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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宋君有召,孔丘匆匆穿戴上合適的冠帶,帶著子路和顏回,跟著宮中有司出門。
子路欲駕車載孔子,卻被那有司制止:“君上請夫子登這輛車,二子可以在后隨行。”
那車是宴請賓客專門配備的安車,是禮遇的表現,孔丘自然不能推辭,他上車后帷幕被放下,外面的情形便看不清了。
等車停下后,他探頭向外一看,才發覺已經進了宋國宮城,再往里,車就不能再走了,子路和顏回也得留在外面。
宋國宮室在前年的動亂理有了不少損壞,但如今已經翻修一新,放眼望去,但見高臺美榭,雕梁畫柱,極盡古韻之美,奢華而又不失雍容大氣。
孔丘被引導進入的是一處較小的偏殿,他能理解,因為他如今是白身,作為私人召見,這是合乎禮法的,若宋君要在正殿召見他,孔丘反倒會掉頭就走。
側殿內部陳設斧紋屏風,兩側靠門窗的位置,鋪設著雙層莞席,莞席飾著黑白相間的絲織花邊,前置無飾的幾案,陳設彩玉、漆器,都是典型的宋國風格。
但那些無所不在的各色瓷器和紙卷也預示著,這是一個親近趙氏,喜歡趙氏器物的國家。
孔丘刻意對此視而不見,有司請他在此等候片刻,宋君即刻就到,他便坐在榻上閉目。不覺回想起了自己的魯宮內與魯侯問對的情形。
復周禮,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立田里,以賢勇知,這就是孔丘的理想。
孔丘早年也曾在列國間游走奔波,尋求實現這一理想的契機,但都郁郁不得志。當他終于被魯侯宋看中,從中都宰升為小宗伯,再到大宗伯,甚至一度利用三桓與趙無恤的矛盾。稱為”代相“,主持國事時,是他離實現理想最近的時候。
但越過了巔峰后是墜落,三桓在濟水畔的一敗涂地,導致魯國政權被趙無恤所竊,魯君成了傀儡,孔丘也不能容于魯,只能出國繼續游走。
事后回想起來,其實就算沒有這件事,孔丘的理念恐怕也無法實現。他將理想全部寄托在魯侯身上,但早在夾谷會盟前齊人進獻美人寶馬時,魯侯就讓孔丘失望過一次。他竟然微服跑去觀看齊國倡優游戲,與美人相樂于宮中,忘卻了政務。
有了這次教訓后,孔丘尋找一個明君輔佐,得其任用,實現克己復禮的理想基本就破滅了。因為放眼諸侯,除了吳王闔閭外,稍微明智點的,也就楚王熊珍了。但吳楚都是蠻夷之地。孔子對去那兩處心存猶豫,至于中原。齊侯杵臼已經讓他失望過一次,這幾年間因為趙氏。國土丟了一半的衛侯元竟然算是矮子里拔高個,算是”較為賢者“了。
既然世無賢君,而孔子自己又“三月無君,則惶惶如也”,他必須依附君權才能實現理想,那應該怎么辦呢?
子路的話卻讓他的眼前豁然開朗。
既然找不到賢君,那就親手教一個出來何如!?
經歷魯國的事情后,孔子參政的心思冷了許多,但他對自己做老師的本領還是很自持的。突聞年幼的宋君召見,心中不免就往那個方向想去了,宋公糾也到要入學的年紀了,或許正需要一位見聞博廣的太傅。
他年近六旬,自認為算是知道點天命了。但他仍有時間,一年、兩年、五年、十年,這足夠孔丘好好教導宋君糾,讓他成為一個知道仁義為何物的賢君,至少能將宋國現在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操縱下,偏重天、鬼的情形扭轉過來。
就在這時,他驚覺前方有輕微的腳步傳來,有人正朝他走來。
孔丘前方十步則是遮斷目光的絺帷,里面有榻,據說里面的人能看清外邊,外邊的人則只能見到一個人影。
有人出現在絺帷中,身形嬌小,看不出是何人。
孔丘以為是宋君到了,正要北面稽首,口稱:“魯國外臣丘,見過宋君…”
里面的人卻掩口笑道:“夫子切勿多禮。”
孔丘愕然,帷幕中是個清泠的女聲,聽上去熟悉無比,似乎昨日才聞,難道說…
她在帷中再拜,環佩玉聲璆然,“宋君臨時身體不適,不能來見,故而讓南子來辭謝夫子,還望夫子見諒!”
于宮闈中見女子,非禮也,孔丘反應很快,朝帷幕中匆匆行了一禮后,便要揮袖而走!
但他卻被門口四名宮女和寺人攔住了去路,他們面無表情,坐視事情發生,不用說肯定是南子的親信。
卻聽身后那小女子的聲音不依不饒地說道:“夫子休要怪罪,南子今日除了代國君辭謝夫子外,還有一事要告知夫子。”
孔丘感覺自己的希望撲了個空,也許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南子在搞怪,她居然敢假傳君命,而宮中有司、宮甲等還能配合著她胡來,真是牝雞司晨啊!
但事到如今,他總不能大打出手離開這里吧?所以只能嚴肅地回頭道:“不知是何事?”
南子倒是謙遜:“南子學識淺薄,昨日辯難不敵夫子,迫于局面卻不能當眾認輸,還望夫子勿怪!”
她一頓后又補充道:“其實南子覺得,夫子對天道的認知才是正確的。”
孔丘不解地問道:“那公女為何要在宋國推崇天道、鬼志?”
“夫子不能確定鬼神的存在,所以才不語怪力亂神,但為何在做魯國大宗伯時,祭祀時極其篤敬,好像神就在身前一樣,還認為別人代祭等于沒祭。親自祭拜才顯誠意?”
孔丘微微閉目,說道:“我雖認為民為神主,不恤民則神必去之。但祭祀也有傳播道德和仁義的功用,故祭在。如神在。”
南子笑道:“所以事情是相通的,鬼神與否不重要,天道能不能罰暴賞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這么說,必須讓民眾相信。”
孔丘在驚訝南子從昨日表現的盲目偏執,到今天的事事都能看透外,遺憾地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公女卻是刻意往錯的地方走,實在是…”
“南子也是無奈,如今的宋國不穩,國君幼弱,外有勁敵鄭國侵占邊邑,內有向氏割據東方,急需至高無上的天道來統一人心,安定民眾,避免再度分裂。有了齊心協力的民眾,才能在未來的大戰里多出一份力…”
南子乃宋國大巫,她想要保住自己的權勢。讓宋國為情郎趙無恤所用,就得不斷推崇天道與鬼神的地位,建構宗教組織和理論體系,方能讓自己變得至高無上。
“大戰?”孔子恍然大悟:“公女的意思是,宋國將助趙氏?”
如今晉國已經徹底分裂,趙氏橫掃河內河北,知伯則聯結諸侯討伐趙氏,周邊各國都不可避免地卷了進去。宋國本是趙氏盟友,參戰也是顯而易見的。只是因為自身的內憂外患尚未解決,無法大發兵卒。僅在勉強提供人力和錢糧。
南子在帷幕中微笑:“不錯,諸卿已經商量好了。宋國會先派兩師之眾去幫魯國防御齊軍入寇,再發兩師北渡大河去助趙清君側之惡臣。”
孔丘嘆了口氣:“宋國的執政不顧國情,強起兵卒,這是取亡之道。”
南子道:“按理說,趙氏的世子,魯國的大將軍也是夫子之婿,夫子難道就不期望宋國參戰,好讓趙氏獲勝?”
說起這事孔子就來氣,當年在司城樂氏和弟子子貢的懇求下,孔丘才答應讓自家女兒做樂氏陪嫁的媵,畢竟他對趙無恤個人還是較為欣賞的。孰料此子卻在叛臣的道路上越奔越遠,不但要做魯國的權臣,還要帶著趙氏叛晉,實在是叫他失望和后悔。
孔丘黑著臉道:“背其君者曰叛,趙氏,晉之叛臣也!丘不與之為伍!”
望著帷幕外老者那生氣的模樣,南子心中好氣又好笑,她把玩著腰間的環佩,說道:“夫子這是要大義滅親么?還是覺得,趙氏必敗?”
孔子沉吟片刻后道:“老朽也雖然不擅長軍陣之事,卻也知道一點兵勢。趙氏雖然席卷河內,但東有齊,西有晉,南有鄭,甚至連成周王室也免不了要順著晉國的意思,發檄文號召天下伐此叛臣。諸侯群起而攻,趙氏之兵雖然善戰,但卻抵不過天下洶洶。我觀趙氏三線為戰,或三年或五年,都逃不過一敗。魯宋與晉齊本無大仇,全因為趙氏才卷入此戰,魯國若與趙氏脫離干系,方能擺脫戰亂,宋國卻尚未深涉其中,何必自己陷進去?”
南子突然變得毅然決然:“原來夫子竟是這么想的,但宋國已經決定,要在戰爭里和趙氏站在一起。”
“若如此,宋國會付出極大的代價,公女作為宋國大巫,身系萬民福祉,就不考慮這點么…”
南子笑道:“代價?有當年為了留在晉盟之內,被楚莊王圍城三年,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的代價大么?”
孔丘為南子這突如其來的氣概愣住了,他不太理解南子的心思。
南子笑道:“世人都笑話說鄭昭宋聾,但他們卻忘記了,誰才是值得尊敬的,宋人比奸猾的鄭人更懂得誓言。”
孔丘嘆息:“我祖上雖是宋人,但離宋百年,的確已經不太懂宋人心思了,還望公女解惑。”
“那就請夫子牢牢記住,為何你的周禮之道在殷商后裔宋國絕對行不通,為何宋國再困難,也不會坐視朋友被圍攻。”
南子沒了先前的俏皮和調笑,她凜然正色道:“因為吾等是亡國之余的殷人,無論仇恨還是恩情,宋國永不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