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186章 遼陽戰役(五)

  在戰場上,情緒是會感染的,就像是傳染病一般,會在瞬間于整個戰場上漫延。

  恐懼是一種情緒,英勇同樣也是一種情緒,前者會引進至命的營嘯,從而導致戰役的失敗,而后者卻能讓人迸發出超出人們想象的勇氣,從而贏得戰爭。

  對于基礎軍官來說,當戰斗打響之后,在戰場上,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實際上并不是指揮戰斗,而是如何將恐懼消滅于彌漫之時,并最大程度上激發戰士們的勇氣,對于前者,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槍口,通過處決逃兵,告訴其它人,相比于戰斗,逃亡的代價更為慘重,這實際上就是用恐懼去對抗恐懼,雖然殘暴卻極為有限。

  但相比之下后者,卻是極為困難的,每一個人都有他們的痛氣,身邊的戰友陣亡時,憤怒會帶來勇氣,在戰場上,有時候這種兄弟之情卻是勇氣最直接的來源,亦是勇氣最普遍的來源。

  戰爭,從來都是勇敢者的游戲,有時候戰爭的結果非簡單,無論是冷兵器時代刀劍間的撕殺,亦或熱兵器時代槍炮的轟鳴,到最終,決定勝負的仍然士兵間意志與勇氣的較量,而那種正是一種最原始的本能在支撐著每個一個人。

  死亡亦是榮耀,實際上這是深藏于每一個人血脈中最原本的本能,那是人類進化上百萬殘留的原始本能,只不過這種本能卻一直被所謂的文明所掩飾著,而只有在最原始的戰場上,只有在某一個瞬間,這一種本能才會被觸發。從而引燃人們的內心。

  而觸發這種本能的,可能是兄弟之情,也可能只是一句看似不起眼的話語。

  “忠烈祠再見!”

  在戰士吼出這一句話的瞬間,他并不知道為什么,甚至也沒有去考慮過。但當這一聲咆哮于戰場上響起時,卻如一道驚雷般震撼著戰場上的每一個戰士。

  就在挺著刺刀的戰士與戰馬迎頭相撞的瞬間,只是剎那間,隨著那一聲怒吼和動作,時間好像被定格在這一刻,似乎天地都為之停滯了。

  方才還在為逆賊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而竊喜的永山。在這一瞬間給驚呆了,他看到了那滿是硝煙的臉膛的淚水,看到他們目中的恐懼,但同樣也看到那一絲猙獰之中所飽含著的決然,就如同明知道將要沖向地獄中一般。雖恐懼卻又決然而沒有一絲的猶豫。

  于馬背上躍馬砍刀的永山本能的揚起手中的馬刀,向朝自己沖來的神情決然的逆賊砍去時,那個剃著光頭的,臉上帶著淚痕嚎喊出那句“忠烈祠再見”的逆賊,甚至并沒有躲避砍去的馬刀,而是不顧一切的高舉著刺刀向前撲了過來。

  在這一瞬間,馬上的永山嗅到一絲不祥的氣息,但是一切都晚了——在馬刀砍在戰士肩膀上的同時。槍頭上的刺刀亦沒入戰馬的脖頸,在沖擊力拖著馬刀砍去他的半個肩膀時,沒入馬頸的刺刀亦劃出近尺長的傷口。在戰士被撞飛的瞬間,戰馬猛的一下撞倒在地上。

  “忠烈祠再見!”

  情緒的傳染使得那些戰士像是陷入瘋癲一般,他們效仿著戰友吼喊著那聲在他們胸膛中激蕩的話語,義無反顧的沖了上去,沖在最前方的戰士猛然蹲下,將上著刺刀的步槍以45度角指著天空。槍托依著地,瞬間形成了一個半圈的高達1.6米的刀林。突然的刀林使得騎兵完全無法勒停的戰馬,在兩者相撞時。在刺刀沒入馬頸的瞬間,于平地上樹立起刀林的戰士被撞擊時產生的上千斤的慣性沖擊撞飛了,可那奔騰的敵騎卻在這一瞬間被克制了。

  在那鮮血飛濺中,戰場上的戰斗陷入了白熱化,被戰友們用刺刀槍林護著的后排防線的戰士,立即抓住機會,端起步槍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快速射擊,近在眼前的敵騎,在這團混亂中,終于用子彈撕開了一片狹窄的空隙。

  這是意志與勇氣的較量,在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軍紀,什么軍法,所有的一切對于戰士們來說,都沒有了意義,他們是為自己的生命,為戰友的生命而戰,縱是死去,他們亦會在忠烈祠中互相守護著,守護著彼此。

  在這一刻,他們真正的升化成為軍人,只為守護的軍人,無論他們守護的國土,亦或是他們之間那最為真誠的戰友之情。

  決然的吶喊聲音于戰場上回蕩著,而伴著那決然的怒吼,爆炸聲卻又不時的回響著。

  那些殘余的敵騎揮舞著馬刀掠過的時候,看著眼前沖來的騎兵,受傷的、無力阻敵的傷員會摸出手榴彈,義不容辭拉下了手榴彈的拉索時,嚎叫著朝著騎兵沖去,對于他們來說,他們希望用自己的一片殘體換取戰友們生存下去的希望。

  “啊…弟兄們,忠烈祠見…”

  失去手臂的戰士奔跑著,在一個面目可憎地敵騎沖近的瞬間,那騎兵看似輕輕的揮動著手中的馬刀,雪亮的馬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慘白的光亮,那個傷兵甚至未及捂著喉嚨,鮮血便噴濺出來,在他倒下的同時,手榴彈從他的手中跌落下來。

  在他即將倒下時,看到奔騰著沖來的幾匹戰馬,傷兵的臉上露出些笑容,在他倒的時候,那慘淡的沒有神采的雙眼望著那天空,噴涌著血沫的嘴唇似乎在說著什么。

  但在這戰場上,沒有人會注意即將死去的人,而當那幾匹戰馬從他的身邊掠過的瞬間,一聲巨響在戰士的身邊炸起,一切都結束了,當硝煙散去之后殘留的肢體,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敵人的,只有幾匹腹腔被炸飛的戰馬在躺在地上抽搐著。

  在這一刻,勇敢者似乎成為了戰場上的一切,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卻因大腿摔斷而再次摔倒在地的永山。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在他眼前上演的一切,換成任何一支軍隊,步兵都是無法同騎兵抗衡的,更何況在沖破敵陣時,他的身邊尚還有幾十騎。而眼前的這支敵軍,非但沒有在騎兵的砍殺中崩潰,反而迸發出超出他所能想象的勇氣。

  此時,在永山的眼中,他們已經不再是什么逆匪了,而是軍人。甚至比他們更值得尊重的軍人,在他的視線中,混成一團的戰場上,僅剩下十數騎的馬隊在戰場中竄跳著,揮著馬刀砍殺著那些表現出驚人的英勇卻又難掩驚慌失措的敵人。盡管不斷的有敵人淪為馬刀下的亡魂,但那騎著馬的騎兵卻越來越少了。

  終于,隨著一排槍響,最后一匹奔騰的戰馬倒下了,那渾身是血的騎手強自撐著身體試圖站起來,可他還不等他站起身來,一柄雪亮的刺刀便沒入了他有脖頸,沒有任何遲疑。更沒有一絲的同情。

  在那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走來的時候,永山聽到在傷馬的嘶鳴中,槍聲不斷的響起。而更多的卻是可憐的祈求聲,那是馬隊傷兵在苦苦的哀求著,哀求著對方能慈悲的饒過自己,當勇氣散去之后,那些曾在槍林彈雨中不惜一切沖鋒的騎兵,這會也顯露出人的本能——怕死的本能。與先前的英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他們的哀求并沒有喚起對方的同情,這恰恰正是戰場上最為暴戾的一面。殺紅眼的彼此在有些時候是絕不會留情的。

  “茲…”

  在那可憐的苦苦哀求中,永山能夠聽到那被放大的刺刀沒入身體的聲音。和那刺刀刺殺時弟兄們絕望的聲,他們甚至吝惜于一發子彈,而是用刺刀去結束敵人的性命,而在其中,偶爾的會響起一陣驚喜而又緊張的叫喊聲。

  那是他們發現了自家受傷兄弟的叫聲,那緊張的呼喊聲卻又與他們的殘酷無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他們的同情卻絕不會用于敵人的身上。

  “饒命,俺家還有老娘要養,不…啊…”

  終于,聽著那痛苦而又不甘的哭喊聲慢慢的于耳邊消失,永山只覺得眼眶一濕,在這個時候,他同樣感覺到一絲恐懼,他甚至有些后悔了,為什么非要在戰場上去爭什么軍功,在大宅里頭做他的少爺又有什么呢?袁家的聲譽縱是沒有他,又會有什么影響呢?

  就在那萬分的后悔中,永山看到匪兵朝著他走了過來,當那黑色的身影背著光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想要鼓起勇氣以保住尊嚴的永山,在張動嘴唇想要不墜家聲的時候,可話到了嘴邊,似乎卻又變了味道。

  “我,我是…”

  話未說完,永山便看到雪亮的刀尖,朝著他的面門直刺而來,那刀尖上甚至還滴著血,在滴血的刀尖即將沒入他的額頭時,他看清了來者,是一個滿面血污的敵人,他的神情中雖然冷酷,但卻又沒有那種他曾習慣了的殘忍的獰笑,有的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冷酷。對方臉上流露出的殘酷的冷笑,讓他的心底不禁一寒,這個笑容他是熟悉的,曾無數次在他的臉上出現過。

  “殺了他們!”

  對于戰士們用刺刀打掃戰場舉動,田中玉非但沒有制止,反而于一旁大聲喊道。

  “一個都不要放過!”

  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雙眼亦投向了已經逼迫防線的清軍步隊,炮兵打出的炮彈不斷的落在步隊周圍,劇烈的爆炸和著鋼鐵破片步隊間掀起一陣陣腥風血雨,團里臨時增援的一個連隊,這會已經進入了戰壕,開始用步槍齊射迎接這支試圖摘桃子清軍步兵。

  “弟兄們,收拾家伙,別讓這些龜孫子活著回去!”

  瞧著那些在彈雨中裹足不前的清軍,田中玉的眼中精光一閃,立即拿起了野戰電話,這或許才是新軍最大的不同——大量的野戰電話直接裝備到了步兵連隊,從而使得前線的官兵可以通過電話迅速獲得火力或兵力支援外,亦能指揮部第一時間得知前線的動態。

  其實磁石電話并不算貴,甚至不過只相當于一個士兵兩三個月的軍餉,但卻很少有人想到將電話裝備到連隊之中,以便于指揮部控制,而現在通過多次演習,嘗到野戰電話好處的新軍卻已經習慣了這種劃時代的野戰通訊工具,而現在新軍用的磁石電話則是由朝鮮電電公司生產的專用野戰電話,相比于普通電話其更為堅固耐用,更適合軍隊行軍打仗。

  “團長,我是三營的田中玉,我覺得現在清軍的膽氣已失,咱們完全可以反攻一下,沒準…什么?啊?十七團?他們反攻…”

  就在田中玉在電話中向團長請求著出擊的時候,他卻得到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師里的命令已經下達了,負責黑臺溝方向防御的十七團將從清軍主力側翼發起進攻,而現在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配合側翼的進攻,通過正面防御牽制清軍主力。

  牽制,這意味大家伙不能反攻,至少現在不能,在掛上電話的檔口,田中玉不禁有些失望,營里的弟兄們損失了小一半,方才把清軍的膽氣耗盡,現在正是趁機反攻的時候,可偏偏…

  “營長,你聽…”

  就在這時,突然有戰士手指著西南方,神情顯得有些緊張,西南方的天空中傳來一陣陣隱隱的雷鳴,雖看似如夏日的驚雷一般,可對于這些剛剛于騎兵的進攻下僥幸活下來的戰士來說,他們卻在第一時間弄清楚了,那并不是什么雷鳴,而是騎兵!

  又有一隊騎兵沖來了!現在憑著大家伙的這點的力量,還能抵擋得住清軍騎兵發起的又一次進攻嗎?

  別說是普通的戰士,甚至就連同田中玉的心中亦是一寒,作為一營之長,他清楚的知道現在自己的部隊已經是強弩之末,甚至團里已經有了明確的命令,很快會有兄弟部隊接替他們的防御,他們將撤到后方作預備隊休整,可清軍…似乎并沒有給他們時間!

(因為瑣事纏身的關系,無語這幾天只能保證一更了。弱弱的求一下定閱和

大熊貓文學    帝國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