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情況,更不知道除了那些正在寂寞塔中考試的考生,天書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所在的這座寂寞塔上,甚至透過寂寞塔,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沉浸在緊張的計算中。
他已經算完了海傘和龍螈的藥理作用,解開了百變丹失效的可能原因,并且找到了一種理論上可行的解決方法。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推演這種方案的可能性。
其實,問題的關鍵就在嬴亦然當初送給他的那塊銀牌上,就在銀牌所刻的那部分天書上。
同源框基因,身體裝配的說明書。
要實現變形,就要改動這部分基因,而海傘和龍螈的作用,就是對這部分基因進行修改。
但是,要改動這部分基因,需要兩個因素的配合:一是大量的元氣,二是一種特定結構的物質。
百變丹的大部分成分——歸元丹的作用,就是提供元氣。
海傘和龍螈的作用,就是提供那種特定的物質。
這種物質和百變丹特有的兩種物質很相近,卻并不完全相同。
簡單的說,這兩種物質原本應該是一種物質,像齒輪般的嚙合在一起,才能發揮作用。只是因為制藥者的境界不足,炮制工藝出現了細微差別,成藥失去了激發變形的作用,只剩下難以忍受的疼痛。
無忌要做的。就是利用意念力對百變丹進行重新煉制,將那兩種物質精確的組合在一起,恢復百變丹的本來面目。
方案已經擬定。他卻遇到了瓶頸,就像在紫府山強行計算第二十四卷天書一樣,他的腦力不夠用。
他需要大量的元氣,還需要更多的腦力。
可是,這里卻沒有大國師可以幫忙。
無忌有些猶豫。
沒有更多的腦力,計算速度會大大減慢,而且有可能崩潰。到時候輕則變成白癡。重則死亡。
如果放棄這次嘗試,他就無法激發出變形能力。通過考試,將被拒之天書院門外。
這當然是一個損失,可是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他有可能失去驗證自己理論的機會。
對于一個特立獨行的科技宅來說。這比不能進入天書院還不能接受。
當你站在一個可能改變世界的發現面前,你愿不愿意付出一切代價,包括你的生命?
對于無忌來說,這個選擇并不難。死亡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與其遺憾的活在這個世界,不如冒險跨出那一步,賭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
所以,無忌幾乎沒有太多的猶豫,就取出了身上所有的百變丹和歸元丹。
數十粒丹藥懸浮在空中。漸漸融解,融入翻滾的元氣中,注入無忌的身體。最后流向無忌的大腦。
只有一粒百變丹沒有動,靜靜的懸浮在無忌面前。
這是他試驗的樣品,用來測試理論的可行性。
融化了數十粒歸元丹和百變丹之后,元氣不足的問題得到了解決,無忌以為都是丹藥的功勞,卻不知道他已經引發了寂寞塔的異變。將所有寂寞塔中存貯的元氣強行汲取過來,全部注入他的體內。
大量的元氣注入之后。無忌腦部的那團光暈迅速膨脹,突然裂成三個略小的光團,就像細胞分裂一樣。
更多的元氣注入,裂開的三個光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每一個都和原先的光團差不多大小。
無忌的計算速度陡然提升,就像突然擁有了兩個外腦一樣,甚至更加強大。
片刻之間,他就完成了理論的推理。
完美的契合。
無忌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甚至來不及高興一下,就將意念力轉移到最后一顆百變丹。
藥丸如山,意念如海。海水涌入大山深入,沖刷著溝溝壑壑,改變著大山的形狀和結構。
不知過了多久,無忌睜開了眼睛,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百變丹,經過他改造的百變丹。
百變丹散發著柔和的淺黃色,金燦燦,明晃晃。
他的理論是不是正確,現在就剩下最后一步:吞下百變丹。
無忌張開了嘴,用意念將百變丹吸了過來,含在口中,然后再次閉上了眼睛,返觀內視。
百變丹在他口中融化,散入他的身體,消失在每一個細胞中。
無忌靜靜的等待著,他非常好奇,對接下來的這一刻充滿期待。自己能不能擁有變形能力,又將擁有什么樣的變形能力。
是能飛的猛禽,還是善戰的猛獸,又或是普通無奇的生物?
寂寞塔間的元氣波動漸漸平息,再也看不到一絲元氣流動。
大國師緊緊的閉著眼睛,臉色煞白,衣領已經全部被冷汗浸透,頭發一陣陣發麻。
她甚至不敢睜開眼睛,面對其他國師。
她是靠大量的歸元丹補充元氣,強行升到七階的,境界還沒有穩定。剛才寂寞塔突生異變,大量元氣外泄,她一時不察,損失了不少元氣,境界瞬間降為六階,還有繼續下降的可能。
稍有不慎,她就有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真容。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論是對天書院,還是對朝廷,都是一個無法承受的打擊。
大國師苦苦支撐,心情緊張到極點,臉都已經有些扭曲了。
蒙自力第一個注意了大國師的奇怪表情,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連忙搶上一步,將手掌按在大國師的肩上,低聲道:“大國師,請落座。”同時將一道渾厚的元氣注入大國師的體內。
得到這股元氣的護持,大國師這才松了一口氣,及時睜開眼睛,感激的看了蒙自力一眼,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坐了回去,恢復了大國師的莊嚴。
殷從周等人還沒反應過來,又被蒙自力寬厚的身體擋住,沒有注意到大國師剛才的異常。只有遠處人群中的令狐敏之看到了。他狐疑的轉了轉眼珠,百思不得其解。
又過了片刻,見寂寞塔再也沒什么異常,殷從周等人才各自回座。他們誰也不說話,各自想著心思。
殷從周的心情最為復雜,他一會兒看看寂寞塔,一會兒又看看大國師和蒙自力。剛才蒙自力有意無意的提到了帝國建立之前的事,殷從周懷疑他是想為大國師招無忌入院找理由。如果是這樣的話,殷從周并不反對,因為這也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帝國有很多規矩,傳承千年,不管平時多么強勢的人,一旦遇到這些規矩,都會理智的避開。
因為那些規矩大部分是歷代大國師制訂的,為的是帝國的長治久安。不管什么規矩,時間久了,總會有一些問題,要解決問題,就要打破這些舊規矩,重立新規矩。
打破規矩的事只能由大國師來打破。除了大國師之外,任何人都不夠資格,包括天子在內。
比如除天子外,任何人不得擁有五十人以上的親衛。
比如不得攜帶筆墨進入天書塔。
特別是近三百年來,又出現了一條雖然沒有書之簡帛,卻不言而喻的潛規則:非七大姓不能成為天書院登堂級以上的弟子。換句話說,非七大姓不能擔任州以上的神殿祭司。
這嚴重阻礙了七大姓以外的家族分享天書的資源,眼看著天書院日漸衰弱,成為擺設,卻無可奈何。
殷家是眼下大秦帝國最為耀眼的家族之一,殷郊是帝國四大軍團之一的鷹揚軍團的統帥,殷從周是天策院的國師,殷家的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可是這都改變不了殷家只是十三小姓,不能躋身七大姓的現實。
不能躋身七大姓,就不能分享更多的利益,而要殷家停下前進的步伐,無疑不太現實。
因此,由大國師來打破規矩,進而作為交換條件,放開更多的限制,就成為殷家的一個選擇。
如果大國師愿意做出讓步,殷家愿意接受無忌進入天書院這個事實,即使無忌和殷家勢同水火。
無忌要成為大國師,至少還要三十年光陰。三十年可能發生很多事,誰能說得清呢。
殷從周斟酌著,等待著。這種較量,誰先開口,誰就暴露了自己的底線,就會處于弱勢。殷從周才不會做這樣的傻瓜。他有足夠的勝算,沒有必要著急,完全可以等大國師先開口。
大國師看到了殷從周的眼神,也體會到了他勝劵在握的從容,甚至是守株待兔的陰險。她懷疑殷從周另有圖謀,可是她卻想不出。對她而言,不管無忌還要多久才會出塔,他終究是要出塔的。然后怎么辦?
怎么才能讓他通過第三輪測試?
怎么看,好像都沒有可能。
既然如此,無忌在寂寞塔中呆多久,又有什么意義?他已經遠遠超過了兩個時辰,證明了自己的心性,再坐下去,也解決不了最終的問題。她卻快支撐不住了。元氣外泄,心力消耗過大,境界不穩。再等下去,她很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原形。
大國師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可是神色卻出現了一絲猶豫和不安。
令狐敏之站在遠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頭的疑云越來越濃。
就在這時,無忌所在的寂寞塔突然一聲悶響,打破了寧靜。
大國師不禁松了一口氣,總算結束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那座寂寞塔。
殷從周撇了撇嘴,露出一絲不屑。時間倒是夠長,可是就算讓你再坐兩天,你能變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