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僧人走遠了,方行便也回轉過了身,將自己一直提在了手里的神秀扔到了地上,這么一松開,神秀那本來被他制住,動彈不得的身體總算是恢復了些許自冇由,默默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望向方行的眼神有些古怪,又有些感慨,苦笑了一聲,才聲音低低的道:“師兄,這一場因果我確實是逃不掉的,跟了他去,了了這樁夙愿,還能幫你換來一卷道經,何苦阻我呢?”
“別跟我說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方行冷眼看著神秀,半晌才皺眉說道:“你要真想去剛才又為什么嚇的跟孫子一樣?跟我進來,究竟有什么事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敢唬弄我看我敲不死個死禿驢…”
“噢…”
神秀低著個頭,跟著方行往行宮里面走。
但走了幾步之后方行卻又停下了:“酒壇子剛才打破了,你再給我搬一壇去!”
“額…好的…”
神秀呆了一呆,又乖乖的搬酒去了。
方行則氣鼓鼓的站在行宮門口,一直看著神秀真個兒抱了酒壇上來才放心的到了行宮里等他,而等到神秀上來之后,兩個師兄弟就這么坐了下來,又讓聽到了動靜過來察看的王瓊與楚慈回去,清去了周圍閑雜人等,這才坐在了左右太師椅上,開始細細的說起了這“辯機”之事。
“師兄啊,其實很多事我也記不清了,只有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斷,多在夢里看見…”
坐下來了之后,神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開始琢磨該從哪里說起,沉默了半晌之后,他輕輕一點頭,道:“從頭開始說罷,師兄,你也知道我是打小就在靈山寺里長大,據說是酒肉師叔踏遍了千山萬河才將我找回去的,從我記事時開始,首座就一直跟我說,我有宿緣,將來必會成為一代佛主,引領萬佛,渡化眾生…”
“你這么厲害?”
方行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神秀,似乎還有點懷疑。
神秀有點無語:“師兄我繼續往下說可以么?”
“哦哦哦,你繼續說…”
方行擺了擺手,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不過首座又曾經跟我說過,成為佛主之前,我會有一大劫,若此劫渡過去了,我將得到真佛業果,修成佛主,但若是此劫渡不過去,我反而會成為別人的大劫,而且他當時告訴我的時候,眉宇間頗有憂色,就好像…就好像是我已經失敗過九次了,正在等第十次機會…”
“你有沒有這笨啊,九次都輸了?”
方行瞪著眼睛瞧向神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額…師兄我可以繼續往下說么?”
神秀又有些無語的看著方行。
“哦哦哦,你繼續講…”
“剛才說過了,以前我做夢的時候,總是斷斷續續的夢到一些場景,但都似是而非,并不真切,可也就在那個僧冇人來找我,在我面前不停的提起辯機二字的時候,我就忽然之間明白了些什么,師兄啊,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但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的佛劫來到了…”
方行皺起頭眉頭看向了神秀:“能說人話不?”
方行一時噎的難受,半晌之后,干脆道:“這樣說吧,師兄,萬年之前,佛主殞落,曾經打算將佛果傳授給兩個弟子,因此命這兩名弟子各出一偈,以證佛果,結果其中一名弟子輸了,但他并不服氣,大鬧靈山,佛主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們二人每千年辯一次機,直到那名弟子心口服口服,結果千年一輪回,那弟子連輸了九次,始終贏不得對方,可那名贏了的弟子,也因為始終未讓對方信服,遲遲取不得佛果,于是,兩個人已經約定,十次辯機定佛果!”
這般說了之后,神秀指著自己的鼻子道:“雖然很多事啟航奶叔我都不記得了,還是從師尊以及我夢境的碎片里拼湊了很久,才知道了這些,但很明顯,我,就是那個輸的…”
“輸了九次…”
方行沉吟不語,半晌才小心問道:“辯機是啥?”
神秀頓時無語,半晌才道:“師兄你可以把他理解為吵架的!”
方行一拍大冇腿站了起來,鄙視的看著神秀道:“吵了九次都沒吵贏,你可以啊!”
神秀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雙手合什念了聲佛。
方行一副想幫忙的樣子,認真的思索了半晌,道:“那你知道自己為啥沒吵贏不?我跟你說,有時候吵架不光是看對方說什么詞你說什么詞的,聲音你得大,把對方的氣勢壓下去,還得揪準痛點,對方長的丑你就罵他臭蛤冇蟆,長的黑你就罵他黑熊精,長的俊的就罵他小白臉,臉不白的就罵他長的丑…還有,要實在罵不過的就上去揍他,揍不了的找人一起揍他…”
神秀聽了這些大道理,簡直就是無語了,半晌才道:“師兄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其實過了九世,我也已經想明白了,或許很多世前我就想明白了,為什么總是會輸!”
“嗯?”
方行抬起頭來看著神秀。
而神秀則輕輕嘆了口氣,微微苦笑,道:“因為他的佛法確實比我深!”
“那你這是承認自己吵不過人家了么?”
方行有些無語的嘆了口氣,道:“繞道走唄,還吵什么?”
神秀苦笑了一聲,道:“因為我也覺得自己是對的啊…”
他頓了一頓,似乎在想著怎么對方行解釋,半晌才道:“他雖然佛法比我深,道理比我大,但我還是覺得我是對的,我知道在佛主看來,在僧眾看來,在眾生看來,他的道理都是對的,可我自己知道,我的佛法也不是錯的,為這一個念頭,我與他辯了九世,如今是第十世了,那僧人來時,我知道自己還沒準備好,也不愿再去輸一次,但我終究還是要去的,躲不掉!”
“合著你就是鉆了牛角尖了…”
方行站了起來,拍著神秀的肩膀道:“不過你放心,我肯定認為你是對的…”
神秀苦笑道:“師兄你知道我的佛偈是什么嗎?”
方行道:“不知道啊!”
神秀道:“那你為啥認為我是對的?”
方行倒了兩碗酒,遞給神秀一碗,道:“因為你叫我師兄,不幫你我幫誰?”
神秀目光復雜,卻未說什么,只是苦著臉望著酒碗,道:“師兄,佛門是不許飲酒的…”
“喝!”
方行瞪起了眼睛,神秀立刻麻溜的接過酒碗倒進了嘴巴里。
“反正我就覺得,你后面說準備要去的時候一副送死的樣子,倒是一開始說不想去的時候還有點人氣兒!”方行喝完了酒,目光凝重的看了神秀一眼,低聲道:“所以我把你留下來了,就告訴你一件事,這世上還有很多好酒你沒喝過,好肉你沒吃過,好仙子你沒偷看過呢,干嘛急著去送死啊…話說一想到你當成了十輩子的和尚我都替你感覺虧的慌啊…沒準備好就不去,不想去的時候也別去,覺得會輸的時候更不要去,什么時候贏定了咱什么時候去…”
神秀連連點頭,嘿嘿一笑,道:“師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來我已經決定要去了,可你一說酒肉和仙子洗澡我又冇忽然間不想去了,我確實是還沒準備玩夠…啊不,準備好啊,本來那場辯機的時候還有一百年呢,誰知道他們忽然就要提前了,忒欺負人,不去!”
“說的好,就得這樣!”
方行哈哈大笑,翹著大拇指,這才略略放心了些。
“不過…師兄,如果我不去,你那卷道經可怎么拿回來啊?”
神秀忽然間想到了這個問題,有些遲疑的問道。
“道經?”
方行忽然冷冷的笑了一聲,道:“我才不管那凈土的彼岸寺里都是些什么東西,這群和尚若是痛快的把道經換給我也就罷了,既然不肯換,那就休怪我不講理了!”說著,目光玩昧的看向了神秀,聲音低低的一笑,露出了森然白牙:“神秀,你說我師兄我最厲害的是什么?”
“搶劫啊…”
神秀呆呆的回答,一點猶豫都沒有。
“說的不錯!”
方行笑了一聲,搬起酒壇子來喝了一口,道:“以前不知道那卷道經落在了誰的手里,如今可是知道了,這群和尚既然不肯痛快的交出來,呵呵,那小爺就不會過去搶么?”
神秀這回驚呆了,半晌才道:“什么時候?”
“當然就是現在了!”
方行回答的異常干脆利落,冷笑了一聲,低低的道:“神秀,也別說師兄不照顧你,如果你實在感覺沒勝算,我可以幫你把那個什么佛子干掉…嘿嘿,都說什么長生劍精于暗殺,但小爺我修煉了劍魔大術里的鬼遮眼法門,又推洐出了太上逍遙經里的身法,再加上我有般若經,無視大陣存在,還有打神弓遠距離殺人…呵呵,若入長生劍,我才會是第一刺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