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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旱情如火

  “東風帶雨逐西風,大地陽和暖氣生。萬物蘇萌山水醒,農家歲首又謀耕。”

  每年立春至立夏為春季,萬物復蘇。所謂一年之計在于春,這個‘計’并非僅僅是計劃,還包括生計。

  動物經歷了漫長的低溫,身體急需補充熱量,植物也即將開始新一輪的萌發。若說天下蒼生的生計都寄托在春天,絕不夸張。

  魯東地區的旱災之所以提前爆發,且迅速蔓延,并不僅僅是萬妖兵林作亂。究其原因,在陸錚成為龍王的前一年,也就是2015年,魯東就曾遭遇60年一遇大旱,近1100萬畝作物受旱,780條河流斷流,近50萬人飲水困難。

  再追溯到2010年特大干旱,2011年特大干旱,包括13年14年,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旱災,降雨稀少,水庫干涸,莊稼大面積減產甚至絕產,部分地區連老百姓的基本生活用水都無法保障。

  若非有國家的一力支撐,魯東地區早就民不聊生。2015年旱情較輕,老百姓剛剛喘過一口氣來,但偏偏趕上萬妖兵林作亂,無異于火上澆油。一旦處理不當,魯東的確即將面對連續七年,甚至十年旱災的重大挑戰,后果不堪設想。

  或許居住在城市的人,對旱災并沒有太深的體會。但對于靠著土地而生的百姓們來說,糧食就是他們的命脈,土地是糧食的溫床,當他們望著皸裂的根本無法耕種的田地時,心中的絕望和凄涼,就像砸了他們的飯碗,絕了他們的生路,常人根本就難以體會。

  自冬末至截止正月二十九,這短短的六十天內,魯東基本沒有有效降水,全省平均降雨比去年同期減少80以上,創下了華夏成立以來魯東省同期之最。

  旱情似火,旱魔肆虐。68萬余人出現臨時飲水困難,3489萬畝冬小麥受旱;全省近400座水庫干涸,380多條河道斷流,3.5萬眼機電井出水量明顯不足…

  突如其來的特大干旱驚動了京城,國家緊急撥付2.86億元小麥抗旱澆水補助資金和2.5億元縣級抗旱服務隊設備購置補助經費。

  農歷大年三十,決策委員會一號首長親自到受災嚴重的地區察看旱情,主持召開決策院常務會議,緊急出臺了一系列抗旱保生產的扶持政策。

  但這遠遠不夠,于是,為了民生百姓,才有了首長與陸錚的秘密會面。

  正月三十,方威市夏家坪,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一片凄涼。

  燥熱的狂風卷起漫天黃沙,無情的肆虐,所過之處,落下一層一層的灰塵。那路邊的土地吧,早已支離破碎,狂風將他的衣著剝離了一層又一層,泛起干澀的地皮,那一道道皸裂的紋路,仿佛一張張干癟的嘴唇,在呼喊著‘我好渴呀’。

  樹木依舊在沉睡,樹皮斑駁露著蒼白的樹干,枝椏在狂風的呼嘯中,噼里啪啦的折斷,顯干燥開裂的茬口。

  雞鴨鵝牛馬羊,天上的飛鳥,都無精打采耷拉著腦袋,哪怕是一洼腐臭的臟水,都貪婪的伸出舌頭舔著,不斷的爆發沖突。

  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詮釋著,這片土地業已被“點燃”、“燒焦”!

  水呢?

  水在哪里?

  山泉枯竭了,淺水井干涸了,夏家坪600口人只能靠村里僅剩下的幾口較深的壓水井勉強維持。

  “支書,這井里還有多少水?上面咋還不送水呀,我家的娃娃這兩天沖個奶粉都夠嗆啊。”

  “是啊,支書,不是說上面給調水了嗎?怎么還不送來,這是要渴死人嗎?”

  “他娘的,俺家水窖都干凈的能貼餅子了,俺都半個多月沒洗臉了,再沒水的話,這臉都皴成城墻了,一搓一手泥。”

  “行了,行了,都別吵吵了。知足吧,有的喝就不錯了。”支書馮少坤耷拉著腦袋蹲在村頭老槐樹樹根下,手里拿著煙袋鍋子,赤紅的臉上的皺紋擰成一團。

  “這人三天不吃飯能頂住,一天不喝水,擱誰都受不了啊。”村里游手好閑的馮老四,手里按著山寨大屏手機,指著屏幕嚷嚷道:“看見沒,看見沒,柳塘那邊的水庫昨天就干了。我看今年種啥都夠嗆,只能種仙人掌了。”

  心情煩躁的支書狠狠瞪了他一眼,罵道:“看你奶奶個腿兒,就你這吊樣,這事兒誰操心都輪不著你操心。”

  馮老四嬉皮笑臉道:“我這不是為鄉親們著想嘛,想著給大家參謀參謀,出出主意。”

  “就你?”村里開小賣部的馮春華,譏笑道:“你是總統啊,還是總統秘書啊。媳婦兒跑了,宅子賣了,地里的草都三尺高了,你有個屁的主意。”

  “哎,斗雞眼兒,你別狗眼看人低啊。”馮老四瞪著眼睛,不服氣的拍著胸脯道:“我馮老四是沒能耐,是懶,可我可沒禍害咱們村吧,也沒扯誰后腿吧?我怎么就不能出主意了,嗨,我今天還就是來出主意的。”

  支書哼著鼻音嗤笑一聲,在樹疙瘩上敲了敲煙袋鍋子,沒有理會馮老四,兀自站起來瞄了眼村西頭,道:“行了,天涼快一點兒。通知打井隊兒,準備家伙事,趕緊開工。”

  鎮上的水源也很短缺,只能提供打井隊,經過前兩天的勘探,確定了地點。這口壓水井是夏家坪目前唯一的希望。村里的人聞言,都一臉希冀的跟在支書的屁股后面,爭先恐后的跟過去。

  原地只留下馮老四,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角自嘲一笑,靠著大槐樹坐下,從口袋里掏出干癟的煙盒,小心翼翼的抽出最后一顆煙點燃塞進嘴巴里。

  吞云吐霧中,他瞇著眼睛瞧著大槐樹光禿禿的枝椏,枝椏的縫隙中刺來一束束明晃晃的陽光。

  煙抽了半根掐滅,視若珍寶的放進煙盒,拍拍口袋。他雙手枕在后腦勺上,悠然道:“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這是天災,只能天來治。”

  村里的麥田大片大片的枯萎,稻桿缺水干枯。在以往的季節,站在村頭滿眼都是翠綠的麥田,波瀾起伏,宛如大海般壯闊,就連風中都飄蕩著草木清香,醉心怡神。

  可是現在,當村里的人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卻只能看到望不到頭的枯黃。焦干的麥田中,夾雜著一塊一塊觸目驚心的禿斑,那是徹底干枯被狂風卷走留下的痕跡。

  這種景象,不是親眼所見,不能體會有多么令人痛苦。

  不止是痛心,是痛苦。

  那些令許多城里人瞧不起的膚色黝黑的人,面對災害,他們沒有人哭,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令人動容的苦楚。

  華夏的農民,受苦已經受成了習慣,他們自始至終都在堅韌地承受著。

  打井隊的人里有不少村民過來幫忙,一邊整理收拾著工具和場地,一邊時不時的抬起頭,期盼著天邊能飛來可能帶來降雨的那片烏云…

  三個月了,碧空如洗,干凈的讓他們絕望。

  晚7時,太陽終于落山,打井現場打起探照燈,趁著涼快勁兒,披星戴月緊張施工。伴隨著鉆機的轟鳴聲,打井隊員們緊張有序地對接管道,村民則積極搬運砂石。

  “王工,您看這井要打多深才能出水呀。”

  支書從口袋里摸出煙來,遞給打井隊的負責人王工。王工沒有接他的煙,嘆口氣澀然道:“老鄉啊,這里有巖層,很硬,我估摸著今兒個晚上進度最多七八米呀。”

  七八米?

  聽到這句話的村民們心里一涼,村里僅剩的幾口井恐怕堅持不了幾天了,按照這個進度,就算出水,也要渡過十天半個月的絕水日子。

  十天半個月,那全村四百多口子人都得渴死。

  想到這里,村民們的情緒瞬間低落起來。

  王工捏著拳頭,拍拍支書的肩膀,鼓氣道:“老鄉們,放心。再困難咱也得干,國家記著咱們呢。這井啊,早一天打好,大家就早一天渡過難關。現在不是喪氣的時候,要是自己都怕了,誰還救得了咱們?”

  馮老四不知什么時候鉆到了人群中,忽然道:“王工,要是這井打不出水,咋辦?”

  王工愣了一下,支書看見是馮老四,忍不住罵道:“滾你奶奶個腿兒,到底你是工程師,人家是工程師啊?”

  馮老四摸摸鼻子道:“我也是替大家問的嘛。萬一這井打不出水,上面的水也沒送過來,總不能拿鄉親們的性命開玩笑吧?”

  馮老四好吃懶做,在村里不太受待見。可是他這句話一出來,立即引起了不少人的聯想。

  是啊,萬一廢了這么大的勁兒,井里沒打出水?

  怎么辦?

  王工鎖著眉頭,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道:“水務局的專家勘察過了,說最多兩百米就能出水。”

  人群中一個人突然潑冷水道:“王工,不是咱爺們不信啊。聽我姑說,廖王莊那邊也說兩百米就能出水,他們那邊好打,昨天就打到了兩百米,可一滴水都沒看著啊。專家后來說啥,水位又往下降了。得再打五六十米吶。”

  王工一時語塞。

  支書瞪了那人一眼,斥道:“別跟著瞎起哄,還嫌不夠亂啊。二百米打不出,那就打二百五,三百米。我就不信了,這地下還能沒水?”

  王工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他們這次帶來的設備,最多能打二百四十米。要是真的跟廖王莊的情況一樣,那就沒辦法交待了。

  小賣部的斗雞眼嗤笑道:“馮老四,你不是說你有主意嘛?來,當著大家的面說說啊,王工也在,還能給你參謀參謀呢。”

  “行啊。”馮老四脖子一昂,自信滿滿道:“我這主意保準行,不止能讓大家喝上水,還能讓大家種上莊稼,來年整個大豐收。”

  “你就吹吧,馮老四!”

  “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不干活趕緊滾蛋。別在這兒礙眼。”

  支書正欲喝退馮老四,王工突然道:“這位老鄉,你有啥主意?不妨說出來聽聽。”

  有幾位村民也半信半疑的附和道:“對啊,支書,你就讓他說說。要是說的不在理,就當他放了個響屁唄。”

  “是啊,他這主意要是管用,能讓大家吃上水種上莊稼。我老壇兒管他一年的酒喝!”

  “你說的啊,老壇兒,明年一年的酒水,你可給爺們我備好了!”

  “我老壇兒一口吐沫一個釘兒!”

  “一言為定!”

  馮老四一挺胸脯,環視四周,忽然手指指天,蹦出連個字正腔圓的字:“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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