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濃,陳德興便爬了起來,先梳頭洗臉,然后穿上嶄新的白色道袍。他理好衣襟,拉了拉又寬又長,幾乎垂到地面的衣袖,對著一面銅鏡戴上了一頂白色純陽巾,左右看了一番,還是覺得有點別扭。
陳德興雖然是天道教的教主聽上去好邪惡,但是卻沒有穿過天道教的道服,今天還是第一次把自己打扮成了神棍。因為今天是他離開明都府南下普陀山,去參加天道辯法的日子。既然是去辯法的,自然要做教主的打扮。當然,戰襖和盔甲還是要攜帶的。
陪同陳德興南下的,還有半個北洋艦隊和整個近衛師。南洋艦隊也將調動艦船前往浙江外海巡邏。屆時將有超過20艘槳帆戰艦匯集一處。其中還包括6艘強大的霹靂改級戰艦。這一級戰艦已經進行了一次大改,換裝了三角帆,大炮的數量也增加到了20門,并且取消了床弩和發石機。五艘戰艦便配備了120門青銅大炮!
而余下的14艘戰艦,不是海天級就是安遠級。前者是陳德興設計的第二款戰船,也進行過一次大改,將三層槳座改成了單層巨槳,以增加適航性。同時也掛上了三角帆。后者是用從蒲壽庚手中繳獲的阿拉伯大三角帆船改裝而來的。一樣都是三角帆單層長槳的設計。這兩種槳帆船的噸位都小于霹靂級,不過也都配備了青銅大炮淘汰了三弓床弩和發石機。兩個級別的槳帆戰艦一律配備了10門大炮。14艘海天級和安遠級攏共擁有140門青銅大炮。
也就是說。陳德興這次是帶著260門大炮去普陀山和儒釋道三家大師們辯法的這真理貌似也在大炮射程之內啊!
楊婆兒將純陽巾后部的兩根飄帶理了理,然后跪在陳德興身后。將一柄寶劍佩在他腰帶的彎鉤上。陳德興摸了摸腰下的長劍,對著鏡子道:“一手持劍,一手持經,這才是傳教布道的良方吧。”
小愛嬌滴滴道:“大王如此英武,誰還會不聽大王的道理?哪里用得著劍。”
陳德興心下嘆了口氣,如小愛這樣明道理的人終究不多,劍還是有用的。得給天道教的道人都配上寶劍,平時也要訓練擊劍,射箭、騎馬也要學習。可不能像儒家那樣。只知道四書五經,把寶劍和弓馬都給丟了。這教訓深刻啊!
“影娘沒來?”
“現在這么早,也還在梳妝打扮吧。”
南下辯法當然要帶上墨影娘這個女神棍了,她在天道教中也算是比較能吹的。另外,任道興也會從日本直接趕赴普陀山。這位老道士也是能說會道的主兒。趙復和鄧明潮兩人也會一起出發。不過他們不負責辯法,因為兩人都是儒生,并沒有皈依天道陳德興的天道教對底層出生的漢士還有遼東的野生女真吸引力很大,幾乎人人皈依。可是對飽讀詩書的儒生卻效果不大,趙復和鄧明潮只是不反對而已。所以兩人不參與辯法。他們去普陀山是搞外交的東唐、南宋、日本、安南、高棉,可能還有其他南番佛國的大人物都會來普陀山參加這場辯法大會。這可是建立一個展開國際外交的大好機會。
和南宋、東唐、西元不同,陳德興的北明并不是以農立國的,北明的財政極度依賴海貿。因而很有必要和海外各國展開交往。在無力將它們變成殖民地的時候,先建立起平等互惠的外交關系。當然,天道教在各國的合法傳播。也是目前北明外交的重中之重!
陳德興出門的時候,郭芙兒、李翠仙和挺著大肚子的趙琳兒已經帶著他的女人在院子里恭送了。陳德興不在家的時候。郭芙兒便是一家之主,她同時也是尚未正式立國的北明的太后。在明王陳德興外出之后。便要扶保世子長安監國。李翠仙和趙琳兒雖然都是正妻,但是卻沒有監國之權。
而且陳德興已經留下遺詔給了郭芙兒,如果他不幸歸天,就由郭芙兒擔任攝政,保陳長安即明王位!
“娘親,仙兒,我此去普陀山,短則兩月,長則四五月便會回來,家中就拜托你們了。”
陳德興柔聲對兩個女人說道:“國中政務,黃智深、任宜江、孔玉皆可依賴。軍中之事,和尚、惡虎、高大皆是良將,有他們在,便可保無事。”
郭芙兒看著一身道袍,多出幾分飄逸的陳大仙,只是柔柔地道:“二哥兒,你也要多保重,有你在,遼東便沒有什么好憂慮的。”
陳德興在遼東的漢士、八旗還有旗奴們眼里,已經是神仙了。有他在無論漢士還是八旗,上了戰場都牛氣沖天,而對手蒙古的東道四王所部則是未戰先怯。因而遼東、高麗也就高枕無憂了。
陳德興有看了看李翠仙,這個妖女生過孩子后身子便像個熟透的水蜜桃一樣,而且也多了幾分溫柔,也不大管軍政上面的事情,退居到家里面一心伺候男人帶孩子,還把諾大的一個家打理的井井有條。已經很有一點兒賢妻良母的風范了。
“仙兒,家里的事情你要多擔待些。琳兒、寶音和月兒都有了身子,月兒馬上要生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們。”
“大王放心,妾身一定好好照顧有身孕的妹妹們。”李翠仙柔聲道,“妾身已經收到益都的書信,妾身的祖母楊太后會親自南下普陀山。”
“楊太后?”陳德興一愣。
“就是奴奴的遠房姑姑妙真師太,”楊婆兒在旁提醒道。“奴奴的一身武藝都是她老人家傳授的。”
“楊妙真?”陳德興皺皺眉,這老尼姑有七十多了吧?不舒舒服服在益都當太后,跑普陀山作甚?
“妾身的祖母想在蓬萊搭乘大王的船一塊兒南下,不知可否方便?”
“有甚不方便的?”陳德興笑了笑,仿佛渾然沒有在意。只是他身邊的楊婆兒微微蹙了下眉頭,不過也沒有說什么。
接著陳德興又囑咐了幾句,又和他的其他妻妾們一一道別。這次南下隨行的女人就是楊婆兒和小愛還有王蓉兒,其余有名分的妻妾,全都留在遼東不會跟著南下。
“娘親,您,您難道想在普陀山除掉陳德興?”
李璮此時正一臉為難地跟在楊妙真身后,微微彎腰,亦步亦趨的走著,好一副大孝子的模樣兒。
而楊妙真則是一身的勁裝短打,正將手中一根長槍拋給一個尼裝打扮的高大女子。原來這老太太剛剛耍完一套梨花槍。
“殺陳德興?呵,你以為我是四十年前呢?我都已經七十多了,怎么打得過陳德興那個壯漢?”
“這不是還有明霞嗎?她可是您打小養大的…”
“也是我把她送到揚州青樓里去的!有什么恩,這十幾年也都報答完了。”
老太太背著手在院子里踱著步子,沉吟著道:“她一個三十多歲,在青樓里混了十幾年的江湖女子,現在好不容易傍上了年輕力壯而且又權勢滔天的男人,你我已經沒有什么可以驅動她的了。這江湖女子的心思,我可比你了解!”
“那娘親準備怎么取他性命?”李璮不了解別的江湖女子,但是楊妙真這個江湖女子的心思他是再了解不過了。就是倆字兒:黑!狠!
心黑手狠,殺人不眨眼!要不是有這份狠勁兒,當年李全死后,楊妙真和李璮孤兒寡母的怎么震得住益都的場子?早些年在益都行省可是沒有人不怕楊妙真的,誰得罪這老寡婦,就得準備去死,而且不僅本人要死,全家都得一起死!
相比之下,李璮那是寬仁太多了,整個一好好先生。以至于益都上下都傳他不是李全和楊妙真這倆魔頭的親生兒子…
楊妙真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兒子一眼,嘆了口氣:“你怎么就一點不隨我和你那死鬼老爹呢?造個反瞻前顧后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反又磨磨蹭蹭不去打燕京,現在要殺陳德興也不敢…你當皇帝的膽子那么小,我一個老太太還有什么招?我南下普陀山不是要殺陳德興的。”
不殺?
“那娘親準備怎么禍害陳德興呢?”李璮又問。
“禍害?”老太太瞅瞅兒子,“咋就沒一句好話呢?你娘我現在信了佛祖,要行善積德,已經快十年沒有滅人家滿門了!”
‘那還不是我攔著不讓…’李璮腹誹。
“我南下其實是為了迎回先帝的辛宮。”
“辛宮?”李璮怔了一下,“那叫梓宮,那字兒念‘梓’。”
“子宮?”老太太搖搖頭,“唉,一破棺材搞那么些名字有啥用啊?總之,得把李全那死鬼的尸骨帶回益都,將來收復了洛陽,就在黃河邊上修個好點的墳頭埋了。”
李璮將信將疑的看著老娘。
老太太接著道:“這事兒陳德興得出力!他是李全那死鬼的孫女婿啊…要是老趙家不給,他得幫著搶!”
‘原來是要挑撥宋明關系。’李璮心道。
“另外,還得讓大宋承認咱們李家的大唐是平等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