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部落的遷移隊伍走出中部之后,再往后,漸漸地遇到的人就少了。
原本盧部落的人以為在中部范圍內的時候,遇到的阻礙可能會大些,可誰想,他們經過的地方,很少遇到麻煩,大隊伍浩浩蕩蕩地一路走了過來,雖說也遇到了不少小麻煩,遇到過一些非中部地區的人襲擊,都還算順利地過來了,然而,離開中部之后,當部落分布不再那么密集的時候,反而可能遇到的麻煩還多些。
在中部,人多,眼睛也多,或許有的人想要隱藏身份對盧部落的人下手,但中部地區的人太多,一不小心被其他人發現,將暗中出手的人認出來了,那出手的人就倒霉了。可當人不再那么密集的時候,想做什么也沒有其他人看到,就算盧部落想要找人幫忙,一時也沒法找到幫手。
所以,離開中部之后,越往后,越得警惕。
夜晚,隊伍集中休息。
邵玄總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想了想,他拿出一根草繩開始卜筮。
炎角的人見到邵玄這樣,頗為詫異,平日里一些小事邵玄根本就不會用這法子,依賴性太強不好,若是以后什么時候卜筮不起效果了,那還活不活?所以,只要是能輕易解決的,妨礙不大的事情,邵玄都不會用卜筮的辦法。這點炎角的眾人也知道,正因如此,他們才好奇為什么邵玄現在又開始卜筮了,是有什么預感?
繩結成功打完之后,邵玄去皺眉在那里思索。
其他人也沒有去問,等邵玄想明白了自然會告訴他們。只不過,大家還是好奇邵玄到底卜出了什么事情,看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好事。莫非,有人想要打劫?
卜出來的也的確不是好事。邵玄看向一個方位,那邊,是沙漠所在的方向,而他之前一直存在的不好的預感,就與沙漠那邊有關。
結繩卜筮并不能準確算出具體會發生什么事情,有些東西存在的變數太大,邵玄無法卜出來,但卻能確定就是那邊過來的危險,而且,目標明確。
想著,邵玄看向甘切所在的位置。這次的目標,不是盧部落,不是炎角人,而是甘切。
因為此時已經看不到太陽,只有天邊的云層還有一點余光而已,甘切并未再戴著兜帽,而是露出了他的光頭。
甘切也看著那個方位,邵玄可不覺得他只是一時興起或者無意為之。
“廣義,你和向辰明天帶著隊伍先走。”邵玄轉身對坐在那里休息的廣義說道。
廣義的眉頭都皺出深深的褶,“要出事?”
“不是針對盧部落的。”邵玄抬手指了指沙漠的方位,“那邊可能會來人,你們先離開。”
廣義是個臉盲,但方向感還是不錯的,他也認出來邵玄指的是哪里,本想說他們留下來幫忙,可一想到沙漠上的那些不死的怪人,頓了頓,問道:“就你一個人?不需要再留些人在這里?”
“他肯定會留下。”邵玄朝甘切那邊側了側頭,“那邊的目標可能就是甘切。”
那些人的目標是甘切,而非邵玄,廣義也放心了不少,在他看來,甘切畢竟不是自己部落的人,有什么事他也不在乎。而邵玄,若是打不過能跑,喳喳跟著呢,從空中飛會簡單很多,反而留下的人多了會不方便。
既然邵玄已經決定好,肯定也是經過思量后的決定,廣義也不再多說。
次日,隊伍經過一夜的休整再次出發,這次在前面領隊的就是廣義和向辰了,他們會帶著人,同盧部落一起往炎河那邊過去,有他們在,邵玄也不用擔心。
見邵玄和甘切留在原地并未出發,盧部落的許多人很是疑惑,但什么原因炎角人也不說,他們詢問無果之后,也就不再追問了,唯一能知道的就是,邵玄留下來是為了擋住一些麻煩。
獸群里各種飼養獸的叫聲漸漸遠去,隊伍也再看不到身影,邵玄就近找了棵樹,坐在樹上休息,也等著即將到來的人。那些人肯定有追蹤的方法,當初盜十一去炎河堡的地下密室時就帶著專門用來追蹤的蟲子,巖陵的人手段不少,想必也有各種辦法準確找到目標。
這片地方周圍都是樹林,并不密集,樹也不算大,或許是偶爾有人活動的原因,并無粗壯古老的樹木。附近有山,并不高,在這邊算是比較大的山了,但也無法與兇獸生存的山林相比。
周圍都是一片青綠,早晨的草地上還有些露水。
邵玄就歇在樹上慢慢等,只要他們在這里不動,那邊的人肯定能找過來,今天到不了,明天也絕對會到。
炎角和盧部落的隊伍已經離遠,就算這邊有再大的動靜,也不至于影響到他們。
甘切坐在樹蔭下的一塊大石頭上,以前有遠行的隊伍在此休息過,石頭上還有一些用堅硬的器具刻下的畫,只是已經模糊,看不出到底寫了什么。
大兜帽將甘切的臉遮住不少,看不清眼神,他只是望著一個方向,一看就是大半天,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如石雕一般,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不動。這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所能做到的。
太陽掛高又下落,天邊一片火燒云,地面都像是被鍍上一層紅色。
高空一聲鷹鳴,邵玄起身朝一個方位看過去。
來了!
沒多時,四只飛鳥的身影在遠處的天空出現。
待空中的身影飛近,邵玄也認出了那些鳥,是沙漠上奴隸主們馴養的種類,一種生活在沙漠上的鷹,爪子相比其他地方的鷹而言,所占身體比例要大一些,每一根腳趾更長也更堅硬,它們在沙漠上發現獵物的時候,即便獵物鉆進沙子之中,他們也能俯沖下去,將長長的利爪深入沙地,將獵物撈出來。許多沙漠毒蛇蝎子蜥蜴等,都是這類沙漠鷹的獵物。
過來的人并不多,四只鷹,三只上站了一人,打頭的那一只背上有兩人,共五個人。
邵玄心中更加警惕,人越少,反而證明來者更難對付。
打頭的那只沙漠鷹上的兩個人邵玄認識,就是曾經在沙漠上碰到過的蘇勒,以及蘇勒身邊的那個控制傀儡的斗篷人。
而另外三只沙漠鷹上,則都只站了一個人。蘇勒和他身邊那人趴在鷹背上,而那三個人卻是站著的,而且站得很穩。與傀儡怪人相似的裝扮,但邵玄卻知道,那三個人,與之前在沙漠上遇到的那些傀儡不同。
三只沙漠鷹還沒降落,那三個人就已經跳下鷹背,直接墜下。
嘭嘭嘭!
三聲落地的聲音,地面震動著,像是巨石砸落的悶響。
草地上有厚厚的草叢,因此并沒有發生大量塵土被掀起的情況,那三個人在墜地之后,并未走動,而是就站在砸出的凹坑那里,因為它們面上都蒙著布,邵玄看不出他們到底是什么樣子,卻能從特殊的視野中看見,這三個人身上的骨頭比尋常人要明顯亮一些。
同樣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甚至挑落之后沒有任何,仿佛毫無知覺的木頭。
傀儡。是特殊的傀儡人。
邵玄看了看甘切,這三個人,與甘切當初很相似,或許,就是甘切那些早就被做成傀儡的族人。
不同于甘切當初,這三個人身上的骨頭中,有絲絲紅色的力量在流動,那是控制他們活動的能源,也是被植入的基于火種的力量。
有人將火種的力量,附著在他們的骨頭里,從而控制這三個人,蘇勒身邊的那個人無法做到這些,否則當時甘切早就被做成傀儡了。
只是,在這周圍,邵玄也沒有感知到其他人存在,控制那三個人的人,到底在哪里?還是說,他們根本不需要有人在周圍控制他們?
想到這,邵玄心中一凜。以前在沙漠上見到的那些傀儡人,只能算是高級木偶,但這三個人,或許更為特殊。
邵玄思索間,岸邊蘇勒和他身邊的人所在的鷹已經降落,他們可不是那三個連痛覺都沒有的傀儡人,不會從空中掉落,而是待那只沙漠鷹在地面上站穩之后,才下來。
蘇勒站穩腳之后,朝周圍看了一圈,視線在坐大石頭上的甘切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看向已經從樹上下來的邵玄。
“炎角邵玄!”蘇勒恨恨喊道。
一想到那次丟盔棄甲渾身是傷逃回去之后,蘇古幸災樂禍的樣子,蘇勒就氣得肝疼。落葉王對他很失望,他也曾想過將那具古尸找回來,不惜拿出自己的珍藏,托人聯系到盜的人,讓他去炎角部落將弄丟的古尸找回,可惜,那個盜沒了音訊,盜的人說那人已經死了。
好在他還有一次機會,他只要將丟掉的古尸帶回去,還是能有一絲與蘇古競爭的希望的。
一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蘇勒眼中的殺氣就直往外射,可想到邵玄的實力,卻又心生忌憚,好在這次不用他出手,否則,十個自己也未必是邵玄的對手。
“芻盱!”蘇勒看向身邊站著的人。
穿著麻黃的斗篷的人,并未理會蘇勒,他的視線一直放在甘切身上,還沒降落的時候,他就知道坐在那里的人,就是他要找的目標,只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再看看對方露出來的半張臉,以及那雙泛青的手,心中頓時一咯噔,猛地看向邵玄:“你做什么了!?”
邵玄笑了笑,不語。
芻盱身上的斗篷還帶著風沙,吹來的風中甚至還能感受到沙漠的氣息,與周圍的氣息格格不入。
芻盱再次看向坐在石頭上套著斗篷的人,灰白粗糙的麻布,被風吹得嘩啦作響,同樣是套著斗篷,坐石頭上的人,相比起他們帶著的這三個人,更像普通人一些。要不是對方沒有呼吸,自己手中用來追蹤的物件也指向那里的話,他真的會懷疑自己的判斷。
炎角人到底將古尸搬回去做了什么?!
“問那么多廢話干什么?!”蘇勒見芻盱遲遲不動,不耐煩了,“邵玄,將那具古尸交給我們,這次就放過你!”
有三個大幫手在身邊,蘇勒說起話來也有底氣。
邵玄:“呵呵。”
這不咸不淡的態度讓蘇勒很是惱火,邵玄那眼神那語氣,明顯就是輕蔑,看不起他。想到自己也確實在邵玄手上吃過幾次大虧,蘇勒深吸一口氣,“不廢話,直接殺了算了!”
后面這句是對芻盱說的,只要將邵玄殺了,他們自然能夠帶走那具古尸。原本他也真的不想在這里跟邵玄對上,若是一不小心丟了小命,那就劃不來了,可現在邵玄是這種態度,蘇勒又不想就這么輕易收手。他老爹落葉王說過,這三個傀儡與普通的傀儡是不一樣的,對上邵玄那詭異的火焰刀,或許,也沒什么問題?
想到這里,蘇勒面色愈發陰冷,“芻盱,還在等什么?動手!”
站在旁邊的斗篷人卻依舊沒有理蘇勒,因為他剛才發現那個斗篷人朝他看了一眼,被兜帽遮住的陰影里,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
芻盱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再次對邵玄道:“你讓他過來,我們要將他帶回巖陵。”
邵玄沒動,“這我可管不了,不如你們親自跟他說,看他是怎么想的,他若是想去,我也不攔著。”
這話是什么意思?
正疑惑著,蘇勒和芻盱就聽那邊坐在石頭上的人道:“你們是誰?”語氣淡漠得不帶一絲情感。
“說…說話了!”蘇勒感覺頭皮一麻,背后都像是被人塞了冰塊一樣。
這不是古尸嗎?怎么會說話?!
芻盱心中驚駭萬分,傀儡是不可能自己說話的,因為傀儡是死物,可是,不遠處坐在石頭上的,到底是什么?明明那具古尸被自己放在獸車底下那么久,自己應當是對他很熟悉的,可為何現在卻有種完全陌生的感覺?
“他一定是被炎角人控制了!芻盱,快動手!”蘇勒因為過度震驚,喊出來的聲音都尖銳刺耳。
這次芻盱不再等著了,想要知道那具古尸到底發生了什么,一探便知!
“動手!”芻盱大喊道。
芻盱話音剛落,三個站在凹坑中的斗篷人便如離弦之箭,直沖向坐在石頭上的甘切。
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敵意,甘切心下有種說不出的茫然,渾身繃緊,本就沒有溫度的身體,像是嗖嗖冒著寒氣,周圍的溫度都像是要跟著降低。
那是他的族人,從對方還沒出現的時候,甘切就能感知到了,可現在,他能感覺到那三個族人發出的殺氣,這三個人的目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