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周知府》全文三十二字,如筆走龍蛇,一揮而就。
從朱平安起身到筆落詩成,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朱平安提筆寫的時候,張捕頭用勺子往嘴里塞了一把水煮花生米,等朱平安寫完的時候,張捕頭嘴里的花生米還沒嚼完。
咋?不寫了?!
當朱平安收筆,放回筆架的時候,張捕頭嘴里嚼著花生愣住了。怎么回事,朱大人不是名滿京城的狀元郎么,怎么才拿起毛筆比劃了兩下就不往下寫了?是寫不出來了嗎?不是吧?!按理說,狀元郎寫詩作畫,不是跟咱這喝酒吃肉一樣容易嗎?!
幸好這里沒有外人,不然寫一半寫不下去了得多尷尬啊,這不是砸自己狀元的牌子嗎。要是我的話,怎么也得硬著頭皮寫完啊。
“朱大人,您喝口茶歇歇再寫…”
張捕頭很有眼色,起身倒了一杯茶,給朱平安遞了一個臺階下。他壓根就沒想到朱平安已經寫完了,在他看來,文人寫詩作詞都講究推敲,一詩詞寫下來黃花菜都得涼了。比如府尊大人就是,有一次自己有事來找府尊,府尊當時正好在寫詩,給自己說稍等片刻。結果呢,自己足足等了半天…
正當張捕頭將茶杯遞給朱平安的時候,眼睛往桌上的宣紙上瞄了一眼,然后渾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渾身跟觸電了一樣。
只見宣紙上,一《贈周知府》驀然出現在他面前。短短三十二個字,如乘風破浪一般,帶著一股浩然正氣,幾欲破紙而出。
“朱,朱大人,這也寫的太快了吧!”張捕頭端著的茶杯差點給扔了出去,跟見鬼了似的。
“很快嗎?”朱平安接過張捕頭遞來的茶杯,道了聲謝謝,然后摸了摸后腦勺問了一句。
“當然快,不信你問問府尊大…大人…”張捕頭用力的點了點頭,說著轉頭向周知府。
張捕頭一轉頭,嘴里的話差點沒咽到了肚子里,只見視線中周知府跟中風了似的,目光灼灼的盯著桌上的《贈周知府》一詩,嘴里面還念念有詞。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子厚你我同為離愁天涯淪落人啊。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本官離鄉在外為官十余載,每逢月圓時分,不免滋生思鄉之情。”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此兩句更是妙極,雖處離愁之苦,但報國為民之心不減,子厚此句反彈6放翁之‘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更顯為國為民盡力之心,子厚此詩甚好,甚好…”
“子厚此詩字字珠璣,定能名垂千古,只是周某慚愧,當不起這一佳作。子厚還是把詩名改了吧。”
周侯杰目光灼灼的看著朱平安的這《贈周知府》,對其贊不絕口,將朱平安這詩與6游的《卜算子·詠梅》相提并論,隱隱之中更為贊賞朱平安這詩。
“當得起,如果周大人當不起,又有誰能當得起呢?”朱平安適時的說道。
《增周知府》這詩出自晚清詩人龔自珍的《己亥雜詩·浩蕩離愁白日斜》,只是換了下詩的名字,當初朱平安參加會試時做的那“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青詞就是改編自龔自珍的另一《己亥雜詩》。
這詩是龔自珍離京時所作,托物言志,由離別之情轉抒報國之志和獻身精神。周侯杰剛剛從離鄉愁談到了報國志,兩者很相近,一下子將這詩從朱平安腦子里勾了出來。
“子厚,莫要抬舉我了,本官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提前朝,就說我今朝大明,比我周侯杰當得起此詩的人數不勝數。子厚莫要小覷了天下人。前些日子與一些同年聚會時,從一做御史的同年口中聽說了淳安一名叫海瑞的知縣,同年對其贊不絕口,好奇之下我細問了片刻,得悉了海知縣的幾個典故,深以為然。此人清廉遠勝我數倍。”周侯杰擺了擺手說道,舉了一個海瑞的例子。
朱平安聽到海瑞的名字,有些許的吃驚,原來海瑞這個時候就已經小有名氣了,名聲都到京城了,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怎么了子厚?”周侯杰見狀,問道。
“哦,大人所說的海知縣,平安此次從老家下河返京路上,有過一面之緣。”朱平安一邊解釋,一邊提著茶壺給周侯杰和張捕頭將茶水添滿。
“哦,說來聽聽。”周侯杰有了興致。
“是這樣的,平安順長江而下的時候…”朱平安簡單的將當時的場景說了起來…
在朱平安他們用膳的時候,獵戶劉大刀跟守財奴一樣緊緊的抱著一個包袱進了距離順天府衙門不遠處的一個典當鋪。
在劉大刀走進典當鋪的時候,從后面悄悄跟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正是在北兵馬司胡同趙府的一個管事,鬼鬼祟祟的跟在劉大刀后面進了當鋪。
當鋪外墻上有一個碩大的圓形“當”字,里面布置的跟錢莊有些類似,柜臺是一排的單間,朝奉就坐在隔離出來的單間內,只留一個柳木條窗口與客人交易。
朝奉是當鋪負責鑒別估價的管事,因為當鋪柜臺高,來典當的人都要舉著東西才能通過窗給他們,就跟“上朝奉圣”一樣,所以稱之為朝奉。
“掌柜的,您給掌掌眼,看看能值多少錢。”劉大刀獻寶似的將包袱從窗口塞到了張朝奉跟前,跟里面裝了什么寶貝似的。
“輕點放,讓我看看。”
張朝奉小心的接了過來,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個角制框放大鏡,這放大鏡是當家的從紅毛夷“佛郎機”人手里收購來的,貴著呢,張朝奉都是在鑒別珍貴物件的時候才舍得用。
這掌柜的坐鎮當鋪十多年了,慣會察言觀色,從一個人的表情就能大致猜出當物價值如何,此刻看著劉大刀這么寶貝緊張的神色,還以為是這土包子家的傳家寶呢,所以這才動用了角質框放大鏡。
然而,當掌柜的一萬分的準備,打開包袱的時候,兩眼一翻,差點沒被熏過去!
猝不及防!
一股腳臭味撲面而來,味道濃郁到上頭的地步!
“你這廝是欺我同豐典當行無人嗎,拿著一包袱破鞋來耍老夫?!”張朝奉被熏的臉色白,氣沖沖的質問劉大刀,恨不得將這包袱鞋一只只的全都塞到劉大刀的嘴里。
沒錯,就是這包破鞋,老爺吩咐無論如何都要拿下的。在另一個窗口裝模作樣典當的趙府管事往這瞥了一眼,見沒有跟丟對象,心中大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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