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入獄的消息不止傳進了程府,長孫府,牛府,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各府都掀起一陣不小的波瀾,然而大家和程咬金的反應一樣,對李素這次闖禍的舉動百思不得其解。↖頂↖點↖小↖說,x.
都是久經風浪的老狐貍,誰都不比誰缺個心眼,他們已習慣了用衡量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一件事情做與不做,全看值不值得,用句前世很流行的話來說,小孩才分對錯,大人只看利弊。
而李素廢了東宮屬官一事,在他們心里真只是小孩斗氣的表xiàn了,明顯是弊大于利的,所以他們百思不得其解,平日里表xiàn得跟小狐貍一樣,偶爾還能跟他們這些老狐貍過過招的李素今日到底怎么了?多大的仇恨令他不惜跟太子結怨,也要當街快意恩仇。
跟程咬金的反應一樣,府里掀起波瀾,但對外,這些老狐貍卻一字不提,也根本沒做出任何為李素求情的舉動。
老狐貍們各有各的處世方式,對事情的判斷也基本相同,李素當街廢了東宮屬官確實犯了國法,那道四平八穩的太子諭也都聽說了,而程咬金等人仍舊沒出手,因為他們清楚,這事沒完,還不到他們這些老狐貍出手的時候,再說…李素做出如此混帳事,不該關幾天嗎?
一騎快馬飛奔東陽公主府。
東陽正湊在鏡前貼著三葉花鈿,美滋滋地準備試穿一下新裁的衣裳,好好打扮一番,下午去河灘時給他看,然后故作矜持地看著李素為自己發呆的樣子,心中滿滿的欣悅。
綠柳匆忙跑來。慌慌張張稟報的消息破壞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又進大理寺了?”東陽臉蛋刷地變白了。
“嗯嗯,兩個時辰前被太子左衛率的人拿進了大理寺,據說是李縣子當街將一名東宮屬官的四肢廢了…”
東陽的臉色更白了,顫聲道:“他…怎會闖下如此大禍?”
“因為東宮屬官欺負他的兄弟,就是殿下封地旁太平村的王直。”
東陽沉默一陣,咬了咬牙:“叫侍衛去托人。我要進大理寺看看他。”
“殿下,您現在不能去大理寺,還有件事要做,李縣子進監牢后托獄卒送出來一張字條,囑托殿下一定要辦好這件事…”
東陽神情一振,激動地道:“字條呢?快給我!”
綠柳將一張二指寬,折得皺巴巴的字條遞上前。
東陽急忙接過,展開一看,字條上面沒有多余的話。匆匆忙忙只寫了幾個字,“東市,救王直。”
字跡很熟悉,確定是李素親筆所寫無疑。
東陽黛眉緊蹙,久久不語。
“殿下,太子左衛率拿人之前,李素叫王直先跑了,聽說受了很重的傷。李素沒跑,獨自一人扛下了罪名。不過太子殿下知曉真相,此事因王直而起,太子怕是不肯善罷甘休,王直藏在東市日久,太子的人馬遲早會把他抓到。”
東陽想了想,很快有了決斷。
“去告sù鐵六。帶十個信得過的侍衛進長安東市,想辦法打聽到王直的下落,然后把他弄出城,藏到我的公主府里,我就不信太子的人馬敢闖我公主府!”
平日柔弱的東陽此刻俏容凝霜。鳳目含煞,嬌俏的面容露出不可逼視的威嚴。
長安東市。
事發已三個多時辰了,胡商和胡女架著王直,在破落逼仄的窄巷里蹣跚而行。
李素的猜測沒錯,李承乾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與此事有關聯的人,此事因王直而起,李承乾斷然不可能放過他。
給大理寺下太子諭的同時,東宮內走出一隊喬裝成商販的人馬,迅速向長安東市撲去。
胡商對東市地理不熟,架著王直在暗巷里七彎八拐,卻始終找不到一個穩妥的躲藏位置。
王直早已醒來,事已至此,只能按李素所說的躲起來。然而半個時辰不到,東宮的追兵已殺至。
胡商見東宮果然派出了追兵,不由愈發惶恐,一股求生的本能驅使他領著胡女的王直拼命地逃。
一條不知名的暗巷外,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蹣跚而行的三人心中一緊,腳步愈發急促。前方不遠是巷口,出了巷口混雜在人群里,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三人即將走到巷口時,一道鐵塔般的身影堵住了巷口的光線,陰暗的影子里,一雙比冰還冷的眼睛注視著三人。
殺氣在暗巷中彌漫,低抑而令人窒息。
王直咧嘴一笑,鮮血不停從嘴邊流下,呼吸間胸腔里的痰音更明顯了。
扭過頭朝無措的胡女投去留戀的一瞥,雪白的刀光在暗巷中閃現時,王直的腦海里卻殘留著最后一個念頭。
她真好看,比楊寡婦好看,能娶回家該多好…
刀光如匹練,無情劈向王直的脖頸,太子下的嚴令,不要活口。
在胡女驚恐的尖叫聲中,一支冷箭從暗巷的另一頭射出,射入那道鐵塔般身影的心臟正中。
力氣仿佛在瞬間被抽空了一般,刀離王直的脖子只剩兩寸卻徒然停住,最后轟然倒地。
一場廝殺,在暗巷內展開。
“爾等何人,竟敢阻撓東宮所屬!”壓抑的語聲分外猙獰。
回答他的,是鋪天蓋地的刀光劍影。
這是一場見不得光的廝殺,東宮和公主府所屬皆有忌憚,暗巷里只聽得到刀劍相交時的碰撞聲,沉默的雙方用自己的生命決定著一個普通人的生死。
漸漸地,暗巷內的廝殺分曉勝負,東宮略輸一陣,當五六柄橫刀指向最后僅剩的兩名東宮武士時,廝殺已算結束。
攙起王直和胡商三人,抬起戰死弟兄的尸首,公主府侍衛刀劍仍緊緊指著兩名武士,一邊緩緩后退,整個廝殺過程里,公主府侍衛沒說一個字,只用刀劍做到了他們必須做到的事。
退到巷口,身形一閃,如川流入海,混雜在東市的人群中,很快失去了蹤跡。
暗巷內,東宮僅活的兩名武士臉色鐵青,注視著空蕩蕩的巷內。
一qiē平靜如常,只有地上殘留的鮮血告sù世人,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怎樣沉默而驚心動魄的混戰。
“他們…到底是何方人馬?”一名中年武士站在巷內,神情陰沉地道。
“程家?牛家?或是…長孫家?能保李素的,只有這三家吧?”另一名武士道。
“不對,程家牛家皆是武將家,剛才他們的廝殺路數,不像是武將家出來的人,長孫家也不像,太子殿下是長孫大人的外甥,長孫大人對太子殿下向來寵,斷不會壞殿下的事…”
“回去稟報太子殿下,請殿下定奪吧。”
大理寺監牢。
李素快瘋了。不是因為得罪了太子,也不是因為闖了大禍。
能讓李素發瘋的原因很簡單,監牢太臟了,這次入獄可沒有上次的優待,上次只是揍了一個度支司的郎中,又有那么多紈绔子弟陪著,大理寺官員不敢拿他怎樣,但有要求盡量滿足,所以李素上次在牢里住得流連忘返,出來時甚至依依不舍,三步一回頭。
然而這次,李素直接得罪了太子殿下,那是大唐未來的國君,更何況入獄不到半個時辰,一道太子諭便遞進了大理寺,李素的美好監牢生活就此結束。
進了監牢就被關進一間又臟又臭而且四處都是跳蚤的牢房,李素是個干凈的人,可以不吃不喝,但一定要干凈,否則不用給他上刑,直接可以把他逼瘋。
現在李素的精神狀態就很不正常了,離干草堆上的跳蚤遠遠的,脫下上衣清理出一小塊干凈的角落,將上衣墊在地上,這才坐下,然后垂頭望著自己的雙手發呆…
“太過分了,一盆清水都不給我,好壞好壞的…”李素喃喃自語。
東市揍過人,手上沾了血,進監牢后不得不親手清理出一塊干凈的角落,從頭到尾沒有洗手的機會,現在這雙手除了血漬外,基本還是很白凈的,可李素就是很別扭,他仿佛看到微觀世界里,手上一大堆的細菌在皮膚紋理間歡快跳躍,甚至唱著愉悅的歌兒…
受不了了,李素很想一頭撞死,跟手上的細菌來個魚死網破。
“來人!大理寺的人都死了嗎?”李素暴跳起身,抓著大牢的柵欄怒喝道。
一名獄卒苦著臉走來,二話不說先朝李素躬身行了一禮。
“李郎君,莫為難小人了,這次真不能給您換監牢,剛才小人給您遞了張字條出去已是天大的干系,若東宮的人發現李郎君在牢里過得太舒服,郎君倒是沒事,小人們可要遭罪了。”
“沒要你換監牢,進來給我打掃一下,順便拿床干凈的褥子和一桶清水,這個不難吧?辦不到等我出去抽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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