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當列車停靠于漢城火車站的時候,隨著乘客們上車,放蕩不羈的笑聲從二等艙的車廂處一直傳至車廂里面,隨后只看到一個穿漢服,頭戴朝鮮黑笠青年人,懷中摟抱著兩個朝鮮女子,正歡笑著走進車廂。
這是典型的朝鮮兩班勛貴子弟的做派,或許,在過去的六年間,朝鮮王室和官府的權力被一點點的剝奪著,民政廳已經完全取代了地方官廳的職責,但是總督府卻不改對朝鮮王室和兩班貴族的優寵。
三年前,當總督離開朝鮮時,發現的“華朝本是一家”宣言,更是進一步將朝鮮納入“中華大家庭”之中,多少年來,朝鮮一直以“小中華”自居,在得到這種“本是一家”的認可之后,在朝鮮仕林的鼓吹下,其立即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入到興國的“中華化”之中,甚至就連同朝鮮的服裝也被許多人摒棄,如儒生一般,完全換用漢式“華服”。
華服之美,焉是俗人所知?
可華服配上黑笠,卻總有那么幾分違和感。尤其是當那位青年懷抱著兩個女子的時候,更是讓車上的一些乘客眉頭微微一皺。
不過那笑聲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不只是片刻功夫,在那青年看到車廂內做著二十幾位穿著深藍色海軍軍官制服的軍官時,朝鮮青年還是連忙松開懷中的女子,恭敬的沖著軍官們深鞠九十度的躬,用官話說道。
“見過諸位大人!”
大人,這是最普遍的稱謂,無論是在朝鮮,亦或是東北,民眾總會把事務官、警察以及軍人混成一團,皆稱其為“大人”,即便是許多朝鮮的兩班官員也是如此。
坐在坐位上的韓徹,在對方施禮時,并沒有傲慢的坐在那里。輕輕點頭還禮,而是站起身來,微微垂首,以一個上位者的態度還禮之后。便再次坐了下去。
一群海軍軍官的出現,讓車廂內氣氛顯得有些古怪,更準確的來說,是少了幾分愜意,多了幾分拘謹。對于朝鮮人來說。軍人無疑是權威的存在,相比于東北,朝鮮的警察權威性更強,自然軍人在朝鮮也就更為“威嚴”。
對于朝鮮人的敬畏早已經習以為常的韓徹等人,并沒有感覺到任何不自在,他偶爾會把視線投向車窗外,此時車窗外的一座座曾經的荒山,此時已經種滿了樹木,早在五年前,強制性的植樹造林。便于朝鮮推行,加之薪材為煤炭所取代,經過五年的努力,許多荒山已不見了昨日的荒涼,當然,實際上,這也是經濟發展的需要——桑樹,在東北總督府的產業規劃中,朝鮮是唯一適當發展蠶桑業的地區,自然需要鼓勵植桑。以為生絲為提供充足的原料。
數年的努力并沒有白費,至少現在朝鮮已經僅次于內地以及俄據日本,成為世界第三大生絲供應商,而且依靠特許經營權控制著朝鮮生絲出口業貿易公司。根據國際生絲市場的銷售行情,將朝鮮原來銷往法國作為織綢所用的直繅絲產品,改成銷往美國作為織襪用的復搖絲產品。從而獲得了更為豐厚的利潤,并開拓了一個全新的市場。
當然,對于這一切韓徹并不知道,壓根也不會去關心,甚至對于他來說,朝鮮民眾的生活是否改善。似乎也是同他無關的,他頂多也就是偶爾關心一下,什么時候朝鮮能成為中國的一個行省,而這也是基于海軍大本營鎮海灣位于朝鮮半島的關系。
至于其它,不需要他這個軍人去考慮。
歸航!
兩天前,韓徹指揮的“遠望號”訓練艦結束了第一次環球航行,對于中國海軍而言,這次航行充滿了太多的第一次,比如,中艦第一次駛進舊金山,第一次駛過麥哲倫海峽,第一次抵達巴西,第一次航行于加勒比…諸如此類的第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一個后進國家雄心勃勃的海洋計劃。
第一次遠洋環球航行當然也暴露了太多的問題,那些問題都記錄在厚厚的航海日志上,待海軍長官會議結束后,海軍即會針對這些問題,進行相應的改進。
“長官,請問您還需要茶嗎?”
又一次,列車茶水員恭敬的來到韓徹的面前,以在其輕點茶杯時,韓徹的腦海中卻在思索著另一件事,思索著那個潛在的對手。思索著如何向老師提出他的建議。
“俄羅斯的海軍思緒,仍然停留在上個世紀之中,他們沒有海軍部,僅只有一名由皇親國戚擔任的海軍上將總攬一切海軍事務,盡管在海軍上將名下有專門的機構研究潛在對手的海軍力量,制定海軍建設計劃,但是仍然不改其組織混亂…”
放下手中的餐刀,面對著老師,剛剛于海軍長官會議回答了長官們問題的韓徹,向老師一一講述著,他所了解的俄羅斯海軍。
“…與其它列強相比,俄羅斯的統治集團的總體水平實在不能夠稱得上優秀。甚至可以說,與西方強國的統治集團相比,他們是多么的腐朽不堪。但是,或許是俄羅斯大地驚人的寒冷磨煉了俄羅斯整個民族的精神氣質:盡管腐朽、盡管愚昧,但是堅韌頑強,散發著一種帶著野蠻氣息的雄心壯志。就像他們的米哈伊爾二世沙皇一樣,其登基后,立即制定了“大海軍計劃”,根據這一計劃,共在未來的五年之前,將會建造以十艘戰列艦…”
在韓徹提及米哈伊爾二世沙皇時,唐浩然還是微微一陣詫異——歷史上,現在俄羅斯的沙皇應該是由尼古拉二世,可是在其于日本被刺殺后,兩年前,亞歷山三世去世后,他的弟弟米哈爾伊繼位為俄羅斯帝國沙皇,說那位只有16歲的沙皇懷揣著對于海洋的野心也好,或者說擴張的也罷。
在其繼位后不及,便提出了一個大得駭人的“大海軍計劃”,根據這一計劃,俄羅斯帝國將在未來的十年中新建16艘戰列艦、6艘裝甲巡洋艦、6艘輕巡洋艦、50艘雷擊艦、50艘魚雷艇以及10艘布雷艦。當然俄羅斯之所以能夠提出這一計劃,在某種程度上。當真是得益于對日本的占領。
“強調說海軍擴建工作比帝國其它軍隊享有更高的優先級別。”
引用著米哈伊爾二世對海軍的指示,唐浩然看著韓徹,不無感嘆的說道。
“現在,俄國的財力已經完全為西伯利亞鐵路所吸引。為了修筑這條規模驚人難度驚人的鐵路,對于并不是非常富裕的俄羅斯來說已經是傾盡國力了。日本投降后,俄國人在這條鐵路上,遠遠超過了同期的軍費開支。這條鐵路肯定會為俄羅斯帝國帶來不可估量的經濟效益——只要稍微想一想遼闊的西伯利亞無盡豐富的自然資源就明白了。但是,短期內直接的經濟效益卻是難以收到的。相反,相當長的時間內帝國還得為這條鐵路繼續掏盧布,以建設鐵路沿線的配套設施和維持鐵路的日常運作。并且,需要了解的是,為了確保對這條帝國戰略命脈的絕對控制權,俄羅斯沒有花一分錢的外國資金,全部建設資金來源都是自己籌措承擔的。但是在西伯利亞大鐵路帶來的的繁榮之花盛開之前,它只能是吸榨帝國國庫的海綿,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俄國人仍然想辦法找到了錢。對不對!”
德意志帝國海軍之父提爾彼茨曾說:“…海軍的建造并不是按部就班就可以了,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錢。”沒有充足的財政資源和強大的經濟實力做后盾,所有的計劃都只是空想罷了,但上帝無疑是保佑俄國人的。
“在米哈伊爾二世的努力下,維特同意了將的尼古拉總督區50的財政贏余作為海軍的特別經費,雖然看似不多,但每年仍然高達3500萬盧布,而且每年皆呈遞增趨勢,甚至尼古拉總督區節余,還緩解了俄羅斯緊張的財政困境…”
感嘆著尼古拉總督區那頭“帝國奶牛”為俄羅斯帶來的財富。韓徹并沒有同情那里的人們,更沒有去考慮,這些財政節余是源自于俄國占領下,對于包括教育等公共支出的全面壓縮基礎上的。
“所以。老師,現在我們面對的壓力,相比于過去也就更大了!”
“嗯,”
點點頭,唐浩然長嘆道。
“是啊,所以。海軍部也制定的相應的計劃,不過我們制定的是五年計劃,規模大約相當于俄國人的一半左右,考慮到俄國需要將艦隊分割成波羅的海、黑海以及太平洋三支力量,我們認為,相當于俄國50的海軍力量,即可確保海上的優勢。因此,至少就眼下而言,我們的擴充無疑是相對更為理智的!也是符合實際的…”
畢竟東北沒有那頭奶牛啊!
對于東北而言,作為奶牛的朝鮮,雖然可以提供幾千萬元,但那些錢絕不可能完全用于軍事開支,現在海軍的擴充完全是基于借款,至于將來如何償還,只能通過對土地財政——出售東北公地加以償還。
為了避免大規模的海軍擴充建設引起列強對東北的猜忌,出于外交方面的考慮,這筆龐大的海軍擴建費,分均攤在兩年的預算支出之中。想到海軍的擴張,唐浩然卻又想到自己身處的這個時代。
現在的這個時代的人們,與百年后的人樣相比,他們更為自信,這是因為數不清的驚人發明給人們帶來了無比的自信…好吧,這是一個無所不能的時代,至少對于許多人來說,人類似是無所不能的。既然無所不能,那么建設一只雄壯的海軍也是一個再合情合理不過的野心了。
也正因如此全世界有志于成為強權的國家都在拼命建設海軍,唐浩然自然也要加入到這個爭奪世界強權的行列中去!當然并不僅僅只是爭奪世界,對于東北而言,更多的卻是為了生存。
“老師,我們與俄國之間有戰爭是不可避免的!現在的擴充計劃是有必要的。”
又一次,韓徹強調著這個早已形成的共識。
“俄羅斯對領土的貪婪以及其轉向東方的擴張野心,必將導致我們同他們之間的戰爭,這次在圣彼得堡考察時,我充分感受到俄國人對東方的野心,老師!”
看著若有所思的老師,韓徹緩聲提出了他的一些想法。
“盡管現在我們成立了海軍部,而且還成立了海軍長官會議,但是目前的長官會議機制,仍然有些不足,海軍與陸軍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看著老師,韓徹的心底倒是想到了現在的陸海軍結構,不論是陸軍也好,海軍也罷,都是直接服從于長官作戰會議,這個會議都是由老師主持,對軍隊的統帥權直屬總督本人,由軍令部、參謀部以及海軍部給予輔弼,他人無權干涉。換句話來說,老師一直都是陸海軍直接最高指揮官,相比于機構完整的陸軍,剛剛搭出一個骨架的海軍的一些建設卻有些不盡人意,甚至就連同那個海軍長官會議制度一般,相比之下那個機構太過于保守了。
“我希望能夠成立一個部門,專門負責研究潛在對手的海軍力量,制定海軍建設計劃,并為戰爭的準備工作制定各種必須得組織原則和措施。當然,在這個部門,經驗是其次,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被挑選進入這個機構為未來的海軍勾畫宏偉藍圖的成員都是一些受過良好教育、充滿一種勃勃生命力的年輕的海軍軍官…”
韓徹的話聲方落,唐浩然便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學生想要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成立海軍參謀部?”
成立海軍參謀部?并不是沒有這個必要,實際上非常有必要,只不過并沒有合適的人選。那個人選必須要可靠,而且可堪任用。
“不,至少現在,并不是海軍參謀部!”
韓徹狡黠的一笑,在那里玩弄起了文字游戲來。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更將其稱之為“海軍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