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這腔調,如假包換。陸錚心中狂喜,立即送出神念道:“老火,你特么的睡的真瓷實啊。”
滿心歡喜的等待答復,卻久久沒有回音。
并非老火沒有蘇醒,而是它的意識正在覺醒,一幕幕的畫面急速的在神識中閃爍著,以至于它根本無暇分神。
那一場絕世天劫,天傾大火,宛如昨日,歷歷在目。
他孤坐昆侖山巔,苦苦追尋著那一線生機。可是,卻絕望的發現,所有的天機都被徹底的掩蓋。
僅僅抓住一點生機,迅速的湮滅,不知所蹤。
未來如此縹緲,往昔浮現眼前。
天意!
真正的鳳凰,需要的是劫難。而天火大劫,是最強大最艱難的挑戰。
“火道友,火道友!”
神鳥青鸞化身的青衣老人連聲呼喚,一身火紅衣衫的火烈驀然回頭。
“道友可找到一線生機?”
“沒有,所有天機皆被遮掩,我算不出生門在哪里。”
“鳳凰離去之前,曾有重托。火道友,你且渡劫,某家助你一臂之力。”青鸞一拱手,挺拔的身姿,滿是灑脫。
恍惚間,火烈又來到一處巖漿火湖。這里的火氣最為猛烈。肆虐的硫磺狂風,翻滾的赤色巖漿,令人不寒而栗。
火烈踏入巖漿,沒有動用靈氣護體,它需要烈火的錘煉。
巖漿灼燒肌膚的感覺,有一絲痛楚,卻有十分爽快。
離火精氣與他的血脈共鳴,火烈索性張開雙臂,平躺在湖面上,赤發鋪張開來。火焰如蛇一般席卷,瞬間將它吞沒。
巖漿禍害之下,一團赤紅,經久不滅。
它在等待,等一場涅槃,等一場新生。
滾滾火焰穿透它的肌膚,奔流在四肢百骸,又透出體表,勾勒出精美的金色符文,一明一暗間,仿佛是擁有生命的活物,在呼吸一樣。
老火心跳呼吸的節拍,也漸漸保持一樣的節奏韻律,息息相關。
他的心臟仿佛變成了熔火核心,不知滿足般地源源不絕的吸納著離火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
十年?一百年?
這對于一個壽命綿長的神獸來說,并沒有什么意義。
神識深處,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又聽到了熟悉至極的呼喚:“九兒,你乃是我畢生離火精魄凝結而成,如今我要走了,去我向往的新世界。”
“師傅,你帶我走吧。九兒在這里好怕。”
火烈伸出稚嫩的小手,試圖牽住那雙有力的大手,可那影子卻如此遙遠,連裙裾都碰觸不到。
“九兒,你還有你的使命。”那個偉岸的身影,似乎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臉上滿是神圣而又偉大的表情,淡淡道:“你還有這個世界需要去探索,去了解,去掌控。”
“師傅,九兒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因為你就是我啊…”
“師傅…”
“青鸞為汝摯友,善待之!”
那身影漸漸淡去,笑聲在火烈的耳邊響起。
“貧道本是昆侖客,石橋南畔有舊宅。
修行得道混元初,才了長生知順逆。
休夸爐內紫金丹,須知火里焚玉液。
跨青鸞,騎白鶴,不去蟠桃餐壽藥,
不去玄都拜老君,不去玉虛門上諾。
三山五岳任我游,海島蓬萊隨意樂。
人人稱我為仙癖,腹內盈虛自有情。
陸壓離火今留此,百劫大世現光明。”
稚嫩小手在空中徒勞揮舞,四面八方騰起一烈焰巨浪,數丈高的火焰,化作一條條火龍,將火烈包裹其中。熔火核心歡快的吞噬著火焰,由赤紅變成金光,符文也變得越發閃亮。
巖漿沸騰,之上高空,狂暴而猛烈。
不知過了多久,在灼熱的火焰,火烈感覺自己好像快要融化了,他忍不住扭動身形,努力的撐開烈火屏障。
“轟隆。”
巨響暴起,巖漿炸裂。
環形的沖擊波,將巖漿一波又一波的向四面八方推去,激蕩起熊熊烈火。
奔涌的火海上,一只遍體赤紅羽毛,拖著五彩翎羽的神鳥,張開寬闊的羽翼,嘯叫一聲,直上九霄。
“火道友,恭喜你了。鳳凰九煉,你已突破了第一層禁錮。”
“青鸞,謝謝你。”
“小天。”
“師傅。”
昆侖山巔上,火烈穿一襲赤紅長袍,端坐青石之上,面前擺著一把古琴,他手撫琴弦,笑問道:“你來這山上幾個年頭了?”
“三十六年了。”
“嗯。”
“師傅…那個?”
“什么?”
“啊,沒什么。”一臉稚氣的雁小天,站在青石下面,仰望著那火紅的身影,滿臉孺慕之情,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道:“那個,那個您最近還要走嗎?”
“是啊。”火烈輕輕一笑道:“還有三次,三次啊。”
“三次?三次什么?”雁小天追問道。
火烈搖頭一笑道:“小天,你會明白的。”說完之后,悅耳靈動的琴聲,回蕩在昆侖山巔,久久不散。
“火道友,今日便是我們萬妖兵林舉旗之時。成則再續長生,敗則神魂俱滅。何以到了這關頭,道友仍然舉棋不定?”
莽莽群山之中,依舊一身紅衣的火烈,站在山巔上,蹙眉望著遠方山腳下碧波萬頃的美麗湖泊。
許久之后,他長嘆一聲道:“有傷天和。”
“天已不在,何來天和?”那充滿殺氣的聲音響起:“既如此,道友的心意,本圣明了。來人,命各旗旗主打起精神來,號令群妖,今日務必一舉拿下蟠龍湖水府,生擒白爭流!”
號角之聲,傳遍四野。
數千個顏色各異的光線,充斥著天空,呼嘯著沒入蟠龍湖中。
第八次鳳凰涅槃,老火依舊埋葬的巖漿之中,任憑火焰的洗禮。只是這一次更加的漫長,漫長到他的神識都沉睡了。
“火道友,道不同不相為謀。休怪本圣無情。”
轟隆一聲。
火山崩塌,濺射的火焰如流星般,灑滿整個天空。沉睡在巖漿包裹中的老火,也隨著巖漿分崩離析,唯有那顆勃動的熔火核心,化作一條纖細的火焰,射入漆黑的夜幕之中。
山中荒墳,一只聚精會神盯著一只肥碩田鼠的貓頭鷹,渾身劇烈的抽搐起來,一點火光在瞳孔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