至關重要,江南不可一日無總督啊。”
“這個還要看博弈,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
“徐師,哪一點可以確認?”
“那就是繼任江南總督的人選不可能是嚴黨,但是也不可能是清流。嚴黨勢大,清流勢微,這個繼任人選十之八九是個傾向于嚴黨的中間派。”
“為什么不可能是嚴黨,也不可能是清流?”
“這一點你要細細揣摩,揣摩上位的心思,把握制衡之策,這對你將來大有裨益。”
“可是,徐師,如果不是嚴黨,也不是清流,那他去江南赴任總督后,于朝中有何依仗?!他非嚴黨之人,嚴黨不會支持他,他非清流人士,那清流也不會鼎力支持他,這樣兩方都不支持他,他如何坐穩總督之位?!即便赴任了,左右掣肘,無鼎力支持,如何能行使好總督之責?!”
“不錯,你能看到這一點,難能可貴。所以,這個繼任者,必然是個犧牲品,坐不穩江南總督之位,上任后不出數月便會因為無功而罷免。”
張居正和徐階一問一答,三言兩語便預言了繼任江南總督的人選和結果。
“那再繼任總督者,總不可能還不是嚴黨,也不是清流吧?”張居正嘆了一口氣道。
既不是嚴黨,也不是清流,這樣的總督不能有效的行使權力,白白浪費時間。
“這個就不好說了,還要看圣上的意思,不過,最多再選一次中間派,無功而罷后,為了推進剿倭大局,再次繼任者就必然是嚴黨之人,或者是清流之人,這個還要看博弈,嚴黨勢大,嚴黨之人繼任的可能性更大。”徐階微微瞇了瞇眼睛,緩緩說道。
“徐師,不知道子厚有沒有機會?”張居正問道。
朱平安被貶謫到江南后,張居正為朱平安感到可惜可嘆的,不過朱平安并沒有被打倒,而是一步步憑借功績更上一層樓。
如今,朱平安已是浙江巡撫,前天又向圣上進獻了兩只白龜和龍涎香以為祥瑞。
圣上龍顏大悅,多長時間沒出西苑的圣上,特意帶著兩只白龜去太廟上香告慰列祖列宗,不止如此,圣上還因此專門召開了齋醮,上告上天。
朱平安屢立戰功,又進獻了祥瑞,那他有沒有機會接任江南總督這個炙手可熱的大位呢?!
張居正對此心情很復雜,羨慕有,甚至可以說嫉妒,畢竟朱平安踏入仕途比他晚,屬于他的晚輩,可是朱平安現在的成就比他現在高多了,而且朱平安在浙南拔除倭寇據點又立戰功,又進獻祥瑞,明顯在圣上心中又大大得了加分,朱平安肯定會更進一步更上一層樓,甚至也不是沒可能登上江南總督的高位。若是朱平安登上了江南總督的高位,張居正這個前輩,如何不羨慕嫉妒呢,畢竟他非圣上。
當然,如果在嚴黨之人,還有朱平安之間選擇一人,來繼任江南總督。
那張居正更傾向于朱平安。
朱平安繼任江南總督,張居正會羨慕乃至嫉妒,但如果嚴黨繼任江南總督,那張居正會恨。
嚴黨繼任了江南總督,那他們的手就伸進了兵權,有了兵權,那嚴黨就立于不敗之地了。
本來嚴黨就已經呼風喚雨了,再有了兵權,那嚴黨就是真正的只手遮天了。
只手遮天的嚴黨,不敢想他們會多么囂張,不敢想他們會多么鏟除異己,不敢想他們會如何攪亂朝堂,不敢想他們會如何陷害忠良,不敢想象他們會如何賣官鬻爵,不敢想他們會把大明弄的何等的烏煙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