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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幾乎料定,這個自稱姓周的人,必定是高門出身。:
這就有點意思了。
秦少游自認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上尉,出身又是極低,這些高門想要做官,有的是門路,這個人為何跑來投效自己?
秦少游微微一笑,看著此人,也是有意無意地拿手環繞了一下杯口,卻是道:“不知仙鄉何處?”
此人道:“長安人士。”
“長安…”秦少游皺眉:“可是萬年嗎?若是長安萬年,倒是有一戶姓周的人家。”
秦少游所說的姓周人家,當然不是凡人,而是萬年縣的一個豪族,出過不少尚書,號稱尚書之家。
此人卻是面帶微笑地搖頭,道:“某不過是野人而已…”
秦少游臉色卻是一變,突然冷笑,道:“是嗎?來人,將這個賊人拿下!”
外間幾個護衛聽了,大吃一驚,因為秦少游這幾日會客,對人都是客氣到了極點,萬萬想不到,這轉眼之間,居然是要拿人,只是秦少游一聲令下,護衛們不敢怠慢,已是帶刀沖進來,一起將這姓周的人拿下。
姓周的人卻是不懼,冷笑一聲道:“秦上尉就是這樣禮賢下士的嗎?”
秦少游卻不去看他,只是冷冷地道:“現拘押起來,過些時日,再送交官府。”旋即,他才將目光落在了姓周的身上,他朝這人笑了笑道:“就請先生委屈一下了。”
秦少游大手一揮,護衛們已將此人押了下去。
待那人押走了,秦少游卻是好整以暇地吃了一口茶,臉色帶著幾分深沉,他朝一個護衛招招手,那人上前,秦少游淡淡道:“去查一查,最近洛陽城出了什么大案,是牽涉到一些高門的,查到了之后。速來稟告。”
兩天之后,秦少游抵達了莊子里的一處地窖。
這個地窖頗為奇怪,并不制冰,里頭燈火通明。不過倒還算干凈。
屈身穿過了長長的甬道,秦少游來到了一個挖出來的小房,那姓周的人正高坐在那里,這兒的環境其實還算不錯,有一方長案。還預備了幾本書,除此之外,還有茶幾。
顯然,姓周的并沒有吃什么苦頭,他聽到了外頭的動靜,神色卻是不變,只是依舊依著燭臺,在此慢悠悠地看著書,秦少游咳嗽一聲,他眼簾一抬。又放下,不為所動。
秦少游背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而他呢,卻是泰然自若。
空氣中沉默了片刻。
秦少游終于張口,徐徐道:“王琚王先生,河南府人,河南王家也算是大族了,你的叔父王隱客,更曾任鳳閣侍郎,如今雖已告老。可是王家的門生故吏也算是不少。想不到,王先生最后卻要尋到我門下來。你說…這是秦某人的榮幸呢,還是王先生慧眼識金?”
王琚冷哼一聲,不予理會。
秦少游慢悠悠地繼續道:“你來的時候。我便感覺不對,你的行為舉止絕非是普通人家,我心里便在嘀咕,以你的舉止,若非高門,是絕不可能培養出來的。可既是高門,據我所知,只怕沒有人會對天策府感興趣,況且你又隱瞞了身份,秦某人于是便有了一個猜測,你出自大族,卻要隱姓埋名屈身天策府這種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犯事了,這個事很大,便是連你的家族都保不住你。”
秦少游說到這里,不禁失笑,道:“你既是逃犯,那自然沒什么說的,我一面拿住了你,一面去洛陽城里查問,最后才得知,原來就在一年前有一樁公案,有一個叫王琚的人與駙馬王同皎合謀刺殺禮部尚書武三思,失敗之后,其余人等都被論罪,唯有一個叫王琚的人卻是逃脫,最后不知下落,這個人…想必就是你吧。”
王琚抬眸,笑吟吟地道:“正是在下。”
秦少游淡淡道:“那么我便再推測下去,你逃脫之后,天下人都以為你已經逃出洛陽,可是實際上,你卻潛藏在洛陽城里,只是這樣嵌套下去,終究不能絕對的安全,所以最后,你尋了朋友,這些朋友便索性跑去尋了太平公主,太平公主不知你的身份,只因為別人引薦你,說你是有才之人,這才送到了天策府來。天策府這個地方,其他的未必有什么好處,唯一的好處就是,其一,我與武家的人雖是泛泛之交,卻并沒有什么矛盾,所以即便武家的人搜查你,也不會想到你這個人居然在我這里。”
“這其二,就是因為天策府里有秘密,許多秘密都是宮中準許保密的,比如茶葉和茶油的生產、制冰,如此一來,就有了一個好處,便是有人懷疑這里頭有潛藏的罪犯,不得宮中的旨意,誰也不敢前來搜查,你待在這里,只要大門不出,不離開這個莊子的范圍之內,便可高枕無憂,卻不知我說的是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琚卻忍不住要站起來了,這倒不是因為他害怕,他的眼眸里沒有半分的畏懼之色,反而是坦然無比,只是對他來說,秦少游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查到他的身份,并且還能夠說出這些來龍去脈,確實很了不起,自己理應給秦少游應有的敬重,他苦笑著道:“我道是此事天衣無縫,你這邊求賢若渴,只要我露出一點真才學,你必定不疑有他,況且我又是太平公主推舉的,想必不會有什么紕漏,想不到竟還是被你看破了。不錯,我就是王琚,因刺殺武三思事敗,而流蕩于江湖,來你這里,不過是暫時棲身而已。”
秦少游嘆口氣,道:“為何要殺武三思?”
王琚抬眸,看了秦少游一眼:“螟蛉之子,妄圖竊取天下,難道還不該死嗎?”
秦少游笑了笑,道:“是嗎,可是你要明白,陛下未必就讓武三思克繼大統。”
王琚卻是似笑非笑起來,他好整以暇地看著秦少游,道:“你以為,我們當真要殺他嗎?”
秦少游本來以為這個‘刺殺’集團不過是一群熱血的‘李氏’忠黨而已,可是看王琚的模樣,卻似乎別有深意,他禁不住道:“你來說說看。”
王琚淡淡的道:“陛下固然未必就想讓武三思來做皇太子,可是未必就沒有這個心思。其實殺不殺武三思,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了武三思,還有武承嗣,既然沒有了武承嗣,武家的近親族人何止千百,難道殺得絕嗎?我們這樣做,目的無非只有一個,便是用血來告訴陛下,武氏絕不能立儲,此前有李敬業、李沖之亂,已經告訴了陛下,天下只能姓李,否則這樣的叛亂,只會越演越烈。不過這還不夠,為此我便與駙馬王同皎等人秘議,想要徹底打消陛下這個念頭,就必須讓陛下收起最后一絲妄想之心。你可知道,參與此事的十一人都牽涉到什么人嗎?”
“駙馬王同皎,出自相州王家。他們的家族可以追溯到秦漢,到了南陳的時候,他的曾祖便是駙馬,相州王家,這數百年來,無論誰做天子,都是恩蔭不絕,而我則出自河南王家,另幾個,絕大多數是名門之后,甚至天下一等一的豪族亦是牽涉其中,而我們都有同一個特點,就是都非長房的嫡親。有的人是庶出。有的人呢,則是次子,我們的目的不是殺武三思,而是告訴天子,武三思已成眾矢之的,各大高門自然還是效忠于陛下的,這是長房們的事,可是我們的鋌而走險,則是一個警告,陛下立武三思,武三思必死!”
這一切…頓時有了一個答案。
秦少游終于明白了,秦少游一直以為陛下突然召廬陵王入京,只是因為利用廬陵王來制衡臨淄王,挑起李氏的內斗,可是細細思量,李氏也并非沒有動作,在此之前,陛下放棄武家,從利用武家制衡李氏,變成李氏制衡李氏的原因,只怕就在于這里,他看著王琚,卻是笑了:“可是你們似乎還是失算了,不是嗎?即便沒有了武氏,照舊還會有無數地變數,那么現在敢問王先生,這一次你們要刺殺的人又是誰?是臨淄王呢,還是廬陵王呢?”
王琚臉色一變,秦少游的臉上分明帶著幾分嘲諷。
他抬起頭來:“李氏若當國,誰做天子,又有什么妨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