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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無奈

  無忌很無奈。“是你爹處心積慮地要殺我,我不得已,才殺了他。”

  “我沒有說你不應該殺他。”一丈紅舉起了巨劍,做出了出手的準備,臉上滿是淚水和赴死的悲壯。“可是我身為人子,也不能不為他報仇。我不能心安理得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無忌,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殺不了你,我只求你開恩,殺了我,讓我心安理得的離開這個世界。”

  無忌根本不理她,身形一閃,就消失在一丈紅面前。

  殺死蓋無雙父子,他一點愧疚也沒有。就算蓋無雙重生,他也會再殺他一次。可是面對一丈紅,他下不了這個手。

  一丈紅連追都追不上他,怎么可能傷害他,他又何必斬殺一丈紅以除后患。

  至于一丈紅的自責,那是她自己的事,他也沒有義務為她解決這個心魔。

  見無忌閃了,嬴亦然嘆了一口氣,也跟著縱身躍出。她雖然沒有無忌那么快,卻也絕非一丈紅能比,瞬間就消失在一丈紅的視野中。

  見無忌和嬴亦然先后消失,一丈紅大急,揮舞著巨劍沖了過來。

  “你別走!”

  “嘿嘿嘿,還有我呢。”林子月叫道:“還有我呢。”

  “跟你沒關系,你閃開。”一丈紅怒吼著,化身獨角獸,向無忌消失的地方狂奔而去。

  林子月睜圓了眼睛。“豈有此理,居然敢無視我。你這長角的呆馬,看我怎么收拾你。”說著,她縱身躍起,跳到了獨角獸的背上,足尖輕輕一點。獨角獸頓時腰背一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恢復了人形。

  蓋紅倒在塵埃中,滿身是土,被淚水和在一起,糊了一臉。

  林子月見了,心腸一軟,從蓋紅背上跳了下來,蹲在她面前。“唉,沒事吧?”

  “你何必可憐我。”蓋紅怒吼道:“在你們這些高手的眼中,我們不都是螻蟻嗎,為什么連死都不讓我們死得有尊嚴,非要如此戲弄。”

  林子月翻了個白眼。“我…我不是想戲弄你,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是天生的道體。你有人寵著,可以把歸元丹當零食,你可以高高在上,戰無不勝,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何必愧疚,對你來說,我又算得了什么東西。”

  “你這是什么話?”林子月火了。“我有今天的實力,固然有天賦和歸元丹的幫助,可是我自己也付出了努力。你一個人在密道里靜坐過嗎,你知道一個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冥想的滋味嗎。你知道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為了救自己而受傷,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嗎?你說我有人寵,你何嘗不是如此?沒有你爹的寵愛,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境界,能在咸陽橫行嗎?”

  蓋紅啞口無言。

  “你以為你這是視死如歸?我告訴你,你這是耍無賴。你只是利用我哥的仁慈耍無賴,說得更難聽點,你這是撒嬌,求同情。真想報仇,找個地方修行去。等有了實力再來報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人殺了你。你要有尊嚴的死去,你先要有尊嚴的活著。”

  林子月說完,一躍而起,消失在林間。

  蓋紅坐在地上,呆若木雞。

  林子月趕上了無忌和嬴亦然,猶自怒氣未消。

  “怎么啦?”無忌問道。

  “氣死我了。”林子月尖聲叫道:“她居然說我沒有努力,全是靠你。哥,你給評評理:我不努力嗎?”

  “只有弱者才用這樣的托詞來掩飾自己的不努力。”無忌笑道:“外界條件當然很重要,但是能不能將擁有的資源最大程度的利用,更決定于自身的努力。你如果不能在密道里冥想幾個月,就算有再好的條件,你也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箭圣。”

  “就是嘛。”林子月聳了聳肩,氣消了些。

  嬴亦然笑笑。“話雖如此,可是各人條件不同,不是所有人都像能像你們一樣,拋下所有事務,一心一意修煉的。子月,如果沒有你幾個哥哥和叔叔一起打理羽民國,你能安心在密道里坐上幾個月嗎?”

  林子月點了點頭。

  “我知道他們有功勞,可是我就是不愿意聽到他們這么說。我原本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在密道里坐了幾個月之后,我突然發現,原來道境真的只在一念之間,相對于道心的堅定,外界條件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無忌眼神一閃。“看來和白鳳冰在一起呆了幾天,你受益不小啊。”

  林子月說道:“是的,從她身上,我學到了不少。論道心之堅定,她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那你有沒有注意到,白鳳冰現在學會了享受生活,你的脾氣卻有些浮躁。”

  林子月皺起了眉。“我也覺得自己太浮躁了,動不動就發火,一點不像道境之人。哥,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的確有些反常。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也許這就是道境的正常反應。越是用力克制,越是適得其反,說不定反而有害。”

  嬴亦然若有所思。

  離開了臥虎鎮,無忌三人并沒有展開境界,一路急行。他們像普通人一樣,走走停停,像是結伴出游的年輕學子。不過,他們的心情卻一點也不輕松,特別是嬴亦然。

  他們越向北走,看到的流民越多。正如那個賣國師茶的少年所說,流民在南方生活不易。

  一路上,無忌三人看到好幾起因為爭奪一兩塊餅而發生的流血事件。在生死存亡面前,人們漸漸的失去了理智,為了能多活一天半天而拼命。在這種壓力下,嚴苛的大秦律法也失去了威力,而各地的神殿更是淪為雞肋,再也沒有人把神殿放在眼里。

  無忌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令狐敏之知不知道這個問題,他憑什么認為剝奪幾個世家的土地就能穩定咸陽的軍心?

  他問嬴亦然,嬴亦然也不知道答案。越往北走,嬴亦然越沉默,心事重重。

  咸陽。阿房宮。

  嬴敢當坐在御座上,看著眼前的一疊帳本,眉頭緊皺。

  李澤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嬴自清雙手交叉,攏在袖中,低著頭,面色愁苦。蒙自力一臉平靜,眼神半閉,快要睡著了。

  令狐敏之站在嬴自清身后,目光炯炯。

  嬴敢當抬起眼皮,掃了一眼三位上院國師,目光最后落在了令狐敏之的臉上,嘴角挑起一絲苦笑。“敏之,這個缺口可不小啊,你可有辦法補全?”

  令狐敏之微微欠身。“陛下,缺口雖大,卻并非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要陛下愿意解決,總是可以解決的。”

  “怎么解決?”嬴敢當問道,眼神卻不經意的瞟向了李澤。李澤一動不動,什么反應也沒有。嬴敢當無奈,只好把目光又轉回令狐敏之的臉上,有意無意的搖了搖頭。

  令狐敏之眉心微蹙。“陛下,若不能穩定軍心,只怕咸陽守不住。咸陽守不住,陛下可以到南疆巡狩,大臣可以隨行,可是這土地卻沒法帶走。與其送給夏侯孟德,為什么不拿出一些來分給將士們?”

  李澤突然笑了起來。“令狐師弟,我想問一句,你令狐家能拿出多少土地啊?”

  令狐敏之立刻反唇相譏。“我令狐家可以捐出一半的土地,不知李家能捐出幾成?”

  李澤一怔,尷尬的笑了一聲:“令狐師弟好魄力。不過,這恐怕只是你一廂情愿吧,令狐家主同意嗎?”

  “我雖然不是令狐家主,卻有自信說服家主同意這個方案,李國師是李家嫡子,下一任的家主。不知你是否有這個自信說服令尊,為國犧牲?”

  李澤轉過頭,不置一詞,眉宇間有些惱怒。令狐敏之不僅提出了一個極不合時宜的建議,而且在天子面前擠兌他,這是為了上位而不顧體面了。這樣的人如果得到天子的信任,成為主政者,將來必然是個佞臣。

  不能讓他成為天書院的下一任國師。

  李澤不經意的瞟了蒙自力一眼。蒙自力沒有動,只是嘴角一歪,露出幾分不屑。

  嬴敢當很無奈,宣布退朝,然后把令狐敏之留了下來。

  令狐敏之提出了用土地收買軍心的建議,交由司徒府測算后,發現土地的缺口很大。如何補上這些缺口,就成了當務之急。嬴敢當召集上三院國師議事,就是希望先能統一他們的意見,得到他們的支持,結果讓他很失望,連嬴自清都不支持他,上三院國師集體沉默。

  沉默就是反對。

  “敏之,怎么辦?”

  令狐敏之沒有回答,反問了一句:“陛下,如果夏侯孟德攻進咸陽,陛下南狩,有多少人會追隨陛下?”

  嬴敢當摸著下巴,搖搖頭。“估計沒幾個。”

  “陛下所言甚是。”令狐敏之說道:“他們不愿意做出犧牲,是因為他們相信夏侯孟德不會損害他們的利益。忠于夏侯孟德,未必就比忠于朝廷差。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憐惜他們?缺口雖大,一兩個大姓,七八個小姓,也就夠了。”

  “敏之,你不怕人人自危嗎?”

  “正是要人人自危。”令狐敏之懇切的說道:“如果人人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都不以朝廷的安危為安危,那他們安了,朝廷卻完了。”

  嬴敢當眉心緊蹙。他知道嬴敢當說得對,可是一想到要對七大姓、十三小姓動刀,他還是很猶豫。

  這可是帝國的根基,不管動哪一個,都有可能引起震蕩。

  “容朕再想想。”嬴敢當捏著眉心,頭疼不已。

  令狐敏之嘆了一口氣。“陛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果再不施以霹靂手段,等那些世家和夏侯孟德結盟,可就沒有回天之力啦。”

  “朕知道了。”嬴敢當擺擺手,示意令狐敏之不要再說了。令狐敏之無奈,只得躬身退了下去。

  出了宮,令狐敏之上了馬車,突然又退了出來,瞅了一眼拉車的馬。

  “杜魚,什么時候換了馬?”

  杜魚一看,勃然變色,伸手拽住令狐敏之的腰帶,將他從車上拖了下來,同時厲聲大喝:“來人,拿下!”

  幾個半人馬騎士一擁而上,將坐在馬車上的車夫拖了下來。

  令狐敏之推開杜魚的手,走到車夫面前,低下頭,看了他一眼。“為什么?”

  車夫一動不動,只是慘然而笑,一抹黑血從嘴里溢了出來。杜魚厲喝一聲,伸手捏住了車夫的嘴巴。令狐敏之搖了搖頭。“算啦,他也算是我令狐家的老人,若不是迫不得已,不會做這樣的事。看來,我犯了眾怒了,有人要給我一個警告。”

  杜魚心驚肉跳,慚愧不已。身為令狐敏之的近侍,他居然沒有發現拉車的馬被人換了。如果不是令狐敏之眼尖,一旦起動,這兩匹明顯野性未除的馬會拉著馬車一路狂奔,到時候不知道會出現什么樣的事。

  有人要殺令狐敏之,至少要給他一個教訓。

  “大人,這些人太猖狂了,居然對大人下此毒手。”

  “大人?我在你眼里是大人,在他們眼里,連一只臭蟲都算不上。”令狐敏之搖搖頭,舉步向天書院走去。杜魚不敢怠慢,指揮著半人馬騎士四處散開,自己緊緊的跟在令狐敏之身后。

  令狐敏之沉默地走著,一直步行到天書院前。他突然站住了,回過頭,看著杜魚。

  “杜魚,我有點相信無忌說的那句話了。”

  杜魚不解。“無忌?他說什么了?”

  “他說,帝國該亡了。”令狐敏之仰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那里原本應該有一座天書塔,現在卻空空如也。“帝國病入膏肓,非人力可救,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

  他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我擔心這口氣一斷,就再也救不活了。”

  杜魚皺眉,他不太懂令狐敏之說的話。不過,令狐敏之讓他想起了無忌。曾幾何時,他們這對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已經有些陌生。

  “大人,要不…我去找他,向他求援。”

  “不用去。”令狐敏之笑了。“他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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