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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騰松當然不想再試試東方敬的“手段”,于是苦著臉一五一十全部交待一番。
黃騰松的弟子名叫王景,家住八王莊上,家境殷實,有一日莊中來了三個陌生人,其中一個道士姓龔,兩個散客姓盧,是兄弟二人。龔道士和盧家兄弟結伴而至,當夜宿于黃騰松弟子家中。第二日一早正要出門時,龔道士和盧家兄弟不知為何生了口角,當即大打出手,結果盧家兄弟將龔道士殺死,繼而為了滅口,又將整座八王莊上下二百余口盡數屠戮一空。只有王景因修習過龜息術,故此才活了下來。
其后,王景趕到師父黃騰松的松風閣,央求黃騰松為他報仇,黃騰松當即四處打探,按照王景的描述,終于打探出兇手正是中陽山下盧家莊的盧氏兄弟。正好投寄于松風閣的寧家大小姐聽說了這件事情,便和黃騰松一道找上了盧家莊,以牙還牙,將盧家滅門。
聽完黃騰松的供述,東方敬沉吟片刻,問道:“死的是眉州簡寧館的羽士龔致歆,聽簡寧館的人說,他是(因為資質所限,難成大道,故此下山尋求機緣。只是此人心性平和,向不與人爭執,也沒聽說有什么仇家…你剛才也說了,他和盧家兄弟結伴同行,為何忽然起了爭執,令盧氏兄弟痛下殺手?他們之間為了什么而起的爭斗?”
黃騰松道:“這便不知了。我那弟子不是修行中人,入不得修士法眼,哪里知道這些。”
東方敬搖頭:“老黃,咱們是打過交道的,你的為人我會不清楚?如果沒有別的緣由,你必定是要將此事報知道門。由道門出手替你那徒弟王景伸冤的。你那么油滑一個人,怎么會為了一個記名弟子的家仇惹那么大的麻煩?屠滅滿門吶,嘖嘖,好大的手筆,你難道會不知道后果么?”
黃騰松吃吃道:“我…我當時義憤填膺,一時沖動…”
東方敬臉色刷地冷了下來,手指再伸,口中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黃騰松驚叫:“別動手!我說!我說!”
東方敬也不理他,手指點在他眉心上。指尖瞬即轉白,繼而又由白轉黑,在黑白之間變幻數次。只見黃騰松渾身抽搐,雙眼翻白,喉中發出低沉而撕裂般的喘息聲,面相甚是恐怖。
趙然在旁邊看得一陣哆嗦,偷偷望向裴中澤,裴中澤低聲道:“師兄的陰陽搜魂手…天下獨此一家。”
趙然小聲問:“搜魂?能搜出真話?”
裴中澤道:“這倒不是。這門道術是針對三魂七魄出手,師兄說是專門用來消磨神志的。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知,但受者無不痛苦難熬。”
正說時,就見東方敬手指一收,黃騰松抽搐的身子猛然一頓,先是向上弓了起來。然后才逐漸落回,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水濕透。
又過半晌,黃騰松眼珠翻了回來,但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光澤,同時整個臉上一片慘白。
東方敬凝視著黃騰松。又問:“老黃,滋味如何?剛才的問題,我不想再問第二遍。”
黃騰松目光呆滯,嘶啞著嗓音道:“是為了龍首,龍首蘭香草…他們是為了靈藥起的爭執…”
原來,龔致歆和盧家兄弟一早正要離開,卻不約而同忽然轉了方向,急匆匆往莊中水塘處奔去。
出門相送的王景不知究里,便跟在三人身后趕了過去。卻見水塘邊已經圍滿了莊戶,都在張望著塘中一株奇形怪狀的水草,這株水草便是龍首蘭香草。
龍首蘭香草,在《芝蘭靈藥譜》上列名第七,是煉制長壽丹的主藥。顧名思義,長壽丹可以延長壽命,視服藥者情況,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年五年。于道門而言,此藥意義不可謂不重大,乃是極為珍貴的靈草重寶。
這種靈草生長之時與野草無異,看不出分毫不同,直到成熟后頂部莖葉卷曲合抱,如龍首之態,同時散發濃郁的蘭花清香。成熟的時日大概在一個月左右,之后便逐漸枯萎而死。因此,龍首蘭香草很難采集得到。
說來也巧,龔致歆和盧家兄弟來到八王莊的當夜,正是那株龍首蘭香草成熟之時,他們第二天從王景家中出門的時候,正好聞到了靈草散發的濃郁蘭香。
按照王景的說法,龔致歆想要將靈草帶回簡寧館,但盧家兄弟不同意,他們認為,誰發現的靈草,就應該歸誰所有。于是雙方當場引發爭執,繼而越說越僵,最后大打出手。
盧家兄弟不知怎么的,竟而失手將龔致歆殺死當場,隨后開始屠戮莊戶滅口,將八王莊血洗一空。
王景逃生之后,便來找師父黃騰松,黃騰松打聽來打聽去,將目標鎖定在了盧家莊,于是便有了盧家莊的滅門慘案。
趙然和裴中澤在一旁聽得唏噓不已,為了一株靈草,竟然先后有兩個莊子被滅,死亡數百人,當真令人嘆息。
東方敬聽完之后點了點頭,道:“這就清楚多了。還有個問題,龍首蘭香草在哪里?”
“龍首蘭香草…”猶豫片刻,黃騰松忽然深吸一口氣,臉色脹得通紅。
東方敬道:“明知自己氣海被封,無法自絕經脈,還演這么一出戲,你在耍我么?還是說龍首蘭香草的下落,你無法說出口?”瞇著眼睛思索片刻,冷笑道:“是了,三年前你們師徒被衡福館趕出山門,也是為了靈藥…我記得你師父快要百歲了吧?若是還不破境,是不是就要終老了?龍首蘭香草是不是在你師父那里?你這為人姑且不論,做徒弟倒是很有孝心…你師父在哪里?也在勞什子的‘松風閣’?”
黃騰松慘然道:“你殺了我吧!”
東方敬搖了搖頭:“沒那么容易,先把龍首蘭香草找到再說。有沒有找齊輔藥?但愿你師父還沒有開始煉制,否則那么好的東西,真不是一個大.法師能夠煉出來的,沒得糟蹋了靈藥。”
東方敬回頭望向裴中澤和趙然:“你們還有要問的事情么?”
裴中澤上前向黃騰松道:“刺蛇是你建立的?你是蛇頭?”
黃騰松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裴中澤又問:“主要做些什么?”
黃騰松一臉蕭索道:“離開了衡福館,想要維持修行,只能另找門路了…幫人解決問題,收些好處而已,不然哪里去弄靈藥煉丹?哪里去買材料煉符制器?恐怕連飯都吃不飽罷。”
裴中澤遞過去紙筆:“都有誰,寫下來。”
黃騰松捏著筆桿在紙上寫了十多個名字,裴中澤仔細看了看,然后收好,向趙然道:“師弟,你有要問的么?”
趙然剛才就憋著一個問題,已經等了半天,此刻也上前問道:“你剛才說的寧家大小姐,叫什么名字?形貌如何?你有辦法找到她么?”
東方敬輕輕皺了皺眉,裴中澤一拉趙然,道:“這件事情回頭再說。”
趙然一愣,不明白剛剛東方敬還問過,怎么換了自己反而不讓問了?不過裴中澤連使眼色之下,他漸漸有所省悟,雖然心有不甘,還是退到一旁。
黃騰松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咳嗽:“哈哈,東方,你們幾個,咳、咳,也有怕的時候。你說我要是不小心把真相說出去,堂堂寧大小姐雙手血腥,滅人滿門,道門會怎么辦?哈哈…”
東方敬微笑道:“你可以試試,看天下人信還是不信。”轉頭問裴中澤:“你信么?”
裴中澤搖頭:“沒有的事!”
東方敬又看向趙然,趙然也道:“什么寧大小姐?沒見過。”
黃騰松怔怔看著眼前的三個道士,頓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