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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眾將登門(上)

  精于賭博的人都知道,想要在賭桌上發筆橫財,通常不能跟風,跟風的死亡率大到無窮,想發財只能選冷門,風險雖大,但賠率也大,一旦押中,富貴一生。★雜*志*蟲★

  此刻東陽兩眼發直,呆呆地看著李素。

  在她的眼里,李素已然成了一個賭徒,他選擇了一個基本不太可能成功的對象,在他身上下了一記重注。

  “李素,你怎么想的?你在拿李阿翁和你夫人全家的性命開玩笑么?”東陽的臉色少有的嚴肅。

  李素嘆了口氣:“就算我活膩了,嫌命長了,也不會拿全家的性命開玩笑,…為什么每次我做出與眾不同的選擇的時候非但沒人夸我獨樹一幟,反而老是有人說我活膩了?我臉上刻著‘活膩了’三個字嗎?”

  東陽氣道:“可你做出來的事情就是活膩了!如今天下門閥和士子誰不覺得魏王入主東宮已是必然之事?就連父皇都是這么認為的,眼看快清明節了,父皇擬召所有皇子公主入宮祭祀列祖,你知道父皇命哪個皇子主司祭酒嗎?”

  李素眨眼:“難道是魏王?”

  東陽點頭:“沒錯,祭祀列祖為天家內事,并無外臣參與,按皇族規矩,祭祀列祖通常由東宮太子充為祭酒,主持一應儀式,前太子承乾謀反被廢,東宮之主空置,這個時候父皇卻命魏王為祭酒,你覺得圣意若何?”

  李素笑道:“確實是個很明顯的信號,傳出去天下人只怕愈發認為魏王已是東宮太子的必然人選了,可是…”

  李素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緩緩道:“可是,我還是覺得魏王生辰八字分量不夠,他…沒有當太子的命,主司祭酒又如何?只不過是個祭酒罷了。”

  東陽定定注視他片刻,道:“世上能決定太子人選者,唯父皇一人矣,連父皇都屬意魏王當太子,你到底有何把握如此篤定魏王當不上太子,反而是晉王那個孩子獨得此殊榮?”

  李素笑道:“這里面的道理頗深,我也無法說得太透徹,你看,明明是陽光燦爛的好日子,明明是風景幽雅的好地方,咱們偏偏說這些陰暗的話題,難道你不覺得辜負了韶光嗎?”

  東陽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好吧,但愿你別又惹出大禍了,這些年你干的每一件事,幾乎都是搭上性命的勾當,我實在是怕了,你知道我只是個公主,而且是個出了家的公主,你若闖了禍,父皇面前我的話也不一定管用。”

  “不需要你說什么話,我闖的禍由我自己擔,不連累別人,尤其是家人和你。”

  東陽幽幽道:“既然你看好晉王,我便不說什么了,你的性子外柔內剛,做的決定從來不曾改變過,想來如今你已決定輔佐晉王了吧?”

  李素點點頭:“沒錯,我如今可以算是晉王的謀士,助他奪嫡,入主東宮。”

  “需要我幫你做什么嗎?”

  “不需要,男人的事情,由男人自己擔當,如果你真的想為我做點什么,閑暇時不妨將晉王請來道觀,好好培養一下姐弟感情,相處久了你會發現,晉王是個好孩子,你知我亦是心高氣傲之人,世上值得我輔佐的人,必然有他的優點。”

  東陽沉默片刻,點頭道:“我信你,過幾日便請晉王進觀來,我設素宴待他。”

  見東陽仍舊一副憂心的模樣,李素笑了。

  “把心放回肚子里,這些年你雖見我常常闖禍行險,可你仔細回想一下,我做的決定哪一次錯過?我選的路總是正確的,只是選的路有點難走而已,披荊斬棘走過去便是。”

  東陽呆怔半晌,緩緩點頭,然后展顏一笑。

  “不說不覺得,仔細一想,你每次做的決定確實都是對的,只是每次都很嚇人,所以你才以二十多歲的年紀便被父皇破例封了縣公,這可是絕無前例的事…”暫且恢復了好心情,東陽嬌俏地橫了他一眼,哼道:“李大公爺,貧道的道觀小,大多是出家人,過幾日招待晉王,觀里人手可不足,聽說你家的廚娘手藝名滿長安,便暫借我一日可否?”

  李素眨眨眼:“當然沒問題,要不要順便也把我借去?我會唱歌助興哦,而且會唱那種萌萌噠的歌,‘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談戀愛,談戀愛,兩只都有雞雞,兩只都有雞雞,真奇怪,真奇怪’…”

  東陽噗嗤一笑,捶了他一下:“說著說著又沒個正經了,讓堂堂新晉縣公宴上唱歌助興的事我可干不出來,還是算了吧,對了,順便調你府上幾個丫鬟過來幫幫忙,說實話,我的道觀從未如此正式待過客,有點手忙腳亂。”

  李素不樂意了,斜睨了她一眼:“借了廚娘又借丫鬟,當我家開人才市場嗎?給租金!每人每天租金一貫。”

  長安城為李素晉爵一事仍鬧得沸反盈天,絲毫沒有平息的跡象。

  上疏抗辯的朝臣越來越多,甚至連各道州府的刺史們都參與進來了,當然,各世家門閥也沒閑著,尤其以太原王氏和范陽盧氏為首,兩大門閥召集了無數儒生,在各自的地盤內對李世民和李素進行了口誅筆伐,一樁小小的晉爵事件,經過門閥的渲染夸大后,李素的形象儼然成了“國之將亡,必有妖孽”的那只妖孽,禍害天下的那種。

  領頭的兩大門閥的反應之所以如此激烈,自然不是無的而發。

  當初李素奉旨平晉陽之亂,事情辦得很漂亮,只不過留下的后遺癥也不小,在晉陽時一口氣得罪了太原王氏和范陽盧氏兩大門閥,給王氏的掌門人挖了個巨大無比的坑,王老先生人老眼花一時不察,不小心一頭栽了進去,摔得灰頭土臉,最后被逼不得不與范陽盧氏翻臉,背棄了兩家當初的盟約,從幫兇搖身一變,變成了污點證人,這個坑不可謂不深,栽得不可謂不痛。

  至于范陽盧氏就更不必說了,晉陽之亂本由盧氏暗中籌謀,最后被李素逼得走投無路,不但硬生生連根拔起盧家在晉陽的分支,而且那家分支的全家老小全部被自殺,長安城李世民的反應更是激烈凌厲,范陽盧氏經此一事后可謂元氣大傷。

  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兩大門閥終究還是把這筆賬算到了李素頭上,畢竟連鄉下人都知道買柿子選軟的捏,門閥再厲害也不敢跟李世民叫板,而李素和李世民兩廂比較,當然是李素看起來更軟更可口。

  結下這兩樁仇怨,兩大門閥的眼睛都時刻冷冷地盯著李素,李素平日逍遙懶散,不惹事端也就罷了,兩大門閥如同狗咬刺猬沒處下嘴,然而一旦李素出了事,他們必然一哄而上,將“落井下石”四字表現得酣暢淋漓。

  這次李素晉爵鬧出了風波,兩大門閥倒也不至于欣喜若狂,畢竟李素只是一個人,他的分量還沒大到讓門閥將他視之為勁敵的程度,但是順手推波助瀾還是不介意的,長安城最近因李素晉爵而鬧得沸沸揚揚,與兩大門閥在背后的動作有著直接關系。

  門閥反對,朝臣反對,李素的態度卻仍然悠閑逍遙,說到底,他其實對這個新封的縣公爵位并不在意,李世民晉爵之時李素便非常清醒地衡量了利弊,總的來說,如今他這個年紀貿然晉爵縣公,其實是弊大于利的,如果李世民被朝臣和門閥懟得收回了晉爵旨意,對李素來說反倒是松了口氣。

  只可惜此事由不得李素反對,人家好心晉你的爵,你反倒不領情,看在李世民眼里可就不止是矯情那么簡單了,這叫不識抬舉。

  李素的悠閑態度可以理解,他本就是散淡的人,令人奇怪的是,無數抗辯奏疏雪片般飛進太極宮,李世民的態度卻和李素一樣,完全置之不理,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尚書省總理奏疏歸類和反饋之類事宜,房玄齡不得不進宮請示李世民對晉爵一事的回復,李世民卻笑而不語,不予答復。

  晉爵第四天,太平村李家又來了客人。

  這次的客人很多,足足有十來人,一群人領著各自家中的部曲,上下加起來共有數百人,出了長安城便直奔太平村,進了村口仍放馬疾馳,數百騎從鄉道上一掠而過,揚起漫天塵土,正是氣勢如虹,雞飛狗跳,如同一群盜匪進村洗劫一般,村民們嚇得遠遠躲在田里,驚惶地看著這群為老不尊的老殺才招搖過村。

  一群人徑自到了李家大門前,李家門口列值的部曲們一愣,待到發現來人全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時,眾部曲急忙列隊按刀,躬身行禮。

  程咬金先下了馬,腳剛落地便仰天來了一串“哇哈哈哈哈”的開場白。

  “李家小后生呢?快叫他出來迎客,哈哈,都是貴客,不可怠慢,否則別看我是公,他也是公,惹得老夫火起,照樣抽他半死!”

  后面的牛進達也下了馬,冷著臉道:“為老不尊的老貨,認識你這些年就沒聽你說過一句人話,明明登門給娃子道賀,你卻是一副上門砸招牌的架勢,老夫與你同行,臉都被你丟光了。”

  程咬金不以為杵,哈哈笑了兩聲,還沒說話,卻見英國公李績也下了馬,緩緩走上前,笑罵道:“老牛莫理這老匹夫,離他遠點,情當不認識他便是,多少也能挽回幾分臉面。”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嘿嘿怪笑道:“你們李家可算出息了,一門雙公,門第愈發高不可攀,不過老夫可不買賬,娃子認了個便宜舅舅,也不耽誤他孝敬老夫,今年的年禮俺老程家可是他送的第一家,仔細想想,似乎比你這便宜舅舅還強上幾分,將來他哪怕封了王,在老夫面前照樣恭恭敬敬叫聲伯伯。”

  李績顯然心情不錯,程咬金的話說得難聽他也不計較,捋著長須大笑道:“娃子的前途不可限量,若真有封王的那一天,讓他每年多給你送一壇酒…”

  后面一眾老將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起哄架秧子,李家門前一時熱鬧非凡。

  沒過多久,李家側門打開,李素陪著笑臉走了出來,見門外一群老殺才圍聚,一個個橫刀立馬打家劫舍的架勢,李素的笑容不由愈發苦澀。

  今日諸事不宜,絕非黃道吉日。

  家里的好玩意兒也不知薛管家藏妥當沒有,還有姿色稍好一些的丫鬟,還有家里的庫房,還有鄭小樓等身手不凡的部曲,還有那條叫天賜的看門狗…哦,看門狗沒關系,老殺才們想用任何姿勢糟蹋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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