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巨響,辰鷹再次撲擊而至,雙爪疾伸,抓住粗大的木柱,用力一扯,將半層塔樓扯成碎片,連帶著整個佛塔都搖晃起來。冰火中文 佛塔本是鐘樓,在塔的下面有一口巨鐘,大概有四五丈高,占據了下面四層樓的主要空間,用幾根鐵鏈掛在一個十字梁上。旁邊吊著刻成魚狀的鐘槌,和屋梁差不多粗大。
佛塔晃動,鐘槌搖晃起來,撞在了巨鐘上。
“當!”巨鐘長鳴,壓過了城南的爆竹和煙花,在咸陽城南的上空久久回蕩。
無忌被鐘聲震得頭暈眼花,天旋地轉,兩眼都有些對不上焦了。只覺得腦子里全是鐘聲,其他的什么也聽不到。
令狐敏之等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捂著耳朵,腳步踉蹌,眼球充血,露出痛苦之色。
嬴敢當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翻起了白眼,就差口吐白沫了。
無忌震撼不已。這就是玄境七階的實力?果然非同凡響。
天然居。
皇后嬴若英怔了一下,緩緩的抬起了頭。
嬴亦然臉色煞白,面露驚恐之色。她突然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站住!”嬴若英輕喝一聲:“哪兒也不準去!”
“母后,他們會死的。”
“如果他們會死,你去了也救不了他們。”嬴若英深吸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這是白馬寺的鐘聲。時辰未到,聽起來也不像是正常敲響,而是被人撼動鐘樓。意外敲響。”
她抬起眼皮,瞥了嬴亦然一眼:“這樣的人,你對付得了嗎?”
“可是…”嬴亦然急得小臉通紅,卻不得不承認嬴若英說得對。
白馬寺的巨鐘是整個咸陽城最大的鐘,除夕夜子時敲響,聲音可以傳遍整個咸陽城。為了承受這么大的鐘,鐘樓也修得格外的堅固。能撼動鐘樓。讓巨鐘意外敲響的人,實力非同凡響。
她自認做不到。她相信無忌和嬴敢當等人也做不到。就算是巨人,除非他們誤碰了鐘槌,否則僅靠撞擊佛塔,也很難讓大鐘發出聲音。
她去了。也無濟于事。更何況這里離白馬寺四五十里,等她趕到那兒,估計戰斗也結束了。
“母后,這怎么辦?”
嬴若英輕咬嘴唇,沉吟良久,吐出一個字:“等!”她伸手將淚水漣漣的嬴亦然攬入懷中,輕拍著她的背。“等他們回來,或者…等機會復仇!
鷹揚將軍府,歡聲笑語。濟濟一堂。
殷郊坐在正席,妻妾兒孫各安其位,有的在飲酒。有的在玩牌,有的正低聲說笑,幾個小孩子在人群中跑來跑去,清脆的笑聲連成一片。
這是他們一年中最歡樂的時候。
殷郊端著酒杯,淺淺的呷了一口,酒香在口腔中彌漫開來。他品味了片刻。正準備咽下,突然聽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鐘聲。
殷郊的眼神突然一變。他轉過頭。沖著身后的墻帷看了一眼。
墻帷一動,一個高大的人影閃身出去。過了片刻,他又轉了回來,立在墻帷后面,一動不動。
只有墻帷微動,仿佛有輕風拂過。
殷郊微微頜首,臉色如常,慢慢的將口中的酒咽了下去。
溫熱爽滑的美酒流過咽喉,如同芬香的鮮血。
無忌看到林飛臉色驚惶,沖著他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些什么,卻一個字也沒聽到。
他被鐘聲震得暫時失聰了。
“我沒事!”他沖著林飛大聲喊道:“你怎么樣?”
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看林飛一臉的疑惑,估計他也沒聽到。無忌伸手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搖搖手,然后再擠出一個笑容。林飛見了,知道無忌無恙,這才點了點頭,反手抽出一枝箭,搭在弦上。
無忌沖著林飛搖了搖手。
無忌知道林飛想干什么,但是,這沒什么用。
林飛是箭師巔峰,相當于靈境巔峰,是他們這些人中境界最高明的——如果不算他這個雞肋箭圣,但是和擁有玄境七階的辰鷹比起來,他什么也不是。
殷玄尚未突破三階的時候,就能抓著他,飛得比林子羿的箭還快。
當時的林子羿就是箭師巔峰境界。
無忌轉向令狐敏之。令狐敏之的臉色同樣不好。不過他沒有一絲慌亂,一邊輕拍著耳朵,一邊仰起頭,冒著簌簌落下的灰塵,看著天頂。
無忌扶著墻壁,走到令狐敏之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做了一個手勢。
“怎么辦?”
令狐敏之看了他一眼,眼珠轉了轉,指了指坐在地上翻白眼的嬴敢當,又指了指腳下,然后將手捏成一個爪型,掌心向下。
無忌沒看明白。令狐敏之只好湊到他耳邊,大聲喊道:“先保住七皇子的命,七皇子不死,我們就還有機會。把他罩到大鐘里面,派人去找禁衛軍求援!”
無忌聽懂了。
辰鷹要殺他,必須要有一個借口。他的借口是嬴敢當被他劫持,他為了救嬴敢當,這才殺人。要想這個借口成立,嬴敢當必須死。否則,嬴敢當不會幫他說謊,甚至可能反咬他一口。
保證嬴敢當的安全,辰鷹的借口就不成立,就不能不有所忌憚。
把嬴敢當罩在巨鐘的下面,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辰鷹的實力再強,一個人也提不起這么大的鐘。
無忌立刻和嬴敢當商量了一下。嬴敢當嚇壞了,一聽說可以保命,二話不說,跌跌撞撞的向塔下奔去。
“嘩啦!”辰鷹再次掀掉了半層樓,無數的瓦片和木頭落下,沿著樓梯往下滾。
巨鐘再次被敲響。不過這次無忌等人有了準備,及時的捂住了耳朵。雖然還是被震得兩腿打顫,氣血翻騰,卻沒有太影響腳步。
嬴敢當在要離一羽的幫助下,到了佛塔底層,站在巨鐘之下。石頭和木頭兩人一起用力,解開了鐵鏈,轉動巨大的輪盤,將巨鐘放了下去。
“轟隆”一聲,巨鐘落地,將嬴敢當罩了進去。雖然石頭和木頭很小心,巨鐘落地時,還是發出巨大的聲音,也不知道嬴敢當會不會被震得七竅流血。
無忌又叫過林飛和要離一羽,讓他們分頭去天然居找皇后求助。只有通過皇后,調來禁衛軍,他們才有可能脫險。
辰鷹雖然強悍,畢竟只有一個人,要想同時抓住這兩人,難度不小。林飛和要離一羽都是敏捷型的,又不像巨人這么醒目,潛行起來更容易。
林飛和要離一羽二話不說,抓住機會,分頭沖出了白馬寺,消失在周圍的民居中。
“接下來怎么辦?”
“聽天由命吧。”令狐敏之苦笑一聲,“希望林飛和要離一羽能夠有一個活著,及時搬來救兵,把嬴敢當救出去。”
無忌覺得令狐敏之話中有話,似乎不怎么樂觀。“那我們呢?”
令狐敏之看了他一眼,無聲的苦笑起來。還沒等他說話,頭頂響起一個聲音:“你還想活?”
無忌抬起頭,看著一身黑衣的辰鷹一步步的從樓上走了下來,眼神陰冷的看著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這是何苦呢。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非要拼個你死我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只要能殺了你,我死不死,無所謂。”辰鷹冷笑一聲,忽然滑步側移,一躍而起,撲向舉著盾牌和鐵錘沖過來的木頭,左手探出,揪住了盾牌的邊緣,用力一扯。
木頭驚叫一聲,控制不住平衡,橫著飛了出去,撞在落地的大鐘上。
大鐘一陣悶響。
石頭大吼一聲,沖了過來,掄起鐵斧,沖著辰鷹就劈。辰鷹斜身躍起,腳尖在石頭的大腿上點了一下,閃身從石頭腋下掠過,像一只蒼鷹,出現在石頭背后,一腳踩在石頭的背上。
石頭跌倒在地,震得地面為之一晃,斧頭也扔了出去,險些砸中令狐敏之。
辰鷹負手站在石頭背上。石頭拼命掙扎,卻怎么也爬不起來,仿佛背上站的不是辰鷹,而是那口巨鐘。
令狐敏之倒吸一口冷氣:“以輕馭重?”
無忌沒有吭聲。他雖然不知道以輕馭重是什么意思,卻也看得出來,辰鷹的實力非同小可,即使是石頭、木頭這樣的巨人,面對他也沒有什么反擊的機會。
現在,只有被罩在巨鐘里的嬴敢當是安全的,他和令狐敏之一樣,都是辰鷹爪下的獵物。
令狐敏之的目的也只有一個:保住嬴敢當的命,卻根本沒有考慮到他的安全。否則,他應該建議他和嬴敢當一起躲到巨鐘下面去。他現在的價值只有一個:希望辰鷹殺了他,完成任務之后,不再殺其他人。
皇后不會為了一個死去的庶民和鷹揚將軍府發生沖突。借他之手,打擊了為鷹揚將軍府效力的死門,同時還殺死了殷郊的兩個鷹侍,她已經賺到了。
歸根結底,他不過是一個工具。如果活著,還有一點利用價值,一旦死去,就什么也不是了。
無忌看了令狐敏之一眼,嘴角微挑。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出選擇,完美地照顧了各方的利益,盡可能將影響控制到最小,令狐敏之的聰明的確不可小覷。
令狐敏之避開無忌的目光,低下了頭。
無忌轉過頭,看著辰鷹,突然笑了一聲:“你知道我踢爆殷玄菊花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