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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兩虎相爭

  爹可是尚書左丞,沒有得到不去長安的詔命,怎么說不去就去,他張開嘴,想要去勸,不過見父親已經背著手,直接又回書房去。

  狄光遠忙是追上去,他意識到這里說話確實不方面,等到了書房,將門緊閉,房中幽幽的只透出一點的光線進來,看著臉色晦暗不明的狄仁杰,狄光遠不由道:“父親…這是怎么了?朝廷要修萬象神宮?這…確實很是不妥,洛陽城修這神宮,花費就是巨大,而如今天子登基,理應改革時弊,怎可去了長安,還效仿上皇好大喜功,這…是不妥的,可是…父親,陛下正是因為信重父親,這才希望父親到了長安之后,幫忙盯看著修建萬象神宮的事宜,就算父親不肯去修,那也無妨,大不了,上書一封,狠狠的抵制一番就是,以父親的人望,肯定能得到許多有識之士的認可,正好可以讓陛下打消這個念頭,這…豈不是功德一樁?”

  狄光遠心里咯噔的一跳,他當然清楚,父親今日的反應實在有些反常,父親雖然脾氣大,卻絕不是不曉得輕重的人,這個時候,怎么可能會說不去長安就不去長安呢。可是…

  狄仁杰只是悶不做聲。

  狄光遠卻是急了:“若是父親不去,豈不是恰好給人抓住了把柄,這些日子,父親不是一直都說,眼下是多事之秋,父親,多事之秋,更該要小心謹慎才是呀。”

  狄仁杰抬眸,道:“是啊。多事之秋,所以為父已經有了決定,長安是不去了。不只不去,還要上書一封。告老請辭,這官…不做也罷。”

  什么…

  狄光遠真正愣住了,父親是個又大志向的人,想當初,武則天登基,又人誣告父親,因而父親遭受到牽連,被貶官去了江南西道。父親也沒有為此抱怨,反而對自己兄弟幾人說,無論去哪里做官,都是為民做主,治一州則惠及一州百姓,假若是身居廟堂,能澤被的蒼生就更多了。

  可是現在…父親居然要掛冠而去。

  狄光遠驚訝的道:“父親…”

  狄仁杰壓壓手,嘆口氣,道:“為父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是覺得可惜。還是覺得…事情不至到這樣的地步?你錯了啊,天子根本就不是要修什么萬象神宮。”

  狄光遠眉頭皺的更緊,有點糊涂了。

  天子不修萬象神宮。卻還下詔命來做什么?逗人玩嗎?

  狄仁杰又道:“如今,這天下的詔令,都在韋皇后的手里,這封詔令,也不例外,她不是要修宮室,而是告訴為父,為父可以走了。你還不明白嗎?當初上皇要修萬象神宮,老夫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這一點,韋后會不知?可是偏偏。她卻還要老夫去長安督促萬象神宮的修建,這又是為何?這是把為父逼到了墻角啊。為父若是不肯,那就是違旨不尊,為父若是反對,韋氏必定一意孤行,非要為父來修不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誠如上皇非要修萬象神宮一樣,假若這‘天子’也非要修萬象神宮,老夫再如何反對,有用嗎?假若為父修了這萬象神宮呢?”

  說到這里,狄仁杰頓了頓,苦笑道:“若是為父當真去修,那為父還有什么臉面,茍活于世,即便世人都知道,為父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可是為父自己這一關,過得去嗎?當初的時候,大家都說上皇辱臣子過甚,將臣子當做豬狗。可即便如此,上皇雖要修萬象神宮,遭致了為父的反對,也不過是默然無語而已,絕不可能,讓為父去主持這件事,可是如今…韋氏這樣做,言外之意其實就是讓為父乖乖退位讓賢,今日為父若是再厚顏身居高位,明日…就不是一份讓為父去修萬象神宮的詔令了,他們韋家,是不愿讓為父在廟堂上呆了,為父豈可再棧留不去?”

  狄光遠目光一沉,不由憤恨道:“豈有此理,他們…未免要太過…難道…這世上沒有公道嗎?不過兒子以為,他們未必是存著這個心思,否則當真要罷免父親的官職,又何必多此一舉。”

  看著這個天真爛漫的兒子,狄仁杰只是苦笑搖頭:“他們才不會罷為父地官呢,為父素有些虛名,假若他們直接罷官,不免引人遐想,讓人認為,‘天子’容不得賢臣在朝,所以不到最后關頭,他們是絕不會出此下策的,他們趕跑了崔公,這一次就是要將老夫擠兌到一邊,可是偏偏,又沒有借口,所以只好等為父‘主動’去請辭告老了。若是換做幾年前的老夫,是絕不會讓他們如愿的,可是時至今日,我李家天子登基之后,許多許多的事,老夫卻都看明白了,這天下,無論是姓武還是姓李,又有什么分別,誠如這廟堂上,有沒有為父,又會有什么不同?豺狼虎豹終究還是豺狼虎豹,你趕走了一只老虎,最后來的,十之也絕不是什么圣君,來的可能只是餓狼而已。有些事,你我父子可以關起門來說,你切切不可外傳,這廟堂之上,俱都是虎狼之輩,即便有老夫一人,又能奈何?人哪,切不可高看了自己,人力是有窮盡的,既如此,何不如急流勇退。你不必再勸,到了這個時候,其實也容不得老夫再生出什么期望了,眼下…也唯有如此,老夫今日身體不適,你來替老夫起草一份奏疏吧,言辭要懇切一些,這長安,也不必去了,見多了那遍地豺狼,也沒什么意思,你們幾個,也都留在洛陽吧。”

  狄光遠心情郁郁,他想不到,自己父親好端端一個尚書左丞,副宰相這樣的高位,居然只是一封詔書,便徹底的成了布衣。

  不過他倒沒有什么遲疑,正如自己父親所說的那樣,既然是韋后的意思,分明是故意刁難,非要讓父親遠離廟堂不可,那么就算強行留下,似乎也沒什么意思。

  他心里恨透了韋家,卻知道韋家現在勢大,心里生出無奈之感。

  接近年關,一批批的朝廷命官和禁軍開始向著長安出發,而這些日子,也出了不少的大事。

  一方面,是狄仁杰的請辭震驚了許多人,大家都知道,狄仁杰乃是崔詧的人,和韋家的人并不對付,不過這才剛剛開始,堂堂尚書左丞便一夜之間成了草民,也讓人難以預料。

  雖然這是狄仁杰主動,不過有心人總能從中察覺出端倪,因而心里不禁對韋家多了幾分懼怕。

  原來韋家雖然有時候頗好說話,可是真正要整人的時候,也是絕不容情的。

  狄仁杰的求去,終究讓人難以捏住什么把柄,畢竟這不是罷官,而是請辭,而朝廷對于狄仁杰的‘識趣’也頗為‘欣賞’,自是少不了給予了一些榮譽,當然…這些東西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狄家徹底的從廟堂上淡出,這也意味著,清河崔家再無廟堂立足的資本了。

  至于這第二件聳人聽聞的大事,就莫過于是梁王、禮部尚書武三思就任河南府尹了。

  堂堂梁王,居然正式成了一個府尹,這種破天荒的事,真真讓人大跌眼鏡。固然在后世,北宋的時候,往往太子都有就被任命為京師府尹地規矩,不過大唐朝,卻從未曾有過這樣的先例,更何況,這府尹不過是正三品,而堂堂禮部尚書,卻比這個品級要高得多,禮部尚書至少在名義上,是六部之首,幾乎半只腳,就已經踏入三省,成為宰輔了,這樣的人,居然被打發到了名義上叫東都,卻絕非京都的河南府。

  于是乎,各種流言蜚語便甚囂塵上,有人認為,這是韋家要收拾武家的信號,不過很快,這個流言便再無人問津了,因為接下來,武家的許多子弟,都得到了照顧,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更是升任飛騎將軍,這個恩榮,顯然是韋家對于武家十分放心,將一支未來拱衛長安的重要力量直接交在了武家手里。

  一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們突然覺得事態變得有趣起來,因為他們陡然發現,在這洛陽,似乎有了兩尊大佛,一尊,自然是即將上任的河南府大總管秦少游,此人爵位不低,乃是弘農郡王,而另一位,爵位和資歷上似乎更勝一籌,雖只是拜為了河南府尹,可是河南府尹只是在大總管之下,而且是獨立的機構,河南府的政令,終究還是出自于他的手里。

  第一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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