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無忌與景三虎天南海北的閑聊時,離驛舍不到五里的地方,一個比尋常人家要寬敞幾倍的院落里,景門門主景大海一臉怒氣的坐在堂上。
在景三虎家,一場原本手到擒來的圍捕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他有二十多個手下戰死,除了有限的幾個是被巨人的鐵錘打死之外,絕大部分都是被那個箭手一箭封喉。
這樣的箭術,足以讓景大海心生警惕。
特別是林飛離開時的最后一箭,飛越百余步,依然一箭洞穿土墻,險些一箭射殺景大海本人。
這樣的實力,即使是放眼整個咸陽也能排近前十,怎么會是一個年輕庶民身邊的侍從?
如果再算上那兩個巨人侍從,那就更不得了。巨人供養不易,能以巨人為侍從的人,非富即貴。景大海一直以為這兩個巨人是目標的同伴,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是無忌的侍從,聽從無忌的命令。
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什么來頭?
景大海覺得,自己這一次似乎一腳踢在了鐵板上,又或者踢在了皇宮那扇著名的磁門上。
正是因為對無忌實力的忌憚,雖然損失了二十多個精銳手下,景大海卻沒有敢輕舉妄動,甚至沒敢去找倪大鈞的麻煩。
他剛剛收到消息,景三虎一家似乎成了無忌的侍從。在沒有足夠的把握對付無忌之前,貿然擴大矛盾,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景大海派人去請開門門主邢遠志通報消息,同時要一個說法。在他接受任務的時候,邢遠志可沒說有這么大的難度,否則景大海絕不會答應。
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景大海咳嗽一聲,正準備發怒,來個先聲奪人,抬頭一看來人,連忙將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站起身,迎了上去。
“大洪,怎么勞動你來了?”
來人是邢遠志的長子邢大洪,和景大海同輩,如果不出意外,將是下一任開門門主。這些年,邢遠志已經不怎么理事,漸漸的將事務轉移到邢大洪手中。
“大海,這件事是我負責的,出了差錯,當然要來向大海道個歉。”邢大洪誠懇的說道:“家父聽到這個消息,已經批評我了。大海,你的損失,一概由我承擔,另外再奉上一份薄禮,以表歉意。”
景大海臉色稍霽。邢大洪不賴賬,這事情就好辦多了。
“大洪,這少年究竟是什么來頭?”
“唉,我也把事情想簡單了。”邢大洪苦笑一聲:“接到你的消息之后,我立刻趕到見了雇主,結果連雇主都很意外。他只知道目標是邊鎮的一個庶人,和九夷部落有些關聯,卻沒想到關聯這么深。”
景大海濃眉一挑:“可不是么,那箭手的實力實在是太強了。要不然,我的損失也不會這么大。”他眼珠一轉,又道:“那現在該怎么辦?”
“目標身上的銀牌若在,雇主就不能動手,以免和神殿發生沖突。”
景大海頓時沉下了臉:“那怎么辦?我的兄弟就白死了?大洪,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的手下有三分之一都折了。”
“我知道,我知道。”邢大洪苦笑道:“讓景門去做這種粗事,的確有些不合適。大海,你先消消氣,我去死門一趟,看看大龍能不能幫上忙。”
景大海沒有再吭聲。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圍,連邢大洪都有些扛不住了,只能請死門出手。
一個邊鄙小鎮來的庶民,居然要暗八門的三門聯手,這可是暗八門幾十年來沒有出現過的事。
鷹揚將軍府,殷郊正襟危坐,閉目假寐。
一個青衣老仆彎著腰,輕聲說了幾句。殷郊突然睜開了眼睛,眼中寒光四射。
“神箭手?”殷郊哼了一聲:“這畜生果然荒唐粗疏,有神箭手,居然也不說一聲。”
老仆一聲不吭。他知道殷郊很生氣,目標身邊有神箭手這么重要的情況,殷玄居然一點也沒提及,可謂極大的失策,已經不能用大意來形容了。
對付神箭手這樣的存在,暗八門這樣的小打小鬧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必須動用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才有勝算。可是,就算是殷郊,也沒有在咸陽動用正規軍的權利。
京師咸陽只有一支正規軍,就是被稱號黃金軍團的禁衛軍。有權調動五十以上禁衛軍的人,整個咸陽只有兩個:一個是禁衛軍的直接負責人,九卿之一的執金吾,一個是皇帝陛下。
在京畿以內,就連四大軍團的最高統帥,也只能擁有最多五十名親衛騎。否則,一概以謀反罪處死。
只有五十騎,殷郊沒有擊殺一個神箭手的把握。就算有,他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庶民出手。
正因為如此,他才對殷玄非常失望。作為一個以軍團統帥為目標的將領,出現這樣的情報失誤是不可原諒的。
“終止和暗八門的合作,一切損失,都記在那個畜生的頭上。”殷郊略作思索,就做出了決定,沒有一絲拖泥帶水。“不過,如果他們能解決這件事,賞金可以提高到千金。”
老仆領命,躬身退出。
“千金?”死門門主史大龍眼神一閃,非常吃驚。
殺一個庶民,哪怕他身邊有一個神箭手和兩個巨人做侍衛,也不至于出這么高的代價吧?
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出這么高的懸賞?
“大龍,你慎重考慮一下。”邢大洪誠懇的說道:“從大海描述的情況來看,目標身邊的三個侍從均非等閑之輩。要完成這個任務,恐怕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史大龍猶豫了。
他雖然看不起景門那些只會偷東西的賊,可是高達千金的賞金,還是讓他不能輕易割舍。死門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兩三千金。如果能接下這個任務,暗八門的年會上,死門的業績一定會最好看。
“我接了!”史大龍猶豫再三,還是咬咬牙,決定接下這個任務。
神箭手和巨人雖然可怕,但是死門要完成任務,不一定就要和他們發生沖突。
死士不是戰士,暗殺也不是戰斗,有的是取人性命于無形的手段。
無忌并不知道自己的價值一下子提到了千金。他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迎接第一縷陽光。
“吱呀”一聲響,房門被推開了,小紫月抱著小獸崽,提著裙子,光著腳丫跑了進來,爬上床,掀起被子就鉆了進去。抱著無忌的腰,美美的嘆了一口氣,露出愜意的微笑。
“別亂動。”無忌一把摁住她四處摸索的小手,警告道:“再不規矩,把你趕出去。”
小紫月撅起了嘴。
小獸崽從被窩里拱了出來,伸出粉紅色的舌頭,在無忌臉上舔了舔,哼哼著,找個地方臥了下來。
說來也怪,這頭飛天辟邪的幼崽出生幾個月了,還像小貓似的,一點也沒長,連翅膀都沒變大,以至于無忌有些懷疑是不是飛天辟邪的真種。
景小陽端著洗漱的水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不禁掩嘴笑了一聲。她走到床邊,從無忌手中接過刀片,擔心的看了一眼被子。刀片雖然沒開刃,她還是非常擔心無忌會傷著自己。
還好,被子完整無缺,也沒有任務血跡。
“主人,你一直在練?”
“是啊,連睡覺都在練。”無忌舉起手,手指靈巧的翻來覆去。“怎么樣,是不是有進步?”
景小陽大吃一驚:“主人,你真是天才,學得太快了。我練了三個月,才練到你這個程度。”
“哈哈,我本來就是天才。”無忌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他還沒有打算對景小陽透露所有的事情。
景小陽卻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看向無忌的眼神也有些異樣。
如果說,她原來對無忌的強大還有一些懷疑的話,看了無忌一夜之間就能將基礎手法訓練得如此純熟,她不得不承認無忌真的是天才,近乎妖孽。
這可不是僅僅刻苦就能做到的,這得有過人的天賦。
景小陽正想再說,忽然樓下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哥,有一位西北來的大富商仇大老爺,可是住在這里么?”
驛卒沒好氣的說道:“什么仇大老爺,驛舍里就沒有西北來的富商。快走,快走!”
“嘿,這是哪個逼里跑出來的孫子,閑得蛋疼,消遣姑奶奶我,不知道姑奶奶忙了一夜,要補覺啊。孫子,你給姑奶奶聽好了,下次別說是十金,就是百金、千金,姑奶奶也不稀罕。別讓姑奶奶再看見你,管你是繡花針還是長角龍,姑奶奶都給你夾成兩截,讓你斷子絕孫,望逼流淚…”
那個潑辣的聲音漸行漸遠,景小陽的柳眉卻挑了起來。
“主人,有人要出千金,取你的性命,死門接下了這筆生意。”
無忌一怔。“你說什么?”
“剛才來的那個女人叫花弄月,是我的好朋友。她一大早跑到這兒來,是專門給我通風報信的。我們之間有暗語,我能聽得懂。”
聽完景小陽的解釋,無忌沉默了片刻,笑了起來。
“原來我這么值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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