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奇報了警,又興奮的給丁勝男打過電話后,準備脫了衣服,簡單的處理一下傷口的時候,被李簡攔住了。
看著薛奇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李簡露出一個神秘的隱晦笑容,用類似于電視里壞人密謀時的聲音,低聲說:
“奇奇,你不覺著這個傷口跟軍功章有點像么?沒拿到獎金,就這么弄沒了多可惜啊!”
“軍功章?獎金?哦,我明白了!”
華夏有句老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還有一句老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簡跟薛奇能做二十幾年的鐵桿兒兄弟,可不僅僅是因為那六年交換父母的生活,不僅僅是因為十幾年同窗生涯,不僅僅因為十幾年朝夕相處。更多的還是因為這倆人真的臭味相投,性格真的很合拍。
不管性格養成的原因是倆人湊到一起的化學變化,還是誰影響誰,反正現在哥兒倆的人格、節操,基本都在一個水平線上,掉的滿地都是,撿都撿不起來。
李簡不是什么好人,至少跟‘偉光正’這種完全正面的形象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奸、懶、饞、滑,7心眼小、記仇、好色…渾身上下毛病一大堆,黑點不計其數。甚至足夠拿來當做雷鋒、王進喜、賴寧的反面對比對象。
而能跟李簡對脾氣,能跟李簡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的薛奇,肯定也好不了。從本質上來說,他跟李簡一樣,算不上是壞人,但某些時候,某些情況上來說。絕對是個賤人。
所以,李簡貌似有些深意的話剛一出口,薛奇就聞弦歌而知雅意的明白了。與李簡交換了一個猥瑣的眼神后,看到逃脫一劫的桃桃,已經完全忘了之前的恐懼,跟幾個同病相憐的小伙伴們說著笑著、吃著本屬于這幾位人販子的飯菜。沒工夫關心自己。
于是,薛奇借著這個機會,抓緊時間繼續收拾起了傷口。只不過收拾的手法跟之前準備用的完全變了樣。
不是包扎止血,也不是擦拭血跡。而是忍著痛,把本就沒流多少血,已經漸漸開始收口的傷口,忍痛重新扒拉開,小心翼翼的沾著血,把衣服外面的血漬面積有選擇的擴大。偽裝自然。
看來這家伙對丁勝男絕對是真動心了,不是玩玩而已。為了攻略丁勝男,連自殘都玩兒上了。收口的傷口再扒拉開,可是挺疼的,為了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能下這決心,夠狠,夠爺們!
十幾分鐘后。當心系女兒的丁勝男,一路闖著紅燈、超著速、頂著獵獵罡風。駕著她那輛拉風的mtty2k趕到現場的時候,薛奇也已經布置完畢。
被淺淺劃了一刀的胳膊,就像是被人家用斧子砍斷了一截兒似的,羽絨服被劃破的地方,全是血,目測至少有30cc。為了配合視覺效果。薛奇這家伙更是夸張的耷拉著這條胳膊,就好像已經失去了知覺一樣。
而薛奇的別有用心和傾情表演也沒有白費,當丁勝男抱著桃桃,母女相對的痛哭流涕一番后,終于注意到了表演的已經入戲的薛奇。看到了那嚇人的血跡。
然后,薛奇期待的,李簡喜聞樂見的事情終于上演。
一臉難以置信的丁勝男,撲了過來后,輕手輕腳的托起薛奇已經‘殘疾’了的手臂,然后開始哽咽,然后淚雨滂沱。
“薛奇,謝謝你!你的傷這么重,流了這么多血!走,快走,我們去醫院,現在就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女兒的走失的打擊,讓丁勝男重新找回了流淚的感覺,過去始終很爺們、很漢子,大口喝酒,爽朗大笑的丁勝男今天是哭了一茬又一茬。
女兒找不著,哭!朋友來幫忙,申述、懇請,哭!找到女兒了,劫后余生,哭!現在看到薛奇為了自己的女兒,居然犧牲這么大,傷的這么重,哭!
那倆不大的小丹鳳眼兒,就跟壞了龍頭的水管子一樣,眼淚噼里啪啦的,根本停不下來!
難得享受到丁勝男‘女人般’的關懷,薛奇渾身都有些發飄。還好,這家伙做賤人有些年頭了,經驗豐富,雖然心飄了,但超高的職業素養,讓他并沒有得意忘形的露餡。而是按照劇本,擺出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架勢,用沒有殘疾的手拍著胸脯、故作無謂的安慰道:
“勝男,別哭了,看你哭我也怪難受的!沒事兒,就是看著挺嚇人的,其實不過是皮外傷。只要桃桃沒事兒,只要你不傷心,別說這點小傷,就算這傷再重十倍、一百倍,也沒關系。”
薛奇這家伙其實情商還是挺高的,他怕丁勝男過后發現這傷很輕,懷疑到自己。所以,先一步說出這是皮外傷,當然他也算到了這時候丁勝男不會相信。但不管信不信,薛奇是說了,到時候丁勝男就算奇怪這點小傷為啥會流這么多血,也懷疑不到他的身上。
除此之外,這么‘重’的傷擺在這里,薛奇還一臉陽光笑容安慰,更是會讓丁勝男感動程度3!
最后再加上那句口號兒似的‘只要桃桃沒事兒,只要你不傷心,就算這傷再重點,也沒事兒’,薛奇在丁勝男眼中的形象,已經堪稱完美。
如果弄好了,這絕對會成為薛奇追求丁勝男的一大里程碑!一次飛躍的進步!
事實上,正如薛奇和李簡這對賤人之前預想的一樣,這出‘苦肉計’效果也確實很完美,丁勝男看著薛奇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雖然只有泣不成聲的倆字:
“傻瓜!”
但這倆字卻前所未有的溫柔,甚至李簡還從中聽出了一種春天的味道。從薛奇那色授魂與的表情來看,這家伙應該也嗅到了春天的味道。
這種氛圍直到好一會兒之后,才被外面呼嘯而至的警笛聲打斷。永遠事后到場的人民衛士們,終于姍姍來遲。
覺著警察來的不是時候的薛奇,以及看戲正看得過癮的李簡。聽到堂而皇之的警笛聲,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罵咧咧的說了聲:
“妹的,幸好之前沒報警。要不然不用警察到,這幫孫子就早跑了!真特么的是人民好公仆,做起事來就是堂堂正正!艸!”
雖然對這幫制服公仆們的職業素養有著充足的懷疑。但不管怎么說人家到了之后,場面就只能交給人家處置。
幾個刑警一個個公事公辦的拉著李簡和薛奇做了一番筆錄,就再次拉著警笛押解著六個人販子揚長而去。
幾個更晚一點兒趕來的本地片兒警則留了下來,處理善后幾個被拐來的小朋友的問題。
這六個人販子肯定會受到法律的懲罰!
不止如此,李簡在之前幫著薛奇把他們綁起來的時候,還做過手腳。現在這幾個家伙看起來還沒什么異樣,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身體會越來越差。用不了一個月,就得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而且。情況還會繼續惡化,恐怕都熬不到出獄!
監獄里是啥情況?尤其是關押刑事犯的監獄,那里面各種暴力、各種欺凌充斥。這幾個家伙如果全活進去的話還好,畢竟男的女的都一個個身體不錯。
但是,如果他們衰弱成病秧子的話,可就有樂兒享了!刑事犯的監獄里,游戲種類真的不要太多。肯定會讓他們在死之前,有一個美好的回憶的。
對于這六個人的下場。李簡樂見其成。但是,對于那兩個為人販子送飯的老家伙的處理。李簡卻有些不滿意。
在李簡看來,這種知情不報,還為人販子服務的家伙,死不足惜。
但是,警方的處理方法確是不輕不淡的批評教育了幾句,然后就就地釋放了。毛事兒都沒有!
人家警察同志還解釋的挺好。說這叫知情不報,不是包庇罪。國家刑法對這種事兒沒有處罰辦法。再加上兩個老人都快七十歲了,就算真犯法了,上了法庭,也不好判。
留下來善后收尾的幾個片兒警。見六個人販子被帶走,兩個老人也告辭離去后,李簡和薛奇就算得到解釋,仍然憤憤不平的罵著兩個老人。一個年紀最長,差不多有五十來歲的老民警,走上前來勸解:
“薛先生、李先生,你們就別生氣了,還是趕快去醫院吧!這事兒,你氣也是氣不來的,咱們國家的法律都不認為他們有罪,你們又能怎么樣。
再說了,其實他們老兩口兒也挺可憐的。
這個老頭兒姓孫,叫孫德海。老太太姓柴,叫柴玉芬。說起來,曾經也都是風云人物。
咱們海州市原來有個東海物流,你知不知道?電商剛興起的時候,這家物流可是咱們省最大的頭幾把交椅。這位孫老爺子,就是原來東海物流的老板。從一輛皮卡車,做成這么大一家公司,本事大著呢。
前幾年,孫老爺子退休了,把公司交到了兒子的手里。最開始還挺好的,雖然他兒子沒有孫老爺子的本事,但也是喝過洋墨水的,經營東海物流就算沒長進,也算平穩。
但是,在四五年前的這個時候吧,那段時間咱們華夏的股市不是特別熱么,他兒子不知咋的,也掉進去了。把公司押給銀行,貸款出來炒股。全賠了!
賠了公司后,他兒子想翻本兒,又借錢炒股。結果,沒等來反彈,確定來了連續多少天的大熊市。
不但沒把本金撈回來,反而把借到的前也賠進去了。
他兒子受不了打擊,先在家里殺了他兒媳婦。然后,抱著他孫子一起從原來公司的樓上跳了下去。就是市中心的遠洋大廈,三十四樓啊,嘖嘖,掉下來,父子倆都分不清個數了。
太慘了!”
說到這兒,這位老民警接過有些動容的薛奇遞過來的香煙,點上吸了一口后,繼續道:
“唯一的兒子死了,孫老爺子一下子就垮了。幫兒子把錢還了之后,老兩口也一貧如洗。
原來他們住在城南的‘海上花都’,住的是上千平的大別墅。現在呢?”
老民警一臉憐憫的指了指塑料布窗戶,道:
“看到那個七扭八歪的窩棚了么?那里就是這老兩口現在住的地方。一朝天堂,一朝地獄啊!
老兩口兒現在都沒什么收入,每天撿垃圾賣廢品賺點錢。他們會答應幫這幾個人販子做飯,也是沒犯法的事兒吧?”
老民警的講述讓薛奇心軟了,也讓原本對這倆老人心懷憤慨的丁勝男心下憐憫,完全饒恕了他們。
但是,李簡卻沒有這么簡單被打動,這倆老人確實可憐。但這不是他們為虎作倀,裝聾作啞的借口。如果每個失敗者、每個凄慘者都這樣,那世界上報復社會的人將會越來越多。
沒錢,就去偷、去搶、去騙、去拐賣;沒老婆,就去強.奸;心情不好,就去殺人、去打人、去破壞…
那世界可就徹底亂了。
李簡不是衛道士,但也不愿意讓這個世界亂的不像樣子。
對他們,李簡只有一句評語:
情有可憫,罪無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