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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遠慮近憂

  夕陽西下,向北方綿伸的鐵路線上,機車、煙霧和大地被染成一片金黃。那沖天的煙霧呈一種美麗的金黃色,在天地間展示一片唯美畫面的同時,也盡顯蒸汽機車這個時代主宰陸上運輸的霸主所特有的霸氣。

  蒸汽機車轟鳴著噴吐著煙霧向著北方行駛著的,在這通往濱江的鐵路行駛著,此時火車早已駛過了長春,駛入了真正的吉北荒蕪之地——這里的絕大多數土地都是一望無際的,了無人煙的荒地,大片的荒原千百年都未曾有人類耕種的痕跡,只有是那一歲一枯的野草化成的肥躍的黑土,這黑土地在召喚著人們的到來。

  雖說那長滿野草的荒原一眼望不到盡頭,仍然保持著其原始地貌,可在鐵路兩側卻不時可以看到些許村落的房屋以及耕地,人類的文明正是一點點的改變著這個地方。在一年前,也許這里還只是一片草地,而現在卻變成了漢人移民的農田,移民正在改變著東北,改變著吉北的荒原。

  在夕陽中,那村落中的房屋隱約冒出些許炊煙,在這一片荒蕪之中,村莊與炊煙的出現,總是讓人安心的,甚至是充滿希望的,尤其是對于政治人物來說,村莊與炊煙,就是這片土地未來的希望。

  “移民實邊!”

  將視線從窗外收回同時,唐浩然輕聲吐出這四個字來。

  “如若我東北人口能達三千萬,又何愁東北不興,何憂俄人染指!”

  這一聲感嘆是發自于內心的,或許,對于百年后的人們來說,他們根本不可能從文字上體諒到邊防空虛的壓力,那種邊防空虛并不是軍隊的空虛,而是人口的空虛,吉北上千里的縱深之中,既沒有多少居民。更沒有多少城市,有的只是一片荒蕪,就如同后世的西伯利亞荒原一般,甚至比那里更為空虛——在長春以前的吉北。也就是后世黑龍江省的大多數地區,人口甚至不到百萬,如此稀少的人口,廣闊而又肥沃的土地,一直以來都是唐浩然的心病。

  只有身處這個時代。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來自北鄰的壓力,盡管那位來自北方的鄰居的精力此時依然為所謂的“尼古拉總督區”所牽絆,但并不意味著其會放棄對東北的虎視之心。

  或許,正如最初意料的一般,人口近4000萬的“尼古拉總督區”對于俄羅斯而言,或許就如觀音土一般,只能臨時充饑,吃了沒法消化,吃多會出人命。但并不意味著,俄國人會因此忽視東北,就像眼下。幾乎是在尼古拉總督區稍加穩定的第一時間,其便立即對東北展示了其野心。

  也正因如此,對于唐浩然來說,每一天都是寶貴的,他希望能夠在俄國人反應過來之前,把東北變成一處繁榮之地——遍地的城市、鄉村,數以千百萬計的人口,就是抵抗俄國人染指的根本,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在特定的情況下,人口的優勢。甚至不是軍隊所能解決的,現在的吉北盡管駐扎著近五萬軍隊,但是又有什么意義呢?沒有任何意義,并不能改變實力薄弱的現實。用五萬人保護數十萬平方公里土地?如何防御?如何保護?防線上有太多的漏洞了,只有充足的人口才能帶來鞏固的邊防。

  所以,隨著鐵路的筑通,移民署將會加大對吉林、黑龍江的移民力度,盡可能的將更多的移民安置于兩省,從而從根本上解決兩地人煙稀少的原因。以達到鞏固邊防的目的。

  “…俄羅斯方面提出希望能夠合資修建綏芬河至滿洲里的鐵路,并采用俄制1524毫米軌距…”

  作為東北鐵路公司的總工程師,詹天佑自然知道大帥這次為什么來濱江,

  之所以來濱江,倒不是因為其它原因,而是因為俄國人對東北橫線鐵路的窺視之心,這也難怪,畢竟現在修建西伯利亞鐵路是俄國人的國策,而相比于環黑龍江、烏蘇里江的西伯利亞鐵路,如里綏芬河至滿洲里東北橫線鐵路能夠與其西伯利亞鐵路相連,其里程可減少近千公里,俄國人焉能不看重此事。

  也正因如此,俄國人才會提出合辦鐵路的要求,正是俄國人的要求促成了大帥的此次濱江之行。

  “那然帥的意思是…”

  聽著大帥話中的憂意,詹天佑試探著問了一句。現在鐵路公司內部正在對此事進行討論著,甚至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

  “哼,只要我在一天,就絕不會讓俄國人把手伸到東北!伸到中國!合資,笑話,且不說咱們不差那個錢,便是差那個錢,也不能讓步,眷誠,咱們為什么要修這條橫線鐵路?”

  出言表述自己的決心時,唐浩然又看著詹天佑反問道。

  “然帥當初堅持修橫線鐵路,自然是為加強東三省東西兩線邊防,有了這條橫線鐵路,自然有利于未來往東西兩線調兵,而再配以伸入黑龍江畔支線鐵路,既可構成散布全東北的鐵路網,進可威脅遠東,退可固守于三省,盡用鐵路之利,無懼俄人之威!”

  作為鐵路總工程師的詹天佑自然參加了鐵路規劃會議,當然深知鐵路規劃背后的國防意義。如此重要的鐵路,自然不可能容忍俄國人控制,更不可能采用俄制軌距。

  “有然帥這句話,職下也就放心了…”

  詹天佑嘴上這么說著,可心底卻顯得有些沒底,畢竟既然這條鐵路無論是于中國亦或是俄國都是這么重要,那俄國人又豈會能接受其采用準軌,而準軌的橫線鐵路意味著既便是與俄國的西伯利亞鐵路連線,其又怎么可能會坐視大帥寸步不讓?

  “可…”

  話聲稍稍一頓,望著窗外夕陽中的原野,望著那一塊塊今年剛剛墾殖的農田,望著那一座座定居點,唐浩然的話聲又是一沉。

  “可如果俄國人染指不成,進而惱羞成怒,改以武力相迫,以東北當前之實力,又如何能擋?即便是擋住了…”

  即便是擋住了。最好的結果恐怕也是東北打爛了,雖說無論是黑龍江也好,吉林也罷,實際上大都還是一片荒蕪。但如果打仗的話,現在好不容易于吉林、黑龍江建立起來的幾千個定居點都有可能毀于戰火,非但幾十萬移民將會淪為難民,縱是將來停戰了,沒有三五年的時間。兩省都不會恢復元氣,更重要的一點是,沒有幾年的時間,關內的百姓又怎么會放心的移民東北?

  屁股決定腦袋,這句話著實不假,唐浩然當然不愿意在鐵路問題上作出任何“讓步”,但是他卻又不得不得考慮到整個東北的大局,不得不考慮到東北的未來。

  “按移民署的計算,從今年7月份以來,每日移民第一次突破萬人之后。便一直呈遞增趨勢,9月份,關內移民超過37萬人,如果再加上企業雇工,估計超過40萬人,這37萬移民中的八成都是家庭移民,移民署預計,明年東北將吸納超過400萬移民,東北人口將突破1300萬,我們只用三年的時間。就做到了這一切…”

  原本按唐浩然的估計,在東三省建省十年后,其人口將超過3000萬人,這是借鑒歷史上的數字。當然,這也于政府行為的鼓勵移民有很大的關系,但自己顯然忽視了在自己的重視下,東北對移民的渴求,使得政府移民機構以公司通過各種渠道吸納關內各省移民。

  而政府墊付船票、車票以及安家費,更是進一步刺激著移民的涌入。在政府的鼓勵下,源源不斷的移民涌入東三省,非其速度遠超過另一個時空,甚至就連同遠至四川、湖南、江西等地百姓都加入到闖關東的行列之中,那些南方移民甚至給東北帶來了大米種植業。

  而按移民署的樂觀估計,在“一四計劃”完成時,東北人口將突破2000萬人,在“二四計劃”期間,東北人口將會突破3500萬大關,甚至可能接受4000萬。屆時多年來制約東北的人力資源不足的局面將得到根本性的改變。

  換句話來說,到時候,東北非但在工業上、經濟上具備入關的前提條件,同樣在人口上,也將具備進關的條件,8年的時間,足夠東北培養出數百萬接受小學教育的青年,更重要的數十萬接受中學教育的青年以及大量的大學生,相比于軍隊他們才是統一中國的關鍵。

  就像后世的那句話一樣,沒有八年時間培養的十幾萬干部,談什么打天下。而現在,東北需要的就是這個八年,這個旨在積聚力量、培養干部的八年。而不是憑著一時武勇,奪取天下后卻不知如何治理,最終功虧一簣的“匹夫之勇”。

  可現在的問題在于,且不說關內,就是俄國人,也沒打算給自己留下足夠的時間!這次俄國人對鐵路提出的要求,讓唐浩然的心中頓時生出了警惕之意,如果說相比于這個時代的政治人物,唐浩然最大的特點是什么?就是能夠把目光看得更遠,在他看來,中俄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勢必導致戰爭,也正因如此,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俄國人只是在試探自己,可試探之后呢?

  一年后,兩年后,俄國人又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他們會不會因對日本的吞并,導致其野心急劇膨脹,進而選擇武力?如果選擇武力的話,那么東北又將如何抵擋俄國人的入侵?

  僅只是依靠二十二個混成旅以及三個獨立團,能夠完阻擋俄國人的腳步嗎?

  陸軍混成旅,這是東北建省后朝鮮新軍改變為東北軍后,最大的一個變化,這是鑒于“壬辰之戰”期間,軍隊師團級作戰表現欠佳的局面,在對部隊進行的適當的整編。在這個時空中混成旅無疑是一個新鮮的編制,其是由步兵、騎兵、炮兵、工兵等各種兵混合編成的獨立旅。一個混成旅通常約有4500多人,與團相比其因是步、騎、炮、工等各種兵混合單位,從而使得他的獨立戰斗力大于團,但與師相比,因其人數只有步兵師的三分之一,進而更容易指揮。

  當然,相比于步兵團,混成旅最大的好處就是易于擴編,在戰爭時期,通過對各單的擴充,可以很輕易的擴編為師級單位,從而達到擴軍的目的。

  計劃看似美好,甚至在唐浩然的這個方案,更是得到德國教官團的一至稱贊,可現實問題在于,即便是對二十二個混成旅整編,直到現在都沒有完成,最關鍵的問題就是軍官,沒有足夠全格而又稱職的旅長,甚至就連團長都是勉強堪用。

  試問,一支這樣的軍隊,又如何能夠抵擋幾十萬俄隊的進攻?除非…想到那個殺手锏。唐浩然的眉頭微微一皺,在戰爭中,自己絕不會吝惜對其的使用,只要能夠保證戰爭的勝利。但是問題在于…戰爭又豈只是靠幾件新式武器就能取得勝利的?

  “眷誠,你看過徐鐵珊的那本《遠東紀行》嗎?”

  收回心中那些雜亂思緒的唐浩然突然又把話題一轉,提到了徐鐵珊著寫的游記,去年也曾在東北賣得洛陽紙貴。

  “回然帥,那本書確實也曾看過!”

  詹天佑顯然有些不甚明白大帥話里的意思,那本書去年那般火熱,他又焉能不看,更何況這徐鐵珊現在可還是東北鼎鼎大名大商人,非但開辟了赴蒙商路,更于東北商界鼓吹修建進蒙鐵路,甚至還吸納了不少山西土財主的投資。

  對于此人和他寫的書,詹天佑又焉能不看?但那本書有什么不同之處?也不過就是一篇游記,如此而已。

  “眷誠,你可知道,那本書里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反問之余,唐浩然從雪茄煙內取出了一根雪茄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往往意味著他的心情發生了變化,他需要用雪茄煙來緩解內心的沉重。

  “嗯?這…”

  雙目微睜,詹天佑有些不解的看著大帥,同時又試探著說道。

  “是西伯利亞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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