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數息之間,整個炎河交易區,就像是被火焰組成的洪流淹沒,里面的建筑在火焰之中都顯得模糊起來。
所有留在炎河交易區內的外部落人,此時都是同樣的驚懼心理。突如其來的壓迫力讓他們心驚膽顫,偏偏這個時候,他們的領頭人都留在炎河堡之內,一時間也找不到主心骨,不知所措,只能同伙伴們擠在一起,像是風中瑟縮的小雞崽子們湊攏取暖,都咬牙強撐著。
他們也擔心炎河堡之內發生了什么變故,擔心他們領頭人的安危,但是,他們沒有聽到任何哨音!
沒有哨音他們都不敢隨意行動,這是來之前首領強調過多次的,不準輕舉妄動。現在發生了預料之外的情況,若是別的部落的人發出哨音預警求救,他們也會沖過去,因為說不定自己部落的領頭人出了意外,無法吹響哨音。
可是現在,過來的大部落,到現在竟沒有任何一個吹響哨音!
炎河交易區之外,一直盯著那邊的人,也都震驚地看著沐浴在火光之中的炎河交易區。若非他們感受到那并非尋常火光,而是類似于火種的火焰,不會灼傷人與物,他們肯定會沖過去的。
“那邊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有人抓狂。
即便不是尋常火焰,不會灼傷人與物,但對于異部落火種的排斥感,還是讓他們很不舒服。之前都沒有的,為何現在突然出現了?
“怎么辦?要過去看看嗎?”
“等!繼續等!”另一人幾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沒有任何哨音出現,不可能幾位部落的頭領都全軍覆沒,就算他們不相信其他,對于自己部落的首領和頭目們還是有信心的。自己的頭兒哪能那么廢!
只能等!
等哨音出現,或者等那邊平息!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之后,滿交易區的火光,才漸漸減少,散去。
炎河堡之內,那個巨大的火焰巨人,也慢慢變淡,直至消失。
彌漫在周圍的屬于炎角火種的氣息,這時候也隨之消失,這讓留在炎河交易區的所有外部落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終于結束了…嗎?
他們不確定,實在是被嚇住了,誰知道后面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
于是,在炎河交易區內的火光消失之后,路上站在的人,一部分是炎角人,他們一身的舒爽,精神抖擻,眼中還有尚未褪去的激動,像是沐浴過圣光的信徒,這與面色緊繃神情緊張的外部落人截然相反。
躲在屋子里的疐部落人,這時候也將窗戶打開一條縫,看向外面的情況,只是還不敢從里面出來,他們膽小謹慎,必須確定沒有后續的威脅之后,才會從躲藏地出來。
被留在炎河堡外面的人,都往炎河堡的獸牙門那邊快步過去,他們想確定一下自己部落的首領是否還安好。
待看到從里面出來的人時,他們才長舒一口氣,雖然首領們的表情都不怎么好,但沒見受傷,著就夠了。
找到主心骨的人也不再瞎操心,只等著自己首領的吩咐。
炎角的人在里面為祭祀收尾,但觀望的幾個部落已經沒心情再繼續留下去了,青著一張臉帶隊出來,招呼等在獸牙門外面的人手,往炎角給他們安排的院落回去。
莽部落的人回到院落,等手下的人匯報之后,首領符圭揮手讓其他人出去,只留下簧葉在內。
“你之前,感受到了嗎?”符圭問。
簧葉一怔,不懂首領在說什么。
“據剛才過來匯報的人說,不管是留在炎河交易區內的炎角人,還是在外面的炎角人,身上都有同樣的變化。”符圭道。
“您的意思是…”簧葉做了個冒火的手勢。
符圭點點頭,“不只是他們,我還聽盯著炎角本部那邊的人說,那邊的人,同樣也有這樣的變化。”
簧葉睜大眼,“離這么遠,還隔著一條河呢,這也行?!”
“這也是我在意的地方。”符圭眼中露出深思。對于火種的另一種形態,他的確越來越感興趣了。
“不管如何,原本的計劃暫時改變,我打算先在這里多留一段時間。”符圭說道。
原本,他們只是打算過來瞧一瞧所謂的炎河交易區到底是個什么樣子,順便打探下炎角的虛實,看他們是否真能舉辦起一場夸富宴級別的盛宴。計劃中,他們并不打算在這里留很長時間,炎河一帶畢竟不熟,而且很少有遠行隊伍過來,這里一向是大陸偏遠而窮困的地方,無法掌握信息的地方,他們不會久留。
可現在,符圭改變主意了。炎河盛宴前面的那些食物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了,如今,他在意的只有兩個:一,炎角人手里的那些青色的武器;第二,也就是最關鍵的,他最在意的事情——火種的另一種形態!
符圭有種感覺,若是不弄清楚這個問題,他肯定會后悔。
“或許,我們的部落也會做出與炎角一樣的選擇。”符圭嘆道。
簧葉聽明白符圭話里的“一樣的選擇”是指的什么,不禁擔憂道:“可是,火種之事是關系整個部落的大堊事,咱們還是多思量思量。”
“這是自然的,但,我有種預感,我們最后還是會選擇同炎角一樣的路。”符圭悵然,見簧葉還是一臉的不贊同,便道,“你以為,炎角為什么會公開這個秘密?”
憋了那么久,在兇獸山林的時候都沒說出來,現在怎么就半公開了呢?
“炎角想炫耀?或者,他們想用這件事,從我們幾大部落手中多榨取一些東西?”簧葉試探著答道。
符圭無奈一笑,“都不是。”
說著符圭抬手,指了指一個方向。那邊是沙漠的方位。
“沙漠巖陵城?”簧葉道。
“不止!”
符圭面上的表情很奇怪,那是簧葉沒有見過的,像是期待,又像是有些不安,但更多的,還是期待。
“海那邊!”
和一些實力至上,最強即為首的部落不一樣,莽部落的每一代首領都是精心挑選的,他們的實力未必是部落里最強大的,甚至,未必能排在前三,但是,他們一定是聰明的,有遠見的。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莽部落就開始執行這樣一種選拔方法。
若是邵玄知道這些,肯定會感嘆,不愧是中部強者之一,能有這樣的覺悟,不是每一個部落都能做到的,也難怪莽部落一直能穩定向前發展。
雖然莽部落的領堊導者未必能將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完美,思維的局限性仍然很大,但有些時候,不得不說,他們的領堊導者,不管是莽部落的首領還是巫,“嗅覺”都非常敏銳。
不等簧葉想明白“海那邊”這三個字到底代表著什么,又聽符圭道:“炎河一帶的部落,在這次之后,肯定都會向炎角靠攏,別的不說,就這次過來的這些部落,肯定都向著炎角的。”
對于符圭的話,簧葉十分認同。
或許,別人覺得,炎角一頓飯就將那些人給釣過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曾經舉辦過夸富宴的他們,心里都非常清楚,越是那些生活貧苦的小部落,越容易被這一頓飯鉤過去。這就是為何很多擁有了實力的部落,選擇夸富宴而不是選擇正面戰爭的原因。一頓飯就能達到目的,多簡單?只是,那些小部落也不蠢,是不是真正擁有實力,他們吃得出來。
炎角的這場盛宴,就讓他們吃得很爽,尤其是在經歷今天的那場漫天堊大“火”之后,那些人雖然當時害怕,但朝炎角靠攏的心思反而會更加強烈。炎角越強,他們越心安。
很多部落的人,并不會想太多,他們只認可他們看到的經歷過的事情,想要再將他們勸說與炎角鬧掰,短時間內不可能。這就是很多部落人奇怪之處,有時候一根經,“蠢”得讓人無奈。
“炎角若是能將這一帶的部落全部收攏過來,也是一股極大的勢力。”這點簧葉明白。
“炎角的實力,你我皆知,未必比我們弱,再收攏這些部落,也不用畏懼任何部落了。但是!他們仍然選擇公開這個關于火種的秘密!因為他們在忌憚!”符圭看向簧葉,“你說,炎角當初從沙漠走出來的那些人,從哪里來的?”
“當然是沙…”簧葉話音陡然頓住,雙目爆出震驚之色,“您的意思是,海那邊?”
符圭沒說話,但他的表情就給了簧葉肯定的答案。
符圭的猜測沒有錯。
炎角部落決定公開這個秘密,也是經過多次商議的,曾經他們也想過瞞著所有的人,只對于自己交好的部落說,或者用這個秘密,從其他部落那里榨取更多的利益,但是,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這個辦法。
兩片大陸已經很近了,流通是早晚的事情,矛盾爆發也是早晚的事情,到時候,憑炎角一個,肯定會相當艱難,現在炎角部落的人,還是太少了,甚至完全無法與那邊的一個普通城邑相比。
而海那邊,六部貴族合為一股繩,每個城邑的貴族人,手下還都籠絡了一些部落,那邊的部落可與這邊的部落不同,不可能放棄貴族而支持這邊的人。
而這邊的部落,依照邵玄對他們的了解,雖然往日里大家有不少摩擦,但一旦涉及到奴隸主的事情,肯定會站在同一邊,就算是一直看不慣炎角的長舟部落、天山部落等人,在炎角和奴隸主之間選擇,還是會選擇炎角。
這一晚,留在炎河交易區內的幾大部落的人,都睡得不安穩,他們各自有猜測,甚至離真堊相已經很近。
火種的事情,讓他們心中煩躁。
原始火種沒了,但火種還是在的,只是,以另一種血火同源的形勢存在,這些炎角已經向他們證明。
革新總是伴隨著恐懼。選擇這個,就要放棄另一些早已習慣的東西,這對于部落人而言,簡直就是極大的挑戰。
他們會擔憂,會猶豫,不確定那樣的革新對自己部落而言,是好是壞?適合其他部落的人,未必適合他們自己。
原始火種,保護了整個部落的人,可也困住了他們,行事多有局限性。可是,如果有一天,火種不再局限于一個地方,如果,部落的人不再需要常年集中在一處,擁有這樣的自由之后,未來會如何?
炎角選擇了這樣的革新路徑,咢部落和雨部落也緊隨炎角的步伐,那么,下一個選擇如此的人,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