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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君臣對話

  武則天說完后,顯得很是高興,她仿佛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一般,變得氣定神閑起來。

  其實秦少游大致能摸透她的心思。

  綜合武則天的手腕,秦少游在朝野也有一些時日,自然明白武則天本是后宮嬪妃出身,其實本身是沒有任何實力的,登基之后,本想依靠著武家來控制軍政,誰知這武家的人并不爭氣,便是武三思和武承嗣這等平庸之人,居然也算是矮子中的將軍。

  如此一來,整個朝堂就發生了一個很怪異的現象,這天下的主人姓武,到了三省和六部,武家和李家的人開始分庭抗禮,各有自己的本錢,看上去似乎還不錯,可是再下面到各司各監各府,支持李家的官員就占了八成,這還只是朝堂,若是各州府,支持武則天的人只怕連一成都沒有。

  這便是武家的現狀,同為謀朝篡位,他卻遠遠及不上曹操,因為曹操是從諸侯爬起,慢慢培養自己的班底,最后這個班底控制了整個漢朝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天下只知有魏而不知有漢。

  當然,這也是武則天的高明之處,一個完全沒有統治基礎的女人,居然能夠成就帝業,且一次次彈壓住底層的蠢蠢欲動。

  這里頭最關鍵之處其實就是武則天極為高明的制衡手段,即便這天下,沒有幾個真正自己心腹可用的人,那么索性就拿捏住所有人的心理。一方面。給武家一點甜頭,讓他們對帝位有所企圖,另一方面。在殘酷打擊李氏激進派的同時,又給溫和派一點念想和盼頭,穩住這些溫和派,利用溫和派來制衡激進派,再用武家來制衡溫和派,可是一旦制衡不住時,再用李顯來制衡李隆基。這種高明無比的制衡之術,實在讓人嘆為觀止。也讓秦少游大開眼界。

  若說李家的人是大樹,樹大根深、枝繁葉茂,那么武則天就是無根的浮萍,可是偏偏。這大樹卻被浮萍玩弄于鼓掌。

  武則天在政治上是如此,在軍隊的掌控方面,大抵也是如此,她并不指望天下所有的兵馬都忠于自己,不指望武家的金吾大將軍對自己絕對的效忠,更不巴望支持李家的黑齒常之這些人的絕對忠誠,她要的只是在軍中將他們徹底打散,相互有所忌憚,也就足夠了。

  于是乎。軍中就出現了李隆基所籠絡的飛騎,就有了武家控制住的金吾衛,這些人。武則天盡力不讓他們相互統屬,讓他們各自為政也就是了。

  而天策府,自然也就是在這種思維下誕生。

  換句話說,武則天才不指望天策府對自己絕對效忠,她深知人心險惡,即便再忠心耿耿的人也未必都靠得住。一個依靠種種手段謀奪了權位的人。是絕不可能天真的相信所謂的忠肝義膽,她寧愿相信平衡。

  比如這天策府。她取名天策二字,就讓秦少游徹底地和李氏斷絕了冇關系,秦少游唯一能做的就是恪守自己的本份,決不允許李氏坐大,那么天策軍與飛騎軍就難免成了死敵,而秦少游這天策上尉,對李氏也必須得有一些提防。

  如此一來,整個京師就出現了三股力量,這些力量相互提防和戒備,都可能招致另外兩方的聯擊。

  秦少游的團結營,憑著剿滅叛亂和滅契丹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也正因為如此,武則天這才有了這個心思,扶持團結營,改變洛陽的格局。

  至于秦少游是否忠心耿耿,又或者秦少游會不會效仿當年的太宗皇帝將這天策軍發展成自己的私軍,這暫時不在武則天的考慮之列,她是‘浮萍’,既然沒有土壤和根基,那么就需要靠這變化無常的池水為生,只要能維持住平衡,這就足夠。

  明白了武則天的苦心,秦少游卻也不禁心里在苦笑,還是謝了恩。

  若說一開始,他擔心的是得罪人,可是現在,他反而心里淡然了,凡事都是有利有弊,這個世界哪里有白吃的午餐,這個天策府有很高的獨立性,既然是效仿天策府,這就意味著秦少游有了開府的權利,而這個權利除了他不再受人轄制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收攬人才的權利。

  一旦開府,就意味著秦少游可以真正建立自己的一套班子,把一些人才授予官職,招募到自己的麾下,這里頭不只是武官,還有一些智者謀士,也都可以請來為自己效命。

  這個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的,這可是三公、大將軍、將軍這些人的特權,等同于是在朝廷之外建立一個獨立的小王國,唯一的區別只是因為天策府的級別低一些,畢竟主官不過是個上尉,名頭很響亮,然而秦少游自己估算,實封也不過是個從四品罷了。

  萬事開頭難,皇帝陛下的這個主意至少給了秦少游一個脫胎換骨的機會。于是他在短暫的權衡利弊之后,也輕松起來,謝過了恩,隨即就開始吃茶。

  只是公主茶一入口,秦少游又不由想到陛下此舉是徹底割裂了自己和李氏,不錯…或許這個茶葉也是其中一個因素。正因為茶葉能夠控制大漠,某種程度上影響大漠各部,因而自己已經對朝廷有了很大的利害關系,借著天策軍來制衡李氏甚至可能是武氏,同時又因為自己與李氏的割裂,而更加‘忠心’于皇帝,畢竟秦少游是廚子出身,一個廚子出身的人,在這個門閥為重,看重姓氏的年代是絕無可能覬覦國器的,反而使武則天對自己更加放心一些。

  茶水在微微的苦澀之后又帶著幾分甘甜,那濃香的氣息讓秦少游精神一震,他不由抿抿嘴,笑了。

  秦少游看著武則天,只見她也在慢悠悠地喝茶,不由看了上官婉兒一眼,突然道:“臣已許久沒有吃過公主茶了,出塞的時候倒是帶了一些茶葉去,不過那兒沒有山泉,味道苦澀一些,今日在這宮中嘗到這茶,便才想到臣已回到自己的家了。”

  武則天鳳眸一轉,抿嘴笑道:“是嗎?這茶是婉兒親自煮的。”

  上官婉兒帶著輕笑道:“秦都尉多半是知道的,所以這才說一句好話,討個巧呢。”

  武則天不禁笑了。

  秦少游摸摸自己的鼻子,似乎自己在婉兒的印象中太過‘聰明’了,仿佛說什么話,做什么事都帶有目的。

  和聰明人打交道,可真是費勁啊,心思太深了。

  這時,武則天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你送了長公主去,長公主在沿途可說過什么?”

  秦少游搖頭道:“長公主氣色不好,臣只管護送,平時倒也極少接觸。”

  武則天的眉宇之間布上了一層陰霾,她最后道:“那么突厥人為何一點表示都沒有?”

  秦少游愣了老半天,才想起自己該老老實實交代這件事了,忙是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通。

  武則天和上官婉兒二人都聽得目瞪口呆,她們也萬萬想不到事情的結果竟是如此。

  最后上官婉兒禁不住噗嗤一聲,道:“秦少游,你呀,真不是好東西,哪里有這樣的,不過…陛下,臣倒是覺得這樣的安排甚妥,不管怎么說,長公主的孩子也是半個…”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武則天,生怕自己的話犯忌諱。

  武則天卻不以為意,接了她的話茬冇:“半個天家骨肉是嗎?罷了…無論如何,她既出塞,也算是于朕有功,這些是非功過,朕也不想計較,同是女人,有些事,難道朕會不明白?秦少游…你此番沒有讓朕失望,過幾日,朕還有東西賞你。”

  秦少游悻悻然地道:“陛下的賞賜已經足夠了,陛下再賞,就成了無功受祿,使臣不安了。”口里這樣客氣,心里卻不以為然,賞賜這東西,他還真瞧不上,宮中在財帛上是一向小氣的,比如皇帝老子大手一揮,來一句賞金千兩,這個金當然不是真金白銀的金,保準是所謂的銅,無非就是賞你一百斤的銅錠,雖說這時代,銅也是錢,可是百來斤的銅,秦少游還真是正眼都瞧不上,自從有了老丈人,秦少游又拓開了一條新的財路,這人的底氣也就足了。

  武則天見他語出至誠,心里贊他曉事,也只道他懂的滿足,便索性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有空呢,你來宮里閑坐,朕老了啊,這老人家總得和人說說話,否則就容易走魂,你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不比宮里這些待在洞天里的,和他們說話太悶,還有…你找個空,還得拜謁一下廬陵王,他初來洛陽,又染了病,你不是最善飲食嗎?這飲食也能治百姓,就如這茶一樣,到了大漠那兒就成了治病的良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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