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工甲恒問道。若不是的話,邵玄怎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判斷出來?反正他不信邵玄是瞎猜的。
“是,我早就知道了。”邵玄說道。
工甲恒心中一松,果堊然如此,就是不知這小子從哪里得到的答案,莫非來時有人就告訴過他?剛這么想,工甲恒就聽邵玄道:“我早晨狩獵的時候得出來的結果,只是剛才又證實了一遍而已。”
“…你是說你早上出去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嗯。”
“如何得出的?”
“看出來的,我能分辨哪個是虛幻。”邵玄沒將自己能用另一種視野視物的能力說出來,在另外一種視野里,只有實物,沒有虛幻,他當然能夠看出來天上哪個太陽是真的,只是早上驚訝于竟然會有這樣的現象而已。
工甲恒真的沒想到,除了卜筮之外,邵玄竟然有這能力!
工甲恒自己能夠知道正確答案,是借助了一些秘密的小工具以及以往的經驗而已,而邵玄可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不過,既然邵玄能夠看破這樣的環境,對尋找工甲山而言也是好事,至于邵玄究竟是用怎樣的手法看破幻境的,工甲恒就不再追問了,誰都有秘密,就像他自己也瞞著邵玄不少事情,有些對外不可言說,尤其是涉及到不同部族的,就得閉緊嘴巴。
吃了邵玄帶回來的獵物,工甲恒又休息了小半天,才叫上邵玄出發。
這時候已經中午,早上天空中的兩個太陽,現在卻消失了一個。那個幻境消失了。
“在這里,兩個太陽只出現在早上,到了午時,也就回到原樣了。所以啊,若是有時候碰到不能即刻解決的困難,不妨多等等,說不定阻礙就自己解開了。”工甲恒一副長者的語氣,教導邵玄。
邵玄也認真聽著,雖然工甲恒這人有時候挺愛嘚瑟,但匣人匠師嘛,都帶點這毛病,為人還是不錯的,他教的一些東西邵玄也都聽進去了。
越往后,邵玄就知道了之前工甲恒所說的“兩個天陽沒什么好驚訝”的原因,因為后面邵玄碰到了更多的幻境,不一定是太陽,有時候是山,有時候是看似普通的樹林,在這樣的深山野林之內,若是走錯了,越往后走越會錯。反而越往這邊走,兇獸并不多見,連普通野獸都少,要不是早就準備了肉干,肯定會餓肚子。
不過,若僅僅只是這些幻象干擾的話,也不算多大的難題,邵玄換個視野就行了,真正的難題是實物,真實存在的事物,在諸多因素作用下,對人心理的干擾,會影響正確的判斷。
就像邵玄和工甲恒在一片林子里走了兩天,卻最后發現回到了原路。他們兩人誰都不是路癡,知道如何判斷方位,但最后還是回到了兩天前的地方,這就麻煩了。
工甲恒的引路經驗只在前面一段有效,越往后,他也不能給個準話了,若是能夠輕易將這些破解,工甲恒不至于走了二十年,還沒找到工甲山,明明知道在這個方位的某個地方,卻怎么都找不到。
“我就是被困在這里了,沒能再往前走。”工甲恒煩躁地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說道。
這片林子看起來很普通,也沒有任何危險的兇獸,甚至看上去非常安寧,卻讓工甲恒止步于此。
“花了十五年才終于走到這里,但也僅止于此了,這片林子,我走了五年。”工甲恒長嘆一聲,平復情緒。如今已經沒了當初被困住時的焦躁頹喪,話語中帶著平靜。
邵玄站在兩天前所站的地方,視線從周圍的林子里收回,掏出一根草繩,道:“我再試一次吧。”
兩天前,工甲恒帶著邵玄來到這里的時候,就讓邵玄卜一下,看看到底應該往哪個方位走,可是,邵玄卜了三次,一次都沒成功,繩結還沒打出來草繩就已經斷了。
“卜不出來也沒關系。”工甲恒看邵玄堅持,覺得邵玄心里大概充滿不甘,可是,若那么容易走出去,他自己何苦被擋了五年?他一直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只要走出這個林子,應該就快到了,可是,就像一扇厚厚的門,隔住了近在眼前的目標。
不過,工甲恒雖然嘴上說卜不出來沒關系,但心里同樣不甘,不想還好,越想越煩躁,剛平息下去的情緒現在又起來了。
將視線移向邵玄那邊,工甲恒本想著,這次邵玄手上的繩結什么時候斷開?可是,數息過去,一個繩結打完,過了會兒,又一個繩結成型,然后是第三個…
工甲恒現在就像是一個雕像,僵在那里,雙眼恨不得瞪出來,死死盯著邵玄手上的那根草繩,面部肌肉抽搐般顫動。
第三個繩結完畢,第四個繩結,第五個…
眼看著邵玄手上的草繩打出一個個繩結,然后繩結再打結,形成更復雜的結。
就差一點了,就差一點!千萬別斷,不要斷!
工甲恒心里已經咆哮出來,但牙關緊咬,壓根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打擾了邵玄結繩。
尋了二十年,被擋在這里五年,五年之內一直沒進展,而現在,原本以為沒了希望的草繩,卻在一點點成結,可想而知工甲恒的心情。
工甲恒在心中祈禱:草繩啊草繩,千萬別斷,千萬別,大不了我以后搓草繩每一根都仔仔細細地搓,每一個繩結都小心翼翼地打。
現在工甲恒還有些后悔,之前邵玄為了卜筮而搓草繩帶著的時候,他怎么就不建議下邵玄用更好更結實的草料呢?若是打到關鍵時刻,一不小心草繩被掙斷了怎么辦?
明明一動不動,工甲恒卻冒了一身的汗,額頭大滴大滴的汗落下,也顧不上擦,仍然緊盯著邵玄手上的草繩。
嗞——
一聲輕響,這是邵玄卜筮完畢之后,收結時手指在草繩上滑動的聲音,同時這個聲音也意味著整個卜筮過程完畢,繩結打完。
邵玄長舒一口氣,他這次卜筮打繩結,體內的力量消耗不少,就像在山林里日夜不停狩獵狩了幾天一般,非常疲憊,打完之后腦子還有些木,等稍稍緩了會兒,回過神,就發現工甲恒保持著剛才靠樹坐著的姿勢,臉憋得通紅,滿頭大汗,面眼皮還一抽一抽的。
“工甲大師,您這是怎么了?”邵玄詫異地問。
工甲恒漲得通紅的面上又猛抖了一下,然后以一種很怪的,像是在使勁壓制著什么的聲音問道:“卜出來了?”
“嗯,卜出來了。”只有他自己真正走了一遍,才能卜出來,否則,只聽工甲恒的述說,根本無法卜成功。
邵玄話音剛落,靠著樹坐在那里的工甲恒就噌地從地上跳起來,一蹦老高,連頭撞斷樹枝也沒理會,然后使勁呼吸,拳頭大力上下揮舞,跟掄錘似的,喉堊嚨里還發出嗬嗬的聲音。
這位大師…似乎有點不正常了。邵玄心想。
等工甲恒終于恢復正常了,才跑到邵玄面前,眼神激動,問道:“往哪邊走?”
“跟我來。”
邵玄換了個視野,集中注意力,屏去其他一切外物干擾,像是將自己關進了另一個世界,然后按照繩結上的提示抬腳走過去。
工甲恒見邵玄這樣,也不出聲了,就算再好奇,為了早日找到工甲山,他也得忍著,這時候不能干擾邵玄的判斷。
兩人一句話不說,腳步聲也很輕,林子里只有風吹動樹葉的唦唦聲響。
半日之后,兩人終于踏出了這片林子,在這里,沒有了更多高而茂密的樹的遮擋,他們能看到遠處的山。
日落前,兩人到達一處山谷,今晚只能在這里休息了。
沒有山洞,兩人找了個地方休息。
這里并非工甲山,但工甲恒能卻有種感覺。
“就快到了,我感覺到工甲山在召喚我。”工甲恒看向一個方位,面容肅穆。
越是覺得近在眼前的時候,越是要謹慎,不能倒在黎明前。這樣一個看似平凡的山谷,未必比之前那片樹林走得容易。
邵玄靠著山壁開始休息,他今天消耗了不少精力,卜筮完也沒休息,走出樹林的時候,腦中幾乎每一根神經都處于高度的緊張狀態,到現在才稍微放松下來。腦海中,圖騰火焰上,一絲絲能量線延伸而出,隨著血液,沿著筋骨,在體內做著一次又一次的循環,每循環一次,體內近乎枯竭的力量就增加一番,快速恢復。
邵玄面上的蒼白也漸漸消失,有了血色,只是在夜間,并不那么明顯,工甲恒看不出來,若他知道的話,肯定會再次驚訝于邵玄的恢復能力。
邵玄原以為萬籟無聲的情況在山林深處不會發生,卻沒想,在這里竟然會遇到。
夜間很安靜,除了偶爾因為風吹過的時候,帶動的沙石顆粒滾動的聲響之外,再無其他。當風停下來時,就聽不到其他聲音了,白天走出樹林時的那陣陣大風就像是幻覺一般。
次日,邵玄醒來時,疲憊感已不在,太陽剛剛出來,并不耀眼。
呈“U”型的山谷中,兩邊厚厚的山壁高度約莫一到兩百米,而且站在山上看的話,會發現越往前,兩邊的山壁越高,所以,邵玄無法得知前面山谷的詳細情況,看不到山谷到底蜿蜒向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