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犯人是技術活,而且是雙向技術活,對審與被審的人都是一種嚴酷的考驗。
別以為審的人很愉快,事實上在刑具面前,人性最惡劣最陰暗的一面被無限放大,被審的人固然生不如死,審的人其實也不好受,手握烙鐵,揮舞皮鞭,最惡毒的咒罵,最酷烈的施刑,以及與犯人最勞神的心理博弈…
輕松嗎?一點都不輕松。有些常年對犯人審問行刑的獄卒牢頭們,最后往往自己被逼成了神經病,就算沒有神經病的,也難免心理扭曲變/態,打個最簡單的例子,后世一些年輕小情侶小夫妻們春情勃發,偶爾玩點情趣性的小游戲,比如小手銬,小皮鞭,小蠟燭什么的,往往男的拿出器具來,女方總會含羞帶怯罵一聲“變/態”,嗯,這點小場面都變/態了,人家獄卒抽犯人烙犯人時可是真槍實彈的下死手,他們得變/態到什么地步?
晉州刺史府的后堂庭院內,李素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地看著犯人,犯人雙手被高高吊起,整個人像塊風干的臘肉吊在一株槐樹下,身上早已被抽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垂著頭,身上衣裳與血肉揪扯成一團,凜冽的寒風下,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還能看出這是個活人。
李素搖搖頭,喃喃道:“你們這群殺才,把人折磨成啥樣了,下這么重的手居然沒能問出個子丑寅卯來,實在是…”
王樁露出敬佩之色,朝那奄奄一息的漢子豎了豎大拇指:“實在是條硬漢子!”
“放屁!”李素毫不留情地打臉:“說明你們的本事實在弱爆了!有臉夸別人是硬漢子,還不如多反省一下自己咋那么蠢。”
王樁不高興了:“都抽成這樣了,我和方五叔可賣了死力氣,這家伙的嘴硬是撬不開,我有啥法子。”
李素嘆了口氣,道:“審犯人,不能像你們這么粗魯,多少得斯文一點,用一個大家心里都好受的辦法,對吧?抽得血肉模糊的,犯人痛苦難受,你們心里也不舒服…”
“那你說咋辦?”
李素遠遠朝那奄奄一息的漢子瞥了一眼,悠悠地道:“要得到犯人的口供,用硬的是不行的,只會激起犯人的血性,最后一橫心,索性認命死心,硬扛到底了,所以,要審犯人,首先要把他的尊嚴擊碎,尊嚴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一個徹底沒有了尊嚴的犯人,要撬開他的嘴總是比較容易一點的…”
王樁撓頭:“這犯人的尊嚴是什么?”
李素沉默片刻,忽然嘿嘿壞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過,男人的尊嚴說來說去,都源于下面那根禍害,反正犯人在我們手里,有的是時間慢慢玩,這樣吧,先把他下面那根禍害割了,試試看他招不招,不招咱們再想想別的法子,比如閹掉以后再喂他吃點春/藥啥的,還不招的話,找個斷袖之癖的男人跟他那啥啥一下,當然,他是被爆的那個,嗯,純學術性實驗,一樣一樣來,看看有啥反應…”
王樁和方老五一旁聽著,沒來由的,后背冒出一層白毛汗,望向李素的眼神愈發敬畏兼…恐懼?
多變/態的人才能想得出這么損的招數啊…
李素沒管二人臉上的表情,一邊說話時,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漢子,話說完后,忽然看見那漢子的身軀莫名抽搐了一下,很輕微,一閃而逝,不過李素卻成功捕捉到了。
于是李素的嘴邊露出一抹壞壞的笑意。
很好,看來這個視死如歸的家伙還是有在乎的東西,應該說,這個東西所有正常的男人都在乎,…稱心不算。
不是那種無欲無求心如死灰的死士就好辦,想想也是,從晉陽到晉州,到處是流民難民,那個幕后之人不知派出去多少這樣的人去到處散播謠言,這種人應該不太可能知道太多內情,基本屬于這個組織里面最底層最邊緣的小人物,俗稱“棋子”“炮灰”“替死鬼”“背黑鍋的”等等…
所以,李素原也沒打算從這家伙嘴里掏出多少干貨,只是運氣好碰到了,不招呼他一下未免有點不甘。
翹著的二郎腿不停搖啊搖,李素嘴角的笑容愈深了。
聲音稍微大了些,李素開始與王樁侃侃而談,聊的話題很勁爆。
“除了閹割,你還知道什么法子用起來最斯文,但被用的那個人痛不欲生嗎?”
王樁畢竟是多年的鐵桿發小,見李素聲音大了些,頓知其用意,非常配合地當起了捧哏。
“哦?什么法子呢?”
“都說十指連心,所以人的十根手指是最容易感受到痛覺的,如果找十根針,從他的指甲縫里一根一根插進去,那感覺,嘖嘖,簡直不要太酸爽…”
“還有嗎?”王樁很盡職地繼續問道。
“還有就是凌遲了,凌遲知道吧?把犯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每次不能割太多,而且每割一刀就用微量的麻藥抹在傷口上,保證犯人不死的同時,也要保證犯人有絕對痛苦的感受,一個好的劊子手能在犯人身上割下幾千刀,把犯人割成一具骷髏架子了,而犯人還能喘氣慘叫,這個刑罰很有技術含量,你若有興趣的話,不妨…”
話沒說完,吊起的那名犯人忽然厲聲嘶吼起來:“混帳官兒,有本事給我來個痛快的!”
李素笑了,斜瞥了他一眼,道:“好,有骨氣,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有骨氣的硬漢子,這樣吧,剛才我說的那幾道刑罰,咱們一樣一樣在你身上試試,如果這些試完了而你還不肯招,那么以后…唉,算了,估摸那時候你已沒有‘以后’了,只能遙祝壯士黃泉路上一路順風…”
扭過臉來,李素淡淡地道:“王樁,去,先給他上道開胃菜,把他閹了再繼續下一步…”
王樁轟然應了一聲,拔出腰側的牛骨柄尖擔便朝那漢子走去,一邊走還一邊露出非常猙獰且變/態的冷笑,笑聲很難聽,李素皺起了眉。
戲過了,讓人想抽他…
“慢著!你們這些…這些狗官,我,我招,我招了!”漢子臉色發白,冷汗一顆顆從臉頰滑落,驚恐的眼睛死死盯著一步步走來的王樁。
李素失望地嘖了一聲,那么浮夸的演技,偏偏這個時代的人就吃這一套,上哪說理去?
王樁腳步一頓,然后樂壞了,臉上一片驚喜,非常有成就感。
走到那奄奄一息的漢子面前,王樁哈哈大笑,收起了尖刀,二話不說狠狠朝他后腦勺扇了一記。
一聲脆響。
“屬蠟燭的不是?不點不亮!”王樁惡狠狠地道。
然后…那漢子腦袋耷拉下去,再也沒有抬起來。
王樁臉色一變,彎腰仔細看去,終于發現…漢子被他剛才那一記抽斷氣了。
“喂,喂喂!”王樁急得臉都白了:“兄臺莫鬧,快活過來!”
漢子毫無反應。
撲通!
王樁跪下了,仰天悲嘆:“老子真是造孽了啊…”
遠遠看著的李素也幽幽嘆了口氣:“你若非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敵人派來滅口的臥底…”
犯人莫名其妙被王樁抽死了,可謂死得窩囊。
不過李素也并未覺得多可惜。
他很清楚,這種夾雜在人群里煽風點火的貨色一般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可以說,晉州晉陽兩地流民隊伍里,不知夾雜了多少這樣的人,這種人通常是外圍角色,絕不可能知道太多內情,剛才那漢子就算開了口,也掏不出多少有用的東西。
既然死了,那就算了。
吩咐王樁將那人葬了,然后罰王樁蹲馬步一個時辰,就這樣。
這條不算線索的線索斷了,但李治派出去的禁衛兩天后卻帶來了好消息。
禁衛們上山下海,幾乎把晉州周圍掘地三尺,終于讓他們挖出一窩…富戶地主。
最近腦子里灌了漿糊似的,也不知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