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家房舍,趙然悶頭倒在床上,扯過被褥將頭蓋上,直憋了好長時間,才將滿腔郁悶驅散。長出了一口氣,趙然開始琢磨究竟該當如何。
雨墨那里肯定沒法去說情,自己要是功利心太重的話,說不得也許就此便會被人家視為麻煩,不僅鄙視,甚至可能直接斷交。至于大煉師楚陽城那頭,就更別提了!
都是聲名惹的禍啊!自己這個求職者,怎么如今反倒成了被求者了?說起來老子明明是弱勢群體嘛,怎么成了香餑餑了涅?想來想去,他都覺得自己這次實在是冤得慌!原以為手到擒來的客堂門頭一職,中間居然會插入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不僅宋巡照讓自己去找人說情,連劉經主都打上了自己的主意,如今應當怎么應對才好呢?
正想得出神,忽然拍了拍自己后腦勺——劉經主想要當高功,似乎還說蔣高功也是同意的,那豈不是坐實了蔣高功也在爭奪監院之位這一猜測?否則蔣高功怎么騰位子給劉經主?而且聽上去似乎劉經主對蔣高功還頗有信心!蔣高功要是成了監院,那宋巡照怎么辦?雙方豈不是勢成水火了?
順著這條思路繼續分析,蔣宋爭位,誰上位之后對自己有利呢?琢磨片刻,趙然得出結論,無論宋巡照還是蔣高功誰能當上監院,都不影響自己去客堂遷任門頭,因為其中的主要關鍵人物是于致遠,而且自己與宋巡照和蔣高功都相處得不錯,只要于致遠同意,宋巡照和蔣高功都沒有為難自己的道理。
這么想下來,趙然不禁松了口氣,心情略微好轉一些。不過很快他就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是不是該向宋巡照示好呢?和蔣高功相比,宋巡照和他的關系明顯要深得多,對他的關照也明顯強于蔣高功,說心里話,趙然內心還是偏向宋巡照的。再者,宋巡照若是當了監院,蔣高功就騰不出高功一職,那劉經主當不了高功,也就不是自己的錯了——非是師弟不幫忙,實在是沒有機會啊!
想罷,趙然又出了房門,一路小心翼翼向后院行去。如今乃多事之秋,可須謹慎才是,莫要被人撞見了,否則蔣高功心里有了膈應,自己日子也不會好過不是?
繞了幾個彎,避過一路上的火居和道士,趙然來到宋巡照的寮房。旁邊的號房木門緊閉,也不知董執事去了哪里,這對趙然倒是件好事。宋巡照正在書案上寫寫劃劃,見趙然側著身子敲門,便將一摞信件文書收好,用一方鑲玉的白瓷鎮紙壓住,然后招呼趙然進屋。
趙然進入寮房,反身將門關好,來到書案前,掃了一眼,見鎮紙下是些田契,也不以為意,低聲道:“巡照,遵您所囑,我去見了劉經主,無意間得了個消息。”
宋巡照問:“什么消息?”
趙然便將劉經主的話復述了一遍,重點放在劉經主想遷轉高功一事上。
宋巡照聽罷沉思不語,雙眉緊鎖,良久,緩緩道:“蔣師弟圖謀監院一職,我早有耳聞,聽你這么一說,似乎他很有把握?”
“是,劉經主口氣滿滿,聽上去是這樣。”
“有沒有可能,唔,打聽到蔣師弟走的是哪條門路?”
“這個…”
“呵呵,不難為你,能打聽到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無妨…嗯,有了什么消息,且來告知我…”
“必須的!”
“呵呵…好一個‘必須的’…你且回去吧,以后來此處小心些,莫要被人撞見了,嗯,若是旁屋那位在…”宋巡照沖左側努力努嘴:“便在院外門檻處放塊石頭,我自會去后山觀云臺和你相見。”
“是!”
把這件事稟告了宋巡照,趙然又直奔客堂。他想要遷轉客堂任職的關鍵還在于致遠身上,必須把今天知道的情況和于致遠通氣,讓人家心里有數。可誰知于致遠不在客堂,聽客堂的火居說,于致遠昨日便離開了無極院,至今尚未回轉,趙然便只能作罷。類似于致遠這樣的人物,趙然穿越那一世也遇到過,成天辦公室里見不到人,似乎單位的規矩于他們而言無效,但升職的時候比誰躥得都快,蹭蹭蹭莫名其妙就成了領導,趙然其實對此是很羨慕的。
此后幾天,趙然概例過著研讀陣法的日子,哪怕是早課晚課上,他滿腦子都在琢磨五行運行之道,倒似把無極院最近職級變動、包括他本人調任客堂的事情都忘了。其實他并沒有忘記,只不過就目前而言,后面的事情不是他能干預的,那是高層之間的權力爭斗,神仙打架,他插不上手。
但和他有關的事情,他終究是躲不開的,剛悠閑了沒幾天,事情便找上門來了。這日晚課結束后,念經道童們都相繼散去,趙然也準備去后山演練幾個布陣時新琢磨出來的變化。正要離去時,卻被劉經主使眼色留了下來。
待經堂內再無旁人時,趙然湊了上去,一邊以眼神相詢,一邊琢磨著怎么敷衍劉經主的要求,要知道為劉經主的事情去打擾雨墨,這事兒怎么想怎么不靠譜。
沒等他開口解釋,劉經主卻嘆了口氣:“趙師弟,你的事情不好辦啊。”
“啊?”趙然一呆。
“我已將你調任客堂的事情和蔣高功稟過了,蔣高功是同意的,奈何昨日午后,蔣高功招我與陳靜主商議時,陳靜主卻反對此事。”
“這卻是為何?師弟我自問從未得罪過陳靜主…”趙然著急解釋著。
“陳靜主言道,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你剛入經堂才一年半,在經堂眾師兄弟間資歷最淺,就算排序也排不到你…”見趙然臉色明顯垮了下來,劉經主忙道:“當時我曾說過,你課業可謂優異,每次月考、歲考均為一等,且為道門立過大功,有華云館的獎賜公文。但陳靜主說,就算是在一等道童之中遴選,馬致禮、方致和也不比你差,且入門更早得多,若是有機會的話,也當優先遷轉他二人,否則會寒了經堂同道之心…”
趙然很是無語,陳靜主這頂冠冕堂皇的大帽子扣下來,著實令人生不起反駁之心,果然,只聽劉經主續道:“蔣高功雖說贊同你調轉客堂,但陳靜主這番話也是正理,他既然反對,蔣高功也不好為你強自出頭。陳靜主的意思是,應當推舉馬致禮去客堂,接任門頭一職。”
趙然很想大喊一句:“那個職司是我的!是于致遠許給我的!跟馬致禮和方致和都不相干!”但這話雖說意思完全正確,可畢竟上不了臺面,只能心里喊一喊過過干癮,卻不好當面說出來。
“現今該怎么辦?請經主師兄指點我一二。”
劉經主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陳靜主是鐘監院的人,蔣高功也不好強壓他低頭,此事你最好找找于門頭,讓于門頭去和鐘監院說道說道,只要鐘監院發了話,一切難題迎刃而解。”
趙然無奈,只得又去尋于致遠,可于致遠還是出門未歸,恨得趙然牙根直癢,他干脆不走了,直接堵在于致遠所居小院的門檻上,守株待兔!
此際已是春末初夏,日頭雖然不算毒辣,可直曬之下也端地難熬。趙然等了約莫一個時辰,那份憋屈便被陽光烤干了,發狠的勁頭也泄了三分。想了想,這么干等不是個事兒,便打算回轉自家房門再說。
正起身準備離去時,和于致遠**一院的張典造回來了,看見趙然在門口等候,點了點頭微笑道:“來找于師弟的?”
“是,典造師兄安好?知客師兄似乎不在…”趙然略感尷尬,上前唱喏施禮。
“好,挺好。于師弟出門去了,也不知何時能歸,你今日恐怕白來一趟了。”
“呃…那便不打擾典造師兄了,師弟我先回去。”
轉身沒走兩步,忽聽身后張典造招呼了一聲:“趙致然師弟,若是有暇,不如來我典造房喝盞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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