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沿著官道向湯山方向飛奔。
翻過湯山,就算是離開了帝國的疆域,那里雖然有關卡,但是山間小路眾多,不可能每條路都有人把守,逃脫的可能性比較大。
帝國千年,在嚴苛的連坐法之下,真正敢逃亡的人屈指可數。他如果不是孤獨一人,無牽無掛,不是有著一個向往自由的靈魂,也不會冒這個險,甚至連這個想法都不會有。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上那個老人和少年——其實他不想和他們一起,目標太大,容易被抓住,哪有逃跑還坐馬車的——不過,他雖然沒能如愿進入神殿,但少年給他的銀牌還是給了他一個機會,如果不是令狐敏之破壞,這事說不定就成了。
如果有機會報答他們,無忌不介意費點事。
兩年多的準備,讓無忌不僅有不錯的體力和耐力,而且對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離開官道不久,他就鉆進了山林,像一只靈活的野山羊,在怪石嶙峋的山坡上飛奔。
跑了大概五六里路,他看到了那輛半舊的馬車,松了一口氣。總算還知道離開官道,這兩人倒也不算太笨。他觀察了一下地上的痕跡,繼續追了下去。他落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不過根據那老人的身體狀況來看,要追上他們應該不會太難。
神殿,測試接近尾聲,在三十多個少年中,殷玄找到了三個有前途的年輕人。杜魚也是其中之一,他雖然只是犬命,但是他的性格忠厚,一下子中了殷玄的意,順理成章的成了殷玄的部下。
令狐敏之走了進來,靜靜的站在一旁。殷玄偏了偏頭,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談妥了?”
令狐敏之點點頭,又搖搖頭,面色平靜,既看不出得意,也看不出沮喪。
殷玄大惑不解,想笑又沒笑出來。“你這是什么意思?”
令狐敏之淡淡的說道:“巫大通接受了將軍的好意,那個叫無忌的原人庶民拒絕了。”
“是么?”殷玄一怔,眉頭一挑:“有點意思啊,難道你會看中他,和你一樣,有點傲氣。”
令狐敏之笑笑。
“你怎么和他說的?”殷玄站了起來,張開雙臂,伸展了一下,關節啪啪作響,連成一片。“是不是給的承諾太少了?”
令狐敏之把兩人交談的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其實主要是他在說,無忌從頭到尾也沒說幾句話。殷玄聽完,臉色有些不好看。在他看來,令狐敏之已經給足了無忌面子,提的條件甚至過于優渥,無忌如此輕描淡寫的拒絕了,是對他的莫大蔑視。他壓制著怒氣,喝了一聲:“蓋青,讓他來見我。”
站立在一旁的青衣侍從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令狐敏之沒有吭聲,他知道殷玄會是這個反應,他也希望殷玄發怒,給無忌一個教訓,讓他知道拒絕他好意的后果。恩威并施,才是馭下之道。他和殷玄之間的配合本來就是一文一武,一恩一威。
時間不長,蓋青回來了,后面跟著趙虎。趙虎一臉陪笑:“大人找無忌么,他已經走了。不過,我知道他住在哪里,需要的話,我可能傳他來見大人。”
“去帶他來見我。”殷玄一揮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如果不來,砍下他的首級示眾。”
趙虎一愣,頓時傻了。聽殷玄這語氣,無忌好象是得罪殷玄了?“大人,無忌他…怎么了?”
“怎么了?他居然敢拒絕我的好意,真是不識抬舉。”殷玄低喝一聲:“趙虎,這是我給你的第一個任務,能完成么?”
趙虎頓時一個激動,血涌上了臉。一半是因為激動,一半是因為憤怒。無忌原本沒有效忠殷玄啊,害得老子被他打了半天耳光,還得陪著笑臉。這王八蛋,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如此戲弄老子。
他死定了。
趙虎大聲應喏,沖出了大殿,招呼上小栓子等兄弟,呼嘯而去。
正三三兩兩離開的少年們一看,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杜魚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妥,很可能和無忌有關,他正想追上去看看,令狐敏之從里面走了出來,叫住了他。
“大人。”杜魚雖然心急如焚,卻還是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
“你和無忌是好朋友?”
“回大人,屬下的確和無忌是好朋友。”杜魚小心翼翼的問道:“屬下斗膽,敢問…趙虎他們是去找無忌么?”
令狐敏之點點頭。“無忌拒絕了將軍的招攬,將軍有些不太高興,派趙虎前去帶他來問話。你說,無忌會來么?如果不會來,他會去哪兒?”
杜魚一臉震驚,半晌沒反應過來。無忌拒絕了殷玄將軍的招攬?他剛才聽同伴們說,還以為無忌和他一樣,也成了殷玄的部下呢。要不然,他怎么會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教訓趙虎。
壞了,這家伙又耍小聰明,可是這次闖的禍大了。
見杜魚這副神情,令狐敏之知道他一點也不知情,又問道:“如果將軍派你去追無忌,你會去么?”
杜魚猶豫了,沉吟半晌,用力的點點頭。“杜魚蒙將軍賞識,招入麾下,自然要為將軍效力。不過,無忌聰明過人,對屬下也非常熟悉,他如果不想讓屬下找到他,屬下就肯定找不到他。”
令狐敏之笑了。“杜魚,你要有心理準備,你們以后可能會成為敵人,也許有一天,他會死在你的手上。”
杜魚搖搖頭:“大人,無忌雖然只是個原人,可是他聰明過人,不會給屬下這個機會的。”
令狐敏之愣了片刻,笑著搖搖頭,轉身離開。回到大殿,他對正在等候的殷玄說道:“玄之,派人追吧,趙虎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
殷玄不以為然,撇撇嘴。“區區一個庶民,還要我親自去?”
“不僅是這個庶民。玄之,你不想知道送他銀牌的人是誰嗎?”
殷玄如夢初醒,一拍腦袋,埋怨道:“敏之,怎么不早說?”
令狐敏之淡淡的說道:“早說,你是殺無辜。現在說,你是追逃虜。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