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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鼓聲隆隆

  成鄉外,已經損失了卒長,傷亡超過兩成,如同驚弓之鳥的弓手們在聽到后方的命令后,如蒙大赦。↗頂點小說,x.他們邊射邊走,朝左右分為兩翼,而戰車那邊,則有鼓手開始擂鼓。

  起初,因為鄉邑內外眾人喧嘩,鼓聲不響。

  漸漸地,“咚,咚,咚”沉悶的鼓點清晰地傳入了邑內諸人的耳中。

  趙無恤已經感受到了對面的變化,此時心中一沉:“擂鼓?這是對方要發動總攻了!”

  鼓聲的頻率不快,卻暗合了心跳的節奏,起先不覺得,等邑外安靜下來,再聽這不緊不慢的鼓聲時,諸人分明感到了蘊含其中的堅決之意。

  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彌漫諸人心頭。

  趙無恤從望樓上看去,發現在火炬的照亮下,對面五百多名徒卒們分成五個縱隊,在各卒長、兩司馬的押陣下,朝邑墻小步跑來。

  每個攻擊縱隊都大概分成三個部分:最前邊的幾排甲士舉著木盾,他們是最難對付的先鋒,看著好像一堵盾墻緩緩向前推動。

  中間的徒卒扛著做工粗糙的爬梯和木板,一方面可以擋箭,另一方面可以當做越過溝壑,攀爬墻垣的通道。最后的三百多人,則是攻擊的后續力量,各色長短武器高舉在胸前,像是移動的黑暗森林。

  九月底的夜晚本應該是寒冷的,但趙無恤現如今卻感覺熱得不行,他在戴皮胄的額頭上擦了一把,上面已經全是汗水。

  是他的心在燃燒。

  從前在史書里翻閱的那些“百萬大軍”決戰;來到春秋后。聽趙鞅說起以往的戰例:鄢陵之戰、柏舉之戰,無不是十萬人以上的大會戰。一度讓他心馳神往。

  “想必,那場面一定比今天的小打小鬧。壯觀了無數倍吧!”

  那些竹簡史冊上的兵員數字,五百乘、千乘,萬人、十萬人,看上去簡單輕松。可真正投射到了現實里,趙無恤才發覺,今夜雙方加起來也不過兩千人的“成邑攻防”,竟也有如此大的場面,給人這樣巨大的壓力。

  以他現在的能力,還勉強控制得來。若是數量再多,場面再大,就有些拙計了。

  “看來我如今也僅有旅帥之才,離漢高祖劉邦能掌十萬兵的階段,還早得很呢。”

  思緒一放飛,就很難收回來,也不知道,求援的虞喜到了沒有?此時的下宮,季嬴、樂靈子在做什么?宗族的主心骨趙鞅。醒了沒有?

  這些念頭僅僅是眨眼的功夫,短暫的茫然后,趙無恤面色再次肅穆了起來。

  五支縱隊在火炬的映照下開始移動,在夜色下蔚為壯觀。仿佛是對面旅帥從黑暗中伸出的一只大手,試圖把成鄉按平,將趙無恤一把扼死!

  這是一場棋局。他與對面那指揮者的殘局。

  “我雖然不濟,但今夜之戰。絕不會輸!”

  材士們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有些著急了。正打算頂著對面的箭雨起身迎擊,卻被趙無恤喝止了。

  “距離尚遠,弓矢難及,何況還有對面弓手掩護,待其到三十步內,再放矢不遲。”

  一旦徒卒沖的過近,對面弓手害怕逆風誤傷,就不敢射箭了。

  趙無恤有信心取勝,但身邊這些材士、國人,不知道能否見到明天的太陽。若有可能,無恤也想盡量保全他們,只會蛾附攻城,以命換命,那是對面庸將所為。

  材士們聞言,便貓著腰蹲了回去,的確,只有把敵人放近了,才能有準頭。

  期間頭頂上箭矢穿梭而過,邑外的弓手已經放棄了沒什么效果的火箭,只從兩側向中間拋灑,大半的箭依舊落在了墻垣外。

  在方才的較量中,范氏弓手們已經敗了,喪了膽氣,如今只是在懶散地施射,敷衍地執行任務而已。

  邑內,自有傳令兵接令,貼著建筑向墻垣兩邊飛奔,一邊奔跑,一邊傳達趙無恤的命令。

  “國人持弓矢者,聽到鑼響,也一同向邑外拋射!”

  望樓位置有限,所以只能上去少數精銳射手。被布置在后門東西兩面墻邑的持弓國人,雖然沒那么強的射術,但在近處開弓,還是辦得到的。在接到命令后,他們便以“什、伍”為單位,在軍吏召喚下半蹲著,弓矢下肩,只等信號。

  雖然從沒有過戰爭的經驗,但國人們彪悍勇猛,還有四時演武和蹴鞠活動培養集體意識,如今臨戰,竟然還表現得不錯,在移動時也沒有出現慌亂和摔倒的情況。

  望樓上,從邢敖的位置看去,也發現了這些盜寇的不同之處。

  “好有序的盜寇…”他和成鄉內的多數人一樣,還不知道這些人的真實身份。

  他們不像前門的群盜一般,擠成一團亂沖,而是在軍吏的吆喝下保持次序,隊形比較分散。這樣一來,方才望樓材士若是放箭,對他們的威脅便大大降低,邢敖不由得暗道君子簡直料事如神,自己也學到了一招。

  每走上十步,進攻者就會左右瞄瞄,放慢或加快腳步,整齊隊列。正所謂“今日之事,不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這是從牧野之戰周師以有序之陣擊敗殷卒后,諸夏正規軍作戰的習慣。

  “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了!”邢敖高喊著通報。

  和趙無恤所料一樣,因為害怕誤傷,對面的箭矢稀疏了,直至停了。

  “二三子,張弓搭箭!”

  材士們深吸一口氣,緩緩從望樓上站了起來,將弓拉開,稍微穩定。借著墻垣內外的篝火映照,他們各自瞄準了自己的目標:那些用木盾護住上身,可下身卻暴露在外的甲士;以及扛著戈矛、爬梯在后亦步亦趨的徒卒。

  貓腰躲在墻后國人們,也挪到了矮矮的站臺上。兩手將弓矢高高舉過頭頂。個高的,便能隱約看到朝這邊前進的敵人。這才發覺,和鄉射時瞄死靶真的很不一樣。

  得益於平時的操練。面對數百多逼近城下的敵人,國人們盡管有些忐忑,但在搭箭開弓的這個過程上倒沒出什么差錯,一支支冰冷的箭矢搭在了弦上,對準了外面。

  四十步、三十步!

  “咣!”

  邢敖重重地敲響了鑼!

  “射箭!射箭!”

  “嗖嗖”的無數聲響,十多名材士,二三十名持弓國人,前后不一都射出了箭矢。

  望樓上材士射的早,速度快。眨眼間已進攻者的陣型中,引發一聲聲慘叫。

  因為瞄的準,前邊的那些盾墻基本沒起到防護的作用,后面的徒卒相繼中箭,如被疾風掃過似的,瞬間倒下了一片人。緊接著,速度較慢的箭矢又到,差不多近半的箭都釘在了盾牌上,只有數人負傷。

  這一波急射。給進攻者造成了半成,也就是二三十人的傷亡。

  “勿慌,把盾牌高高舉起!”在邑內,甚至都能聽到對面“盜寇頭目”的大喊。只是這喊聲迅速被更大的慘叫痛呼和混亂淹沒,第二輪箭又到了。

  沖鋒在二十多步外緩了下來,不少甲士下意識地把整個身體藏在了盾牌后面。沒有太多防御力的徒卒更是只敢縮著身子,再也不敢前進一步。

  然而。后方的鼓點卻徒然變得急促起來,在軍吏的催促下。進攻者被迫起身,調整好隊形后,再次冒著箭雨發動進攻。這一回,他們總算前進到了二十步,遍布柵欄、溝壑的死亡距離內。

  甲士高高舉起盾牌,希望格擋住對方的攻擊,那些扛著爬梯的徒卒半彎著腰在溝壑上搭好通道,期間還有人失足掉了下去,一些人則用兵器劈斬,或者合力搬開柵欄。

  這一停滯,就給了材士和持弓國人繼續殺傷的機會!

  “再射,再射!”

  有了兩次急射的經驗,親眼看到了自己的戰果,不說望樓上已經射出經驗來的材士,連國人們也放松了許多。他們在趙無恤和軍吏們的呼喊下,有條不紊地再次開弓、上弦、射出。

  在進攻者受阻的這短短時間里,急射已經到了第六次,他們的陣型再度受到沖擊,共有六十余人倒地。

  箭支破空之聲連續響起,慘叫聲也是連綿不斷,有不少爬梯和木板掉在地上,徒卒的縱隊開始散亂,已經有人掉頭朝后方奔去。

  “主君有言,弗用命者,后退不前者,將戮于社,攻過去,填平溝壑,越過墻垣!”后退的徒卒立刻遭到了斬殺,隨著劇烈的鼓點聲,一陣陣吆喝再次響起。

  幾天之內臨時布置的障礙物終究有限,在邑內還沒來得及發出第七輪齊射前,阻礙,終于被突破了!

  趙無恤此時已經下了望樓,接過了親衛甲士,還有徒卒們的指揮權。

  立于墻后的矮矮站臺上,他看著對面的情形,心中連呼今夜真是幸運。一般來說,箭矢百步之內,臨敵不過三發,托了羊舌戎布置的障礙物的福,眾人已經得以開弓六次。

  也幸虧對面的弓手和這些甲士、徒卒,配合十分一般。若是他們能恢復士氣,站在四五十步外拋射,其實也可以對邑內造成壓制。

  也許,是兩家合兵,而不是一卒同袍,所以磨合起來很不默契?趙無恤甚至能根據敵人的表現,猜出他們的來源。

  如今,一切尚且順利,趙無恤瞥了一眼周圍的準備:大釜中的開水已經沸騰,而井也和輜重兩的鄉卒一起,將趙無恤特別囑咐的東西運了過來。

  趙無恤也吃不準那些東西能有多大效用,能不能起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愿,在此之前就能結束戰斗,不用被逼到那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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