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那個因金龍墜落而砸出的巨型陷坑,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內就有了正式的名稱——睡龍池。這個名字寄托了萬千百姓們對它的美好期望,即便金龍毫無聲息,與死無異,但人們寧愿相信它只是睡著了,總有一天會沖天而起,重新君臨天下。
睡龍池中,搭起的涼棚重新經過加固,剃去了簡易的木樁和葦席,取而代之的許多老百姓們貢獻出來的梁柱和磚瓦,其中有許多竟然是百姓們從新房上拆下來的。
龍頭處建成了一座八角的涼亭,龍首被安放在涼亭正中,姿勢經過調整,側躺在地,龍須自然安放,看起來真的像睡著一般。
涼亭的正前方,則是一張供桌,供桌上正中央擺著銅角香爐,兩側則擺滿了百姓們奉獻的糕點瓜果,堆積成山。
涼亭的兩角各放有兩把墊著羊毛毯的貴妃椅,唐緋鯉和吉祥一左一右,衛護在龍頭的兩側。
瓦楞口的熊百倉和熊春云兩父子,帶領著瓦楞口所有的鄉親們,挑著扁擔,拎著水桶,背著瓜果糕點,沿著山路緩緩下到睡龍池。
這是他們父子倆第四次來到現場了,第一次是墜龍之時,第二次是拆了艙蓋葦席搭建涼棚,第三次則是打樁豎梁,給龍王爺搭建涼亭。
而這一次,他們在鄉領導的號召下,組織了全村村民,為龍王送水,敬獻香火。
“鄉親們,這里來。”
以前對凡人不屑一顧的唐緋鯉,今天親眼這些曾經被她視作螻蟻的百姓們,一磚一瓦的搭建涼亭,翻山越嶺前來送水敬香,尤其是看到隊伍中還有幾個四五歲的小孩子,都拎著塑料小桶,小臉上滿是生怕水灑出來緊張表情,她的心終于被融化了。
千金難買我愿意,這種自發的行動,真摯的感情,才是最平凡的偉大。
此刻的她,眼眶一陣陣發酸,離開座位,親自來到隊伍里那幾個小朋友面前,溫聲道:“小朋友,慢點兒,注意腳下。”
“謝謝姐姐。”
在唐緋鯉的引領下,小朋友們拎著水桶,站在了巨龍面前。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張張小臉上滿是吃驚,有個膽大的小丫頭,昂著小臉道:“姐姐,爺爺說龍王爺渴了,我們是來澆水的呢。”
“嗯,要不要姐姐幫你。”
小丫頭的臉被寒風吹紅彤彤的,衣服破舊,打滿了不定,一雙粗布童鞋也因為長途跋涉,滿是泥漿。可她的小臉上,卻絲毫不見疲憊,清澈的眼中閃爍著光芒,純真無暇。
“不用,我可以的呢。”小丫頭費勁的兒拎著小桶,小心翼翼的把水澆在龍頸的龍鱗上,她的動作十分小心,以至于腦門上都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其他的小朋友也紛紛學著她的模樣,一道道娟娟溪流匯入龍鱗之中。
“姐姐,龍王爺爺喝了水就會醒嗎?”
澆完水,小丫頭揚起小臉看著唐緋鯉,眼中滿是希冀。
唐緋鯉心中一軟,蹲下來摸摸她的小臉,重重的點頭道:“會的,他一定會醒的。”
“嗯。爺爺說水還不夠呢,可惜我作業沒做完,還要照顧奶奶洗腳。今天不能來了呢,要不我還給龍王爺送水來。”
“嗯。”唐緋鯉眨了眨泛酸的眼角,笑道:“真是個乖孩子呢。”
“龍王爺會保佑我奶奶嘛?我奶奶她病了…”
“會的,一定會的。姐姐向你保證。”
“謝謝姐姐。”
目送這些天真的孩子遠去,唐緋鯉終于忍不住側過身去,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淚珠。
瓦楞口的村民們給龍王澆完水,就取出背囊里的糕點瓜果,堆放在供桌上。這些糕點都普普通通,鄉村常見的桃酥、春卷、油果子之類,比不上大城市里那樣精致可口,但卻都是這些貧窮山民家中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禮輕情意重。
對上供的山民們,吉祥都會親自站起來,頷首點頭,道一聲:“祝你長命百歲,福壽延年。”
對于龍妃的祝福,這些山民們千謝萬謝,更覺得心中自豪。
瓦楞口的村民剛剛離去,對面山道上又拐來一支隊伍,這是中排鄉的隊伍到了,蜿蜒山路上足有三四百人之多。他們鄉離得較遠,再加上山路難行,連板車進來都困難,都是用扁擔和水桶經過三四個小時的跋涉才來到這里。
每個人都風塵仆仆,但每個人看見巨龍的一剎那,都散發著異樣的神光。
他們圍繞著巨龍,默默的前行,全城不發一言,直到一桶桶水澆灌在巨龍的身上,一籃籃的貢品堆滿供桌,才站在供桌前雙手合十,誠心誠意道:“愿龍王爺早日醒來。”
緊接著兔娥鄉、河西鄉、營盤鎮、金鼎鎮的隊伍相繼趕來,直到整座睡龍池漫山遍野到處都是虔誠的百姓,足有上萬之眾。
一桶水的容量很小,但成千上萬桶水,源源不斷的澆灌,宛若千萬條小溪,淌進巨龍的身體里。
再然后,臨近的劍川縣、云龍縣、洱源縣、富貢縣的大隊伍也到了,浩浩蕩蕩,一條條的人海長龍,蜿蜒行走在山路中,繞過一座座山,翻過一道道嶺,直到擠滿了整座富和山脈。
從天上俯視下來,這里徹底變成了人的海洋。
嗡嗡嗡…
直升機機翼閃動空氣的嗡鳴聲在天空中響起,吊掛著巨大的水罐,在部隊官兵的指揮下,穩穩地落在睡龍池中。爾后,直升機再次起飛,飛往怒江,在哪里還有消防官兵臨時布置的水泵,等待著將水罐再次填滿。
一艘艘的工程船停靠在怒江岸邊,訓練有素的工程人員,緊鑼密鼓的吊裝架設輸水管道,一節又一節的沿著山道,向睡龍池延伸。
再然后,整個離江市都行動起來了,無數的人從城市、鄉鎮、村落里涌出來,無數的消防車、水罐車、貨柜車、卡車在公路上列隊疾馳。
再再然后,長安市麗清山泉股份有限公司,緊急調撥超過一千二百噸的優質礦泉水發往離江市,然后向全國的同行們發起倡議書。
藏地冰川集團、昆侖山山泉集團、大興冰泉集團、農民山泉集團、達能億利集團、萬歲山集團、怡保集團、康帥博集團紛紛響應。總計捐贈了超過十萬噸優質泉水,利用全國的運輸網絡,發往離江市。
這一天,全國人民的心,都來到了怒江睡龍池。
一場前所未有的盛況,一場人民的壯舉,在這里上演。
隨著水源的不斷灌注,人們看到金龍身上干巴巴的龍鱗漸漸的游了濕潤的痕跡。而人們看不到的,則是億萬道信仰微光,遍布整個山谷,朝著逆鱗匯聚過去。
第一天午夜,送水的隊伍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在繼續增多,而金龍的身下也開始出現淺淺的小水洼。
第二天中午,金龍的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中。
第三天早上,涼亭被水淹沒。
身處甘露殿中的陸錚,忽然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的神識突然得了一絲微弱的感應,那是他所熟悉的水靈之氣。力量十分弱小,但卻在緩緩的加強。
他同樣還感覺到信仰之力的觸角,正從四面八方的匯聚過來,逐漸開始對魔氣產生壓制。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卻明白希望就在眼前。
一座集萬民之力,靠千萬水桶澆灌,的人工湖泊,即將形成。
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積水成淵,眾志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