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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一言九鼎

  白鶴啟動翅膀,懸停在玄武門前,比門樓略高。

  白鳳冰站在白鶴背上,懷抱嬰兒,眼簾微垂,注視著城樓上的嬴敢當等人,白衣飄飄,在烏云密布的天空襯托下,散發出圣潔中的光,如同神殿中供人膜拜的始祖神突然降臨。

  嬴敢當知道道境會有道體,會有返老還童的可能,眼前這個少女很可能正是已經入道的白鳳冰,其他人卻不清楚。他們或許聽說過道體,或許連道境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還以為和殷郊一樣,突然看到一個少女懷抱嬰兒站在白鶴背上,出現在天子面前,頓時嘩然。

  有人很憤怒。雖然帝國危機深重,夏侯孟德破城在即,可皇城不是還沒破嗎?皇城沒破,帝國就還在,天子的尊嚴就不容侵犯。這些老夫子自動忽略了城外對天子不敬的夏侯孟德,卻要將一腔怒氣發泄到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小姑娘身上。

  “大膽——”一位老夫子排眾而出,須發皆張,滿是老人斑的臉充了血,圓睜昏花的老眼,怒目面視。

  “放肆!”白鳳冰輕喝一聲,屈指一彈,寒芒微道,一枝冰箭飛射而至,一下子洞穿了老夫子的咽喉,將他凍成了冰人,破體而出的冰晶撐裂了他的皮膚,將他干癟的身體撐得飽滿起來。

  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瞬間被殺死,凍成了冰人,旁邊的文武大臣們頓時嚇呆了。眼尖的人注意到這個少女看起來有些眼熟。還有眼尖人的認出了白鳳冰背后的令狐野,間接的想到了白鳳冰的身份。一想到這個看似無害的白衣少女可能就是那塊千年玄冰,頓時每個人都覺得脖子冰嗖嗖的,齊唰唰的向后退了一步。

  嬴敢當嘆了一口氣。此情此景,絕不會錯了,這人是白鳳冰無疑。

  不管怎么說,在這個時候,擁有道境的白鳳冰出現在面前,總是一線希望。

  “可是白國師嗎?”

  白鳳冰雖然一直沒回咸陽,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天戎院國師。剛剛戰死的蒙自力不過是代理而已。當然,她也清楚蒙家并沒有從七院中退出。嬴自清就是蒙家的代言人,甚至可能就是嬴家的人。

  “陛下安好?”白鳳冰淡淡的說道,也不看嬴敢當,低下頭,逗弄孩子。孩子笑了,咧著小嘴,揮舞著藕節般的手臂,想要擁抱白鳳冰。白鳳冰嘴角挑起,含笑不語,將手指伸進孩子的嘴中。孩子嫩嫩的小嘴含著她的手指,用力的吮吸起來。

  見此情景,嬴敢當心中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安,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悅,反而越發的恭敬。

  “國師道成出關,實乃帝國之幸。國師,叛臣囂張,還望國師施無邊法力,護佑帝國。”

  “身為天戎院國師,帝國有難,鳳冰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不過,天書院為七院之首,大國師是帝國之師。帝國衰敗至此,大國師是不是該挺身而出,為天下臣民做個表率?”

  白鳳冰瞟了嬴自清一眼,只是很隨意的一眼,卻讓嬴自清渾身冰冷,似乎和那個老夫子一樣凍成冰人。

  夏侯孟德就在白鳳冰的身后,白鳳冰不去對付夏侯孟德,卻把矛頭指向了他這個大國師?是的,蒙自力死了,蒙自為率領龍驤軍團還在和鷹揚軍團血戰,損失慘重,已經沒有人能給他撐腰了。白鳳冰手握鳳舞軍團,已經無人能夠制衡,要把他從大國師的位置上拖下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驕傲如白鳳冰,怎么可能容忍他高居七院之首。

  嬴自清面色煞白,心如死灰。他這時候才發現大國師的榮耀也是一根奪命索,他一心想奪,無忌卻棄之如弊履。當初天書院能看到重興的希望,一是有無忌,一是有令狐敏之,如今這兩個人都離他而去,他什么也不是了。

  嬴自清步步后退,徒勞的想離開白鳳冰的視線。可是他卻被不久前還對他恭敬有加的人擋住了,后退不得。李澤走了過來,冷笑一聲:“大國師,白國師的話很有道理啊。帝國有難,你身為大國師,是不是應該自我犧牲,為帝國祈福?”

  “李澤,你…”

  “諸位,天書院是七院之首,大國師是帝國之師,如今叛臣兵臨城下,大國師是不是應該挺身而出?”

  李澤不理嬴自清,轉身面對眾人,慷慨激昂,幾句話就挑起了眾人對嬴自清的憤怒。

  天書院地位特殊,享受榮光千年,如今帝國有難,天書院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眾人早就不滿了。此刻被李澤一挑撥,頓時群情激奮。他們擋在嬴自清的身后,不讓嬴自清后退,七嘴八舌的叫嚷著,要求嬴自清挺身而出,為帝國犧牲。

  李澤轉身向天子施禮。“陛下,人心所向,還請陛下成全大國師的拳拳之心。”

  嬴敢當嘴里發苦。李澤突然發難,這是拋棄他,向白鳳冰示好。以李澤的嗅覺,當然不會看不出白鳳冰的實力。一旦救駕成功,白鳳冰將是當之無愧的天書院大國師。

  以利交,利盡而交絕。

  嬴敢當低頭避開嬴自清求助的眼神。“多謝大國師。”

  嬴自清癱軟在城墻上,李澤擺擺手,命人抬起嬴自清,向天書院的廢墟走去。嬴自清拼命哀嚎,奮力掙扎,卻沒有人看他一眼,更沒人伸出援手。

  天書院在皇城東南角,嬴自清要到達天書院,還需要一段時間。李澤上前一步,笑容滿面的向白鳳冰拱拱手。“白國師,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大國師去為帝國祈福,白國師是不是也該為帝國效勞了。”

  對城墻上的一切,白鳳冰無動于衷,一心一意的與孩子玩耍。聽了李澤這句話,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的說道:“既然知道國之大事,唯祀與戎,那天策院為什么能躋身上三院?你李澤不過區區玄境初階,也敢以國師自稱?”

  李澤面色一僵,隨即笑道:“國師所言甚是,澤也覺得任重能淺,這就辭去國師之位,以待賢能。”

  白鳳冰的目光轉向嬴敢當。“那上三院呢?”

  嬴敢當深吸一口氣。“上三院的設定本是無奈之舉,殊為不當。既然白國師也以為不妥。,那就撤去,恢復上兩院舊制。”

  白鳳冰點點頭,什么也沒說,白鶴扇動翅膀。轉身面對城下的夏侯孟德和幾十萬大軍,卻將后背扔給了天子嬴敢當。只言片語之間,她奪去了大國師嬴自清的命,免了天策院國師李澤的職,還將天策院踢出了上三院,一言九鼎,眼里根本沒有天子的尊貴。

  她雖然還不是大國師,卻已經是大國師。

  現在,該她履行大國師的責任了。

  從白鳳冰出現,夏侯孟德就在一直看著她。身為軍團將軍的后起之秀,夏侯孟德對白鳳冰并不陌生。他只是很好奇,原來道體真的可以返老還童。曾經白發如雪的白鳳冰現在居然一頭青絲,唇紅齒白如豆寇少女。

  道境真是一個神奇的境界。

  他仰慕白鳳冰,他驚嘆于道境的神奇,但他卻不會像殷郊一樣拜倒在白鳳冰的石榴裙下,他也不會因為道境的神奇不戰而退。相反,他戰意盎然,要以七殺陣與白鳳冰決一死戰。

  就在城上這些人的面前。

  殺掉白鳳冰,可以摧毀他們的意志。矗立千年的皇城將他對敞開大門,就像少女對他敞開胸懷。

  “鳳舞將軍?”夏侯孟德拱了拱手,禮節周到。

  “少說廢話,現出原形吧。”白鳳冰一邊逗弄著孩子,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喏!請鳳舞將軍指教。”

  夏侯孟德再施一禮,恭敬如部屬。他一振雙臂,將身上的大敞扯去,卷成一團,扔在一旁,扭了扭脖子,化作一只斑斕猛虎,低聲咆哮。

  在他的身后,六名一直穿著黑色斗篷,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高手也展開境界,化作獸形。他們一展露境界,氣勢立刻為之一變,方圓數十丈之內罡風大作,刮得人睜不開眼睛。即使是久經戰陣的虎豹騎和陷陣營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幾步,避開了這團凌厲的罡風。

  皇城上的嬴敢當等人也大吃了一驚。

  這不是七殺陣嗎?不僅和蒙自力所用的七殺陣一模一樣,而且布陣之人境界更高,居然是七個大圓滿。

  嬴敢當的心里升起一絲不祥。七殺陣的威力他見過,蒙自力率領七殺陣在夏侯孟德的陣中廝殺了幾天,斬殺了幾萬陷陣營、虎豹騎精銳,最后才力竭而亡。眼前這個七殺陣實力更強,他卻除了白鳳冰一人之外,沒有任何倚仗。

  帝國的最后一線希望,就寄托在白鳳冰的身上。如果真如令狐敏之所說,七名大圓滿組成的七殺陣可以擊殺道境,那白鳳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帝國生死未卜。

  如果有兩個或者更多的道境就好了。嬴敢當忽然思念起無忌來。如果無忌和林子月也在,他們和白鳳冰聯手,一定能戰勝夏侯孟德的七殺陣,守住帝國。

  無忌和林子月一左一右,拉著嬴亦然的手,御風而行。

  凜冽的寒風吹在他們的臉上,即使有蓬勃的火氣在身體中回旋,依然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這種寒意不僅來自寒風,更來自他心里的恐懼。

  孩子被白鳳冰擄走,兇多吉少。白鳳冰是什么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密道一戰,白鳳冰與他意識相通,知道他在孩子腦中種下了一根木針,早就心動了。

  就目前而言,他和林子月能夠入道,都拜腦中的木針所賜,白鳳冰是唯一一個憑自身努力入道的。沒有木針,白鳳冰幾十年的修行也占不了上風。她想要一根木針,也就成了很自然的事。

  如果不是他也不知道景小陽等人的行蹤,恐怕白鳳冰早就離開流玉宮,去抓孩子了。當初他不想知道景小陽等人的下落,后來又不派人去找,就是擔心白鳳冰會聞風而動。

  千算萬算,最后還是失算了。

  白鳳冰現在是不是已經殺死了孩子,取走了他腦中的木針?無忌不敢想象。

  他只能全力施為,以最快的速度趕向咸陽。

  他不知道自己離咸陽有多遠,即使是嬴亦然也不知道確切的數據,歷來古籍中只有約數,而且說法不一,說萬里的有,說幾萬里的,說幾十萬里的也有。

  總之很遠。

  無忌也覺得很遠,以他的速度飛行了數日,眼前居然還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原,以至于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終于,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黑線,他們看到了土壤,雖然貧瘠,連一棵樹都沒有,卻依然是那么的親切。

  “停!”嬴亦然突然叫了一聲。

  無忌停住了腳步,詫異的看著嬴亦然。嬴亦然指著遠處的一座山。“我們上次是從那邊過來的。”

  無忌不太敢確定,那座山太遠,他看不清楚。看得清楚也沒用,他們當時一掠而過,根本沒留意什么山。

  “是那座山。”林子月附和嬴亦然的意見。她的眼力最好,即使隔著幾千步,她也能看清山上一棵樹,更別提山的外觀了。“不過,我記得當時山離冰線還有好幾百里遠。”

  “現在是冬天,天氣更冷,結冰的地方會更多。”嬴亦然解釋道,語氣卻不太堅定。

  無忌欲言又止。他知道嬴亦然在擔心什么。通常來說,離冰線幾百里的地方氣候會有一個不小的變化,即使是冬天,也未必會結冰。冰線一下子向前推進了幾百里,足以說明出現了極端天氣。

  大陸很可能在以比他們預料更快的速度衰敗。

  “那我們離咸陽還有多遠?”

  “最多再有半天功夫,我們就能到咸陽。”嬴亦然看著遠處的天空,眉頭緊皺。“不知道咸陽城現在姓什么,有沒有換了主人。”

  “哪有這么快。”林子月不以為然,眼波一轉,又道:“換不換主人都沒關系,反正嬴敢當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姊姊,我覺得你都比他合適。”

  嬴亦然瞥了林子月一眼,苦笑不語。

  “走吧,救兵如救火,我們不要再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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