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要誠實!
方行此時就很誠實的承認,自己確實是鉆到人的圈套里來了。雖然早就感覺到那面銅鏡有異,自己通過前面諸關卡也輕松的有些過份,心里有了警惕,做好了應付意外的準備,但他依然沒想到,這通天古路的第八關上,竟然會有一個活了幾千年的老怪物存在…
恨天老祖啊!
這在歸墟之中都已經成為了傳說中的老古董的家伙,竟然會在第八關等著自己。
一時間,雖然滿腹疑團,但他卻沒有絲毫探究根由的想法,趕緊逃命才是真的…
這時候他把吃奶的勁兒都拿了出來逃命,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極致…
但不知不覺間,他周圍的景象已經變了,那一片蒼茫的黑色大地,竟然消失不見,周圍卻無聲浮現了無數或白或黑的小山包,雖是小山包,卻又似通天的高峰一般,攔住了他的去路,上天無路,入地無能,他被困在了一方隔絕的天地之中,成為了其中的一顆棋子。
棋盤的另一端,盤坐著骷髏一般的恨天老祖,他此時已經撿起了那面銅鏡,這銅鏡被方行用盡全力劈了一劍,鏡面已經被斬裂,里面的靈光也流失的差不多了,但恨天老祖顯然不怎么在意,隨便拈了一絲靈光,引入自己識海,便通過它了解到了諸多往事…
“原來如此,又是那個多管閑事的家伙…”
恨天老祖輕輕嘆了一聲,倒沒有什么怒氣,此時的他似乎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年老夫被困第八陣,只化出一具分身帶了銅鏡離開。本欲引來闖關人,卻沒想到,呂奉天那廝一心要將老夫當成他坐化前斬卻的最后一個魔頭,祭煉他的奉天法劍,結果斬傷了老夫的那一具分身。老夫的分身為了銅鏡不落入其手,只能以最后力量自我封印…”
“可憐啊,好好的計劃,一個變數,便讓老夫在此地枯守了幾千年…”
“我當年執意要獲取太上道統秘藏,不惜真身陷入第八關。只以一具分身逃離,布下這個看起來完美的局,卻沒想到,倒險些枯死了自己,這可不也是作繭自縛?”
恨天老祖喃喃自語。似哭似笑。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抬起頭來,看向了那哪怕困在了棋盤之中,仍然在不要命一般瘋逃的方行,輕聲自語道:“好在,幾千年苦守,終于等來了一線生機,不過如此大局。引來的竟然只是一個筑基的小鬼,老夫倒是沒有想到,難不成現在歸墟的人都如此不爭氣?”
“算了。反正這小子底子倒是不錯,湊合一下吧…”
說完了這句話時,他輕輕呼出了一口微弱的氣息,觸動了棋局玄機。
“轟!”
在方行逃遁的前方,忽然間從天而降,落下了一枚巨大的棋子。這狂暴的力道,登時將他震的向后飛來。身形在棋盤上滑出冇了十幾丈遠,左右看時。赫然看到那枯瘦如骨的恨天老天祖,正在距離自己只有兩三丈的地方,目光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自己,滿意的點頭。
“小鬼,逃不掉的…”
恨天老祖輕聲笑道:“這是太上道宮布下的第八陣,參照三十三天亂勢,演化天地絕境,布下了這十絕棋局,不可破,不可守,無子可落,以老夫的修為,都被困在了此陣之中,幾千年未曾脫困,甚至連逃脫的希望都放棄了,你這區區筑基修為,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方行面無表情,翻身坐到了地上,目光鋒利的四下掃了幾遍。
“喂,老王八蛋,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家小爺說說!”
他忽然間像是完全不怕了,跟個街頭上的青皮也似,大咧咧的問道。
“你…你不怕我?”
恨天老祖都似乎有些意外,遲疑開口問道。
方行取出葫蘆來喝酒,道:“你要是肯放我走,別說怕你,叫你祖宗都行,但你肯嗎?”
“有趣…有趣…”
恨天老祖輕聲笑了起來,道:“就憑這句話,若是此地多一線生機,我都會放過你了!”
方行支棱起了耳朵,道:“一線生機,什么意思啊?”
恨天老祖一眼就看明白了方行是想套自己的話兒,估計這小鬼直到此時腦袋里都還是一片漿糊,本來可以不說,但一來他也幾千年沒見過外人,二來他想要做的事情,也是需要方行越絕望越好,便輕輕咳了一聲,緩緩開口道:“就是說,此局只有一人可活著出去…”
“老夫當年以無敵修為,硬闖這太上道宮,連破七關,勢如破竹,卻未想到,竟然會失陷在這第八關的棋局之內,謀算九九八十一天,破不開此局,想要脫身,卻已被這局棋困住了,無奈之下,只好化出一縷分身,執了銅鏡離去,尋找傳承人之人來代我下這局棋了…”
“你讓我替你下棋?我不會啊,只會掀棋盤!”
方行呆了一呆,雖然說的話有點無賴,但卻是實話。
恨天老祖呵呵笑了起來,剛要再說,卻忽然間輕輕咳了一聲,氣息飛速下降。
“咦?這老頭要死了么?”
方行眼睛登時一亮,因為此時的恨天老祖,像極了要油盡燈枯的老人。
不過顯然他運氣沒好到這種程度,生機迅速的枯萎的恨天老祖,似乎早就習慣了自己這個樣子,卻用最后的力氣,猛然吸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卻直如巨鯨吸水,竟然從他身后遙遠的虛空之中,引來了一縷雷光,便如一道細細的游蛇一般涌進了他的體內。
“呼…”
有了這一絲雷光,恨天老祖卻陡然間變得精神了些,生機也壯大了稍許。
“咦?這是什么寶貝?老頭,分我一絲兒行不行?”
方行眼睛都亮了,看出了這縷雷光的神異。
“呵呵,小鬼頭,你眼光不錯,這是造化雷池內的一縷氣機,若不是老夫修煉的太息游虛訣可以幫助我從第九關引來那里的氣機維持生機的話,我兩千年前就會枯死在這里了…唉,動心嗎?老夫也動心,那可是造化雷池,若是能夠飲上一口,老夫甚至有可能超脫紅塵…唉,偏偏被困在了這里,幾千年來,明知它近在咫尺,卻無機會接近…”
恨天老祖眼窩里有幽火閃動,又是懊惱又是艷羨的模樣。
“造化雷池?”
就連方行都聽的眼睛發亮了。
他還真不知這造化雷池是啥,但一聽名字就是好東西啊!
恨天老祖似乎也猜到方行不知造化雷池的底細,便輕輕一笑,解釋道:“這造化雷池,便是太上道宮的三大造化之一,當年太上道統被天雷所滅,但否極泰來,那天雷毀滅了太上道統內的所有生機,卻偏偏在太上道統內部,留下了一汪蘊含生機的雷池出來…”
“怎么得到?”
方行下意識便脫口問了出來。
恨天老祖似乎也覺得這個小鬼死到臨頭,卻還有心思關心太上道統的造化獲取方法,十分有趣,便又耐著性子說道:“其實很簡單,這造化本就是留給太上遺徒的,只要從這棋局脫身,然后破了第九關,便可以看到那造化雷池了,甚至還有其他的兩大造化…”
“又是棋局…”
方行似乎有些失落,沉思了半晌,道:“我不冇會下棋,你抓了我也沒用啊…”
“呵呵,不需要你懂下棋…”
恨天老祖愈發覺得有趣,輕聲笑了起來,輕聲道:“老夫當時參悟了九九八十一天,未想出破解此局的方法,卻是想出了另外一個脫身之計,這通天九關固然玄奧,但當時布下此考驗九陣時,卻已經是太上道統即將覆滅之時,所留關口并不嚴謹,簡單來說,每一關都有漏洞可以鉆,這第八關同樣如此,老夫也不必破此棋局,只需找一人來代替老夫在局中,老夫便可以遁出棋局,或往第九關,或直接離開這鬼地方,逍遙天地了…”
方行呆了一呆,怒道:“你這不是作弊嗎?”
恨天老祖道:“你從第一關到此地,又有哪一關不是作弊?”
方行登時有些語塞了,沉思半晌之后,他忽然眼睛微微發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輕聲道:“如果說這棋局之中只需要留一個人的話,那豈不是說我也可以…”
恨天老祖笑了笑,道:“不錯,若你有本事脫離我的掌心,也大可以將我留在這里!”
方行眼睛一亮,提著黑色巨劍站了起來。
恨天老祖卻似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無聲大笑了起來:“老夫進入歸墟之時,便已是渡了三劫的修為,而你卻也只是一個連金丹都不是的小鬼,還想與我斗法不成?”
方行卻沒笑,歪著腦袋看向恨天老祖,道:“你在這里呆了幾千年了?”
恨天老祖未回答,有些好奇的看著他。
方行低著腦袋想著,輕聲道:“幾千年時間里,沒吃的,也沒喝的,甚至連靈氣也沒有,只有偶爾引來的一縷造化雷池氣息維系著生機…跟你說個事吧,剛入歸墟時,我碰到了你的也不知哪一代的重孫女,本來她不是我的對手,擱平時,小爺我一把就能捏死她,結果那時候我剛剛餓了兩年,手酸腳軟,一身本事使不出來,竟然輕易被她拿下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抬頭看向了恨天老祖,鬼笑道:“而你,可是餓了幾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