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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瀟湘雨

  韓沖這時看到的是一些仰葉竹,它們隨意疏放,似散似連,疏密有致。

  設色以墨為主,敷以淡淡的淺綠,既不失庭院修竹的婉約俊秀,又更具溪畔崖下翠篁的蓬勃野逸。

  韓沖一看就知道乃大家之作。

  壓抑住內心的激動,韓沖繼續將剩下的絲瓤抽出,但這粘實的瓷板畫似乎想要跟影壁脫離,還有些困難。

  韓沖盡管力氣不小,這會整個貼在影壁上的瓷板畫卻始終無法做到完全分離。

  韓沖沒辦法,只好任性地繼續往外剝繭,一邊抽一邊將原本黏在一起的百鳥齊飛圖撕開。

  這種方法的確有效果,當一點點撕扯了影壁上的圖,再把外壁的玻璃敲碎,這里邊的瓷板畫就不再那么穩固。

  韓沖本就沒想留這個影壁,房子難免要再次裝修,找到了辦法,韓沖索性一次性把影壁報廢。

  只聽嘩啦一聲玻璃整個脫落后,韓沖這才將瓷板畫整個的取了下來。

  看上這幅瓷板畫,它橫軸有133公分,縱軸33公分。比起一般的瓷板畫尺寸稍小一些。

  在瓷板畫上邊還有一個印章,這印章上邊是寫著竹里老人徐仲南,竹里老人是徐仲南的號,看到這個名字,關于這瓷板畫便不得而知了。

  說別人,韓沖可能不太了解。

  但徐仲南,江城人,韓沖在不知道就鬧笑話了。

  徐仲南是珠山八友之一,這幅作品的出處一時間有了歸屬。

  可能外行人不曉得珠山八友。

  但內行,玩瓷板畫的,珠山八友的名號自是如雷貫耳。

  清末民初,當時頗負盛名的王琦發起成立了“月圓會”,邀請八位志同道合者配畫作詩,研討畫藝,人稱“珠山八友”。

  珠山八友當時的名稱是“月圓會”,就是御窯廠停燒以后部分流落到民間的粉彩和瓷版畫的高手。

  這里的“八友”分別是:王琦、王大凡、汪野亭、鄧碧珊、畢伯濤、何許人、程意亭、劉雨岑。

  徐仲南作為珠山八友中最年長的一位,其是清末的杰出瓷板畫大師。

  因為自幼家境貧寒,父親即是靠幫人打點瓷器生意維持生活,兒時的徐仲南耳濡目染地便喜歡畫瓷,更以畫瓷為生。

  他出手的瓷板畫真品頗多,尤以松竹問世,眼下這一個作品正是徐仲南大師的江竹圖,畫面朦朧,似乎還有瀟瀟飛雨,上邊并且題了一首詩。

  因為字跡比較潦草,韓沖看不真切,但琢磨之后,韓沖讀出了詩的全部:曾記瀟湘系短篷,隔江煙雨翠重重。驚雷忽報春消息,一夜靈根長籜龍。

  詩寫得不僅文采斐然,還特別有氣勢。

  韓沖笑了,這一刻,他盡管不知道這粉彩瓷的瓷板畫最終價值是多少,但珠山八友的名氣,已經值三十萬以上了。

  要曉得,近年來瓷板畫如井噴的泛濫,皆是因為好多人模仿珠山八友的瓷畫,可很多人也只是模仿到了珠山八友的皮毛,模仿之外,不注重瓷板,造成了瓷板畫存在很大泡沫。

  可真的拿到了一幅珠山八友的真跡瓷板畫,自然眾星捧月。

  它的價值想必一定能叫自己滿意。

  韓沖沒有繼續留在小區,將瓷板畫用一個大袋子裝好,韓沖背上它,直接到了裝裱的老孫頭那。

  老孫頭是江城古玩街一帶著名的裝裱大師,他盡管是裝裱師傅,可手頭上經手的瓷板畫可以說比鑒賞師傅都多。

  其中真真假假,這里邊的學問老孫頭都勝過行家。

  韓沖一來裝裱省的瓷板畫遭到破壞,另外一方面,韓沖也想求教一下孫勝利,看看這徐仲南的瓷板畫到底價值幾何。

  孫勝利的裝裱店在古玩街西邊盡頭,韓沖從古玩街中間插入,經過幾個巷口,到了孫勝利的文景齋。

  老孫頭這會正在給一幅山水畫裝裱,見著韓沖背著一個大家伙進來,提了提鼻梁的花鏡。

  瞅著韓沖。“小伙子,呀,這不是韓沖?”

  老孫眼神不太好,那也是常年做這細致的裝裱活累的,認識韓沖,也是韓沖最近成了古玩街的小名人。他打臉陳宏赫那一道,已經成為了佳話。

  “孫師傅,是我。我這有一幅珠山八友徐仲南的瓷板畫,我想請您給我裝裱呢。”

  說著,韓沖已經卸下來包袱,聽是珠山八友的瓷板畫,孫勝利眼前一亮,起身望著那包袱里的物件,腳步不自覺靠近。

  “喏,就是這幅江竹圖。”

  韓沖將瓷板畫取出來,擺放在孫勝利跟前,孫勝利拿手摸住,看了幾眼,口中嘖嘖不已。

  將瓷板畫放在平整的桌面上,孫勝利又仔仔細細審視。

  “韓沖,你這瓷板畫從哪里撿漏的?”

  “這個啊?”韓沖抓抓頭皮,他有難言之隱。

  孫勝利看出來了,擺擺手,意思是不說也罷。“韓沖,你這個瓷板畫不是什么江竹圖,它的名字叫做瀟湘雨。”

  “瀟湘雨?為什么?”

  韓沖看得出這畫里是渲染了雨,可怎么就是瀟湘雨了?

  孫勝利微微搖頭,苦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瀟湘雨乃是徐仲南的代表作之一,別的畫老孫頭看不出來,但這一幅絕對錯不了,你不知道,我在這店里都見過無數個模仿瀟湘雨的作品了。你看這首詩,曾記瀟湘系短篷,隔江煙雨翠重重,這已經把作品的名字體現其中了。”

  孫老不說韓沖不知,說起就不明覺厲,還真是這么回事。這首詩韓沖卻忽略了。

  “瀟湘雨,徐仲南的代表作,那孫老,你看那么多模仿的,我這幅是真品嗎?”

  韓沖盡管心中有數,但因為對于徐仲南的風格知之甚微,韓沖亦想多學一點。

  孫勝利呵呵一笑,轉而嚴肅起來。“你小子鑒賞可比我在行,不過你問起我了,我就把我的見解說一下。”

  “徐仲南的作品出眾的就在于竹石和花鳥,贗品以這兩種居多。徐氏所畫的竹子呢,多為溪邊崖下水竹,構圖橫豎式兼有,從石后斜出的鳳竹,一高一低,群居不倚,獨立不懼,枝干細勁,搖曳臨風,奇異空靈。”

  “從徐氏畫竹的筆墨來看,一是徐氏畫竹葉刪去了不少煩瑣的細節,竹葉多為仰葉,葉梢風翻轉折,無板滯之敝,爽快生動,而模仿者往往得其疏散的形式,布局平均,缺少組合的韻律,顯得零亂無章。”

  “二是徐氏撇葉時胸有成竹,意在筆先,凝縮處不局促,力全而不苦澀。模仿者往住形在筆先,看一筆畫一步,故而筆道呆滯,料不均勻,筋脈中缺少力量。”

  “三是徐氏畫竹干、竹枝,筆道墨韻利落有力,蒼勁挺拔,氣脈連貫,節節有韻,而模仿者筆道脫略,局促無神,料色澀滯。”

  聽得孫師傅一席話,韓沖當真比較出了這一幅瀟湘雨的過人之處。

  他的用筆波折頓挫,似折帶皴,勾畫有法,靈透生動,完全沒有程序化,概念化的影子。

  “孫師傅,你真是行家。”韓沖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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