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李定的女兒,也即是當日身中血痕蛇之毒,被秦先羽救下的小姑娘。
就連那鎮鬼大印,也是因為這小姑娘才得以發現的。
在這京城異鄉當中,舉目無親,除了相府幾個熟人以及蘇大學士之外,便再無相識之人。如今見到家鄉故人,秦先羽心下不禁有些歡喜,問道:“你怎么也在京城?”
小七喜笑顏開,聽到秦先羽問話,不禁有些赧然,低聲道:“之前秦大哥救我一命,我就想著今后如果學醫,能救很多人,而且這樣的日子,總比我爹打柴來得容易。就在秦大哥離開不久,乾四爺就開了間藥堂,讓我跟在他身邊學習,前段日子陸慶大人上京,乾四爺寫了薦信,讓我跟隨陸慶大人來京城學醫,現在正在一位名醫徐大夫的藥堂里學醫。”
相比之于砍柴為生這種揮汗如雨,日復一日的勞累日子,作為一名醫師,自然是再好不過。秦先羽可以想到李定那個憨厚樵夫,對于自家女兒有這么個前景,只怕已經笑得合不攏嘴。
更何況,進了京城學醫,更是了不得。
待小七說起,秦先羽才發現這小丫頭身上穿的衣服十分正式,也頗好看,再看她身后,還有兩個穿著相似衣衫的中年男子。
在秦先羽和小七說話時,那兩個男子已經頗為不悅,其中一人喝道:“小七,快走了,我們還要采辦,時間緊迫。”
小七朝身后歉然一笑,才對秦先羽說道:“那兩位是藥堂里的大夫,醫術很高,這次讓我出來幫忙采買些東西。”
秦先羽微微一笑,說道:“那便不要耽擱了,既然知道你也在京城,晚些時候再去找你。”
小七嗯嗯兩聲,似乎還有話說,然而身后的兩個大夫已經十分不耐。
小七見身后兩個大夫確實有些不耐,只得匆匆跟他說道:“我跟陸慶大人上京,他離開前似乎留了一批藥材,用州府大人的名義寄存在藥堂里,只有你親自來了,才得取出。”
秦先羽暗自點頭,原本還以為這些藥材即便是被運來了京城,可自己不在這里,最后估計也被陸慶帶回豐行府。此刻看來,陸慶果真是設想周到,早知自己會來京城,把藥材也封存在京城這里,等待自己來取。
秦先羽揉了揉她的頭頂,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待會兒就去取來。”
小七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什么,狡黠一笑,說道:“我這里還有件東西。”
秦先羽問道:“什么?”
“是柳小姐托陸慶大人帶來的信,但陸慶大人回去時也沒見你來京城,所以放在我這兒。”小七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到秦先羽手里,嘻嘻笑道:“這封信生怕丟了,我可一直都放在身上,不過秦大哥放心,我沒有偷看哦。”
眨了眨眼,這小姑娘便朝著身后跑去,生怕兩位大夫等得久了。
秦先羽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這封信,怔怔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始拆信。
忽然,他手上一頓,似乎有些皺眉。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小七…”
秦先羽驀然一驚,腳步一踏,朝著小七離去方向趕去。
他以蟬翼步趕路,十分快捷,繞過小道,放開感應,就已知道小七所在。
“周公子要你當個妾侍,是你的福分,卻還非要推脫,你也不過就是個樵夫的女兒,就算是前任大御醫乾四爺推薦過來的又如何?他告老還鄉之后也就是個普通的老頭,也沒有官職,難道還能找周公子的麻煩?”
“別以為你最近認識個千金小姐,就能躲得過周公子,這些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對你們這些下人最是善忘,幾天不見你了也就忘在腦后,你還是乖乖去周家罷。”
這處地方較為偏僻,正是其中一人的家里。
小七被封住了口,雙手被綁縛起來,雙目中露出恐懼之色。
其中一個大夫嘿然道:“咱們徐爺念在和乾四爺的交情,把你收在藥堂里,讓你學醫,還為了你得罪兵部尚書家的公子,可謂是仁至義盡。可我們兩兄弟可不如徐爺那么有膽氣地去拒絕周公子,而且周公子開出的條件十分優厚,只要把你綁去,必然能得許多銀兩,而且還有望成為御醫。”
另一個大夫更是頗為淫褻地笑道:“說來周公子口味也重了些,這么個小丫頭,也才十幾歲的模樣,身子都沒長開,非得弄回去當妾侍。”
小七露出極為恐懼的眼神,口中被封住,只能嗚嗚亂叫。
而兩個大夫則又交談起來。
一個說道:“現在怎么辦?”
另一個則答道:“晚上會有人來把這丫頭帶走。”
“至于徐爺那邊,只要有兵部尚書這一層關系,就不必擔憂。即便這位徐爺也曾是位備受器重的御醫,可如今也只是個沒有官銜的普通醫師而已,就算有些人脈,那也不如兵部尚書的名頭來得響亮。”
兩人談了幾句,都發覺對方有些忐忑,畢竟這種拐賣人口的事情乃是違背了律法,何況這里是京城。
這兩人都咽了咽口水,暗自道:“沒事的。”
正在這時,就見小七眼中露出喜色。
兩人頓時大驚,朝著門口看去。
門口那里緩緩走進一人。
來人只是個少年,穿著道袍,眉宇間有些怒色。
見到來人只是個少年,這兩人都松了口氣,各自使了個眼色,一齊撲上,就想把這少年按倒,隨后殺人滅口。
哪知那少年道士只是把手一抬。
然后有大風吹起。
風塵滾滾,勢不可擋。
兩人只覺眼前吹來一陣大風,宛如浪潮一般,然后身子俱都凌空飛起,往后摔出幾丈,都摔得個頭暈目眩,骨骼斷裂。
秦先羽轉身把門掩上,忽地拔劍,將小七身上繩索斬斷,才朝著兩人嘆道:“早就覺得不對,若非先前心血來潮,有些不安,卻是錯過了這么一樁事。”
“你們兩個先前對小七十分不耐,顯然是不太喜歡這個小姑娘,怎會帶她出來?采買東西這類事情,這里面撈些油水本就是默認行規,但也不好攤明白了,可你們帶著一個有些厭煩的小姑娘來采買東西,分明是有些不對的。”
“但小道卻未想過,你們居然是想要把這么一個小姑娘抓起來,送給人家當個妾侍。”
秦先羽走到兩人身前,居高臨下,緩緩嘆息道:“這小姑娘,才十三歲。”
兩人露出懼色,想起剛才忽然生出來的大風,更是嚇得面無血色。
秦先羽握著劍,忽然發現小七在這里,場面不好過于血腥。他把劍收起,微微蹲身,便要徒手殺人。
“你想干什么?”
“我們乃是兵部尚書的人!”
“我們可是要為周公子辦事,能給周公子當妾侍,這是那小丫頭的福分。”
兩人撐著地上,連忙后退。
先前那個大夫幾乎嚇得涕淚齊流,只是慘叫道:“這里是京城,是天子腳下,你想干什么?你要殺人,那可是要吃罪的,而且我們是給尚書大人辦事的,你真殺了我們,尚書府不會放過你。”
秦先羽微微停住。
那兩人還以為他是有所忌憚,總算松了口氣。
秦先羽平靜道:“兵部尚書的孫子,周家公子?”
兩個大夫齊齊點頭,先前那個嚇得屁滾尿流的忙是點頭,說道:“就是這個周公子。”
好在兵部尚書名頭響亮,這道士顯然也聽過周公子的名聲,這么說來,他是怕了尚書府,那么自己兩人的性命也就能保住了。
正在他們兩人如此想來時,便聽那道士挑了挑眉,自語道:“原來是他,早知如此,剛才就不該只是隨手打碎他臂骨,而該是直接打殺。”
兩人剛剛有些慶幸的心思,頓時跌落谷底。
連周公子也被他打碎了骨頭?
他居然還想殺人?
秦先羽自語了這么一句,也不再廢話,雙手一按,朝著兩人頭顱按去。
以他的氣力,直接便可拍碎這兩人的頭顱。
然而當秦先羽出手之時,忽然便有一道勁風在背后響起。
有一個聲音低喝道:“住手!”
秦先羽沒有理會,將手掌搭在兩人頭顱之上,勁力一吐,兩人頭骨陷下。雖不見血腥,卻也已經死透。
殺了這兩人,身后那道勁風同樣到了。
只是秦先羽身子一晃,便讓那道勁風落空。
“你身為修道人,踐踏規矩,竟肆意出手殺人,今日拿你正法!”
來人乃是個五十出頭的男子,眼神冰冷,厲聲道:“膽敢在京城殺人,顯露修道手段,更視我欽天監為無物,今日不殺你這道士,怎能立我欽天監之威?”
果然是欽天監的人,來得好快。秦先羽心中閃過這么一個念頭,才一指小七,淡淡道:“你不也在人前顯法?”
這男子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寒聲道:“強詞奪理。”
“強詞奪理?”秦先羽問道:“莫非你要我看著這丫頭被人擄走?”
“此乃世俗之事,京城自有律法拘束,自有執法之人。”這男子冷聲道:“先前你傷了周家公子,一來未曾殺人,二來別人挑釁在先,我本不欲理會。然而你這小道士居然四處惹是生非,這事非是你自身之事,也非我修道中人之事,你肆意出手,甚至傷人性命,便是違背規矩。”
“在我喝令之下仍不停手,更是輕視欽天監之人。”
“今日不將你拿下,便讓京城內諸多修道人都有了出手的借口。”
他這般說來,袖袍一抖,朝著秦先羽而去。
秦先羽眉頭微皺,輕輕拔出劍來。
這時,就有一個清冷聲音緩緩說道:“我認為,這兩人確實該殺。”
秦先羽和那欽天監男子一齊停手,轉頭看去,便見門口站立著一個紅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