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妖地,雖然在三千年前受過重創,但繁衍生息三千年,已恢復了不少元氣,如今的妖族號稱千萬,每一年涌出來的杰出小輩,更是不知凡幾,但能夠在老輩人眼中驚才絕艷的,也就那么幾個,除掉狐仙姬等幾個天賦橫絕的,最為特殊的便是一個瘋子,一個傻子。
那傻子,乃是出身太石家,說是傻,實為癡,自幼便不喜修行,只愛躲在書房里苦讀典藉,一口氣讀到了七十余歲,垂垂老矣,卻又一朝悟道,修行進境如神,三年筑基,七年結丹,十年之內便完成了其他妖、人幾百年走不完的道路,返老還童,狀如少年。
此人,便名喚太石癡兒,乃是妖地之中,一個光彩大炙的人類修士。
而另一個,便是瘋子,從來不與人結交,也從來不懂得享受的大圣山道子,這頭兇猿自打小生出來時,便克死了父母,再加上性子孤僻,不討長輩喜歡,偏偏他也沉默寡言,每日默默的,只知道打熬肉身,磨煉武法,為此達到了瘋狂的程度,曾經在十年前,大圣山諸老準備擇一后裔立為道子,傾斜資源培養,因而在族內舉辦了一次斗法,大圣山上下為之瘋狂,就連已經血脈稀薄到與王族一百竿子都打不到的族人都不遠萬里來參與這場盛會了。
而這位最有資格參與這場斗法的人,竟然渾沒當回事,獨自一個人溜進了妖庭之北的蠻荒里去歷煉去了,這一去便是三年,回來之時,新的道子早已立下,甚至已經崛起了新的王族,將他父母兩系的人打壓的厲害,而這兇猿也不啰嗦,回到大圣山后,先吃了肉百斤,烈酒三十壇。然后拎著這根自蠻荒草原里帶出來的水火大棒就將那道子砸成了肉醬…
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受到族內資源傾斜,培養了足足三年的道子,還擋不下它這一棒。那還算個屁的道子?
大圣山元嬰老祖宗直接便鎮壓了族內所有的異動,將他立為了新的道子。
妖地拔尖的小輩高手不少,但最為讓人忌憚的,便是這兇猿與太石家的癡兒,畢竟別的高手。狐仙姬以及幽冥山九頭小圣、紫霧湖道子、無影山道子等人,雖然或精明或兇狠或陰險,畢竟還有些人味,可以接近,但這兩個家伙那根本就像怪物一樣,不可以常理度之。
如今,金翅小鵬王凌天沖殺出去,本想宰了那盯梢的小螞蟻,卻沒想到這次來的不是盯梢的,赫然是這樣一個兇人。堂堂小鵬王,竟一棒子便被抽飛了回來…
“這么快就來了找麻煩的?”
方行瞇著眼睛瞅了瞅,提起了手邊的黑色巨劍,叫道:“猩猩,你來干嘛的?”
“猩猩…”
本來挺肅殺的氣氛忽然間顯得有些詭異。
烏桑兒和大金烏等幾人都悄悄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面對著大圣山的這頭兇猿,哪怕是與他為敵,但敢叫他作“猩猩”的可也不多見啊!
那座小山一般的兇猿,倒也沒有露出發怒或什么的表情,倒提著水火大棒,慢慢踏空而來。目光幽森,慢慢的看向了坐在法舟舟首的方行,緩緩道:“你認識小山魁?”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使得場間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方行更是不解。仔細想了想,道:“那是個什么東西?”
兇猿平靜的道:“是我侄兒,他說你送給了他了一條四方風雷棍!”
“四方風雷棍?”
這個名字終于讓方行想了起來,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那個拖著兩條鼻涕的小猴子?”
兇猿點了點頭,道:“他是我侄子,當時去千峰苑。就是我帶它去的!”
方行大笑了起來,道:“你侄子是個好樣的,小小年紀就懂得泡妞了!”
卻原來,這兇猿提起來的竟然是一件連方行都懶得想起的小事,當時狐女小一挨了滄瀾海藍鯊將軍一腳,又被迫道歉,無論圍觀的人里,無論長幼,竟無一人敢說出真象,還是一只拖著兩條鼻涕的小野猴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說出了事情發展的經過,讓人明白狐女的委屈。
而在方行一腳踹死了藍鯊將軍,帶著一群小狐貍去另一座山峰飲酒時,那小野猴子卻也跟著溜了過來,躲到樹叢后面偷偷的瞧,被方行一把揪了出來,方行倒還記得它,就問這猴子當時為什么不怕滄瀾海,敢將真象說出來,這小野猴子先來了句“路見不平有人踩”,被方行往屁股上踢了一腳,然后再問,這小野猴子瞧了狐女小一一眼,不好意思的低頭了。
方行一見樂了,這小猴子不容易啊,小小年紀就發情了,太符合他老人家的胃口了,一開心,就奪了小猴子手里雜耍般的木棍,隨手取了一根鐵棍給他,這棍子卻是他不知什么時候從別的修士手里打劫過來的,也是金丹用的法器,品質不高,對他無甚用處。
但這棍子對一個還未正式開始修行的小猴子來說可是相當厚重的一份大禮啊,喜的個小猴子抓耳撓腮,再加上被狐女小一看的臉紅,扛著棍子就跑了,方行也沒當回事,回頭繼續和大金烏等人一起喝酒,至晚方散,倒是不曾想到,這么件事竟在此時被人提了出來。
三丈兇猿沉默不語,半晌才嗡聲嗡氣的道:“初時我見有人會給一個小孩子這樣厚重的禮物,以為是有求于我們大圣山,后來不見你親自來拜見,便以為你是想在進入了妖帝閣之后借我之手對付青丘山的狐貍,心下也懶得理你,直到后來,我聽說你一劍便毀了那可笑的仙子盟,又有人傳言你是南瞻的第一小魔頭…我倒知道自己想錯了,特來尋你!”
三丈兇猿一襲話,把個場間眾人都說蒙了。
誰又能想到,這頭傳說中如瘋似狂,兇氣無限,生人莫近的大圣山瘋猿,竟然會在意一個小孩子收到的禮物?再者,當時他們倒是都看到方行隨手遞給了那小猴子一根黑不溜揪的棍子,然后那小猴子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抗著走了,卻哪里想到此棍竟是玄器四方風雷棍?
一霎間心里只生起了兩個念頭,一是,這兇猿的心思細膩,與外表不符啊…
二就是,這個王八蛋土匪出手還真大方,那可是金丹法器,隨手就送出去了?
“對付那騷狐貍小爺我還需要拉同盟?”
方行不屑的撇了撇嘴,道:“那根棍子我也用不著,就是看那小猴子能夠講真話,沒讓我的小狐貍們受到委屈,另外眼光也好,小小年紀就知道誰長的好看了,跟我九叔叔真有點神似,這才隨手賞了他的,你也不用這么放在心上,話說…你現在來找我做什么?”
兇猿倒不知道這小土匪話里提到的“九叔叔”實際上是一個凡俗江湖里的采花盜,還以為這是一句好話,輕輕一點頭,道:“來找你喝一碗酒,打一場架,再幫你一個忙!”
“嗯?”
方行微微一怔,抬頭看向了它。
就連大金烏等幾個,也皆是微怔,不解的向兇猿看了過來。
三丈兇猿淡淡道:“因為你是南瞻方行,曾經一劍斬了皇甫道子腦袋的方行,所以我來找你喝一壇酒,又因為你是方行,號稱南瞻小輩第一人,所以我要找你打一場架,看看你是不是如傳說中的那般厲害…而看在那條風雷棍的面子上,我會幫你一個忙,還這人情!”
“又是喝酒帶打架?”
方行聽了斜斜瞅了小鵬王一眼,心想妖族怎么都是這個德性!
當時小鵬王初聽他身份時,雖然沒有直說,但那熊樣他一看就知道這廝跟兇猿差不多。
當然了,他也聽了出來,這兇猿倒真的對自己沒有敵意,相返的,它肯說出要幫自己的話,雖是借了那四方風雷棍的由頭,但實際上,卻也是有種想要結交的心思在里面的,小土匪雖然蠻橫不講理,但對這種人際交結,卻還是機敏的很,準確的聽出了弦外之音。
“喝酒打架容易,但你能幫我啥?”
方行抬手將自己的酒葫蘆丟了出來,笑嘻嘻的問道。
那三丈兇猿接了過來,仰頭灌了一口,本是瀟灑豪爽,卻沒想一口嗆著了,連咳了幾聲,這才有些驚詫的向方行看了過來:“你這是什么酒?怎么喝著如此之烈?”
方行戲謔的大笑了起來,道:“酒量不夠就別在小爺面前充大頭蒜!”
他卻是早就準備好看笑話了,他葫蘆里的酒,乃是白千丈傳給他的秘法泡制,靈氣充裕,勁頭極足,與凡俗佳釀不可相提并論,這三丈兇猿也是個猛的,但出意不意之下,哪怕他平時能把烈酒當水喝,這時候也得嗆上一下,方行就等著看他鼻子里往外噴酒的糗樣呢!
那兇猿聽了,倒也不氣,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再次仰脖灌了一口,這一次有了準備,卻明顯好的多了,連喝了幾口,抹了一把嘴,模樣痛快之極,然后將酒葫蘆扔了回來,將水火大棒扛在了肩上,道:“我不占你便宜,你現在麻煩纏身,要打架可以等出去了再痛痛快快的打,不過你現在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一個忙!”
方行微微凝思,也不客氣,直接道:“什么忙都能忙?”
兇猿更不客氣:“借錢免談!”
方行無語,翻個白眼道:“殺人呢?”
兇猿道:“惹不起的不殺,打不過的不殺!”
方行直接無語了:“那你還幫個屁啊!”
微一琢磨,道:“真想幫忙…就站一邊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