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面判官與勾魂手調轉馬頭,看向追來的林揚與張放,前者冷冷問道:“兩位是什么人,為何一路追著我們?”
此時已是深夜,兩人也沒有注意到,林揚與張放胯下的馬匹,就是兩人之前留在龍翔客棧內的。
這些小細節本就不易察覺,張放卻有些緊張起來,盡管知道“林大上仙”不比凡人,但面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兩個兇人,還是本能的緊張。
林揚淡淡道:“我們也是來找陸小fèng的。”
鐵面判官與勾魂手微微一愣,他們本以為,對方一個鏢師與一個趟子手,應是以鏢師為主的,如今一看,卻是以這個趟子手為主。
再仔細一看,這個趟子手年紀輕輕,氣度非凡不說,氣息悠長,顯是有上乘武功在身。
再聽說對方也是來找陸小fèng的,鐵面判官與勾魂手相視一眼,目光中有些凝重,后者道:“原來都是來找陸小fèng的好朋友。”
“朋友?”林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也不解釋。
鐵面判官與勾魂手見了,也不多說,兩人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眼下還是奉命尋找陸小fèng要緊。
當即,兩人往黃石鎮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青樓迎春閣而去。
林揚與張放也來到了這里,張放不知“林大上仙”找陸小fèng做什么,只是順從地跟著。
迎春閣大門口的燈籠很亮,緋色的燈光,正在引誘著人們到這里來享受一個緋色的晚上。
大門半掩,先一步而來的鐵面判官不敲門也不下馬,手提抽繩,“的廬”一聲,健馬就直闖了進去。
一個面黃肌瘦的男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座椅上打瞌睡。
鐵面判官手里的馬鞭忽然已繞上了他的脖子,厲聲道:“今天晚上,這里有沒有一個穿著大紅披風的年輕人來過?”
那人已被鞭子勒得連氣都透不過來。只能不停的點著頭。
鐵面判官放過了他,問道:“他還在不在?”
那人喘著氣,又點了點頭。
跟上來的勾魂手凝聲問道:“在哪里?”
那人道:“他剛才還在桃花廳跟四個人喝酒,四個人輪流灌他。總算把他灌醉了”
林揚與張放也跟了上來,學著鐵面判官與勾魂手直接乘馬而入,笑著問道:“四個什么樣的人?”
鐵面判官與勾魂手相視一眼,這兩個趟子手與鏢師,果真是來尋陸小fèng的。
那人道:“四個看樣子很兇的人。但是對他倒很客氣”
鐵面判官又問:“他們的人呢?”
那人道:“見他們送他回房去的,直到現在,還留在他房里”
鐵面判官點了點頭,與勾魂手勒轉馬頭,沖入了左面一片桃花林里,桃花林的桃花廳燈還亮著。
林揚與張放也乘馬而來,桃花廳里的桌子上杯盤狼藉,三四個酒壇子都已空了。
眾人下馬,來到陸小fèng的客房,皆是一怔。
房里只有四個人。四個人一排,直挺挺的跪在門口位置,本來已經蒼白得全無血色的臉,看見鐵面判官勾魂手林揚張放等人,突然一下子脹得通紅。
四個人身上穿的衣裳都很華麗,看來平時一定都是氣派很大的人,但現在四人的臉上卻已都被人畫得一塌糊涂。
第一個人額頭上畫了個烏龜,臉上還配了四個字:“我是烏龜。”
第二個額頭上畫的是王八:“我是王八。”
第三個人:“我是活豬。”
第四個人:“我是土狗。”
鐵面判官勾魂手林揚張放四人一見,都笑了起來。
張放在林揚耳邊道:“是江南四杰。”
林揚微微頷首,沒什么興趣。四個打醬油的貨,武功也就與張放這個鏢師不分伯仲而已,勉強算是個江湖好手,隨便遇到狠一點的硬角色。就得給跪。
江南四杰咬著牙,狠狠的瞪著他們,看他們眼睛里那種憤恨怨毒之色,就像是恨不得跳起來一口把他們咬死。
今天的事要是傳出去,他們江南四杰就沒有臉面在江湖上立足了。
但四個人卻還是全都直挺挺的跪在那里,非但跳不起來。連動都動不了。
鐵面判官大笑道:“威風凜凜的江東四杰,幾時變成烏龜王八,活豬土狗的?這倒真是怪事。”
說著,拍手大呼道:“歡迎大家來參觀參觀大名鼎鼎的江東四杰現在的威風,無論誰進來看一眼,我都給他十兩銀子。”
跪在地上的四個人,四張臉突又變得白里透青,冷汗雨點般落了下來。
勾魂手笑道:“陸小fèng那小子雖然也是個王八蛋,但倒真是個好樣的王八蛋。”
鐵面判官笑道:“有這么一場好戲看,咱們這一趟走得倒還不冤枉。”
兩個人的笑聲突然停頓,因為他們又看見外面有個人垂著頭走了進來。
一個最多只有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雖然打扮得滿頭珠翠,滿臉脂粉,但還是掩不住她臉上那種又可憐,又可愛的孩子氣。
小姑娘目光在鐵面判官勾魂手林揚張放四人身上微微一掃,垂下頭,輕輕問:“幾位大爺是不是來找陸大少爺的?”
鐵面判官沉下了臉,道:“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囁嚅著,道:“剛才陸大少爺好像已快醉得不省人事了,我剛好坐在他旁邊,就偷偷的替他喝了兩杯酒”
勾魂手冷笑道:“看來他在女人堆里人緣倒真不錯”
小姑娘脹紅了臉,道:“誰知道他后來忽然又醒了,說我的心還不錯,所以就送我一樣東西,叫我賣給你們。”
鐵面判官立刻追問:“他送給你的是什么?”
小姑娘道:“是…是一句話。”
鐵面判官皺了皺眉,道:“一句話?一句什么話?”
小姑娘道:“他說這句話至少要值三百兩銀子,連一文都不能少,他還說,一定要先付過銀子,我才能把這句話說出來。”
她自己似乎也覺得這件事很荒唐,話沒說完,臉更紅了。
三百兩銀子,鐵面判官考慮都沒有考慮,立刻就拿出三張一百兩的銀票,拋在這小姑娘面前的桌子上,道:“好,我買你這句話。”
小姑娘張大了眼睛,看著這三張銀票,簡直不能相信天下竟真有這么荒唐的人,竟真的肯拿三百兩銀子買一句話。
小姑娘輕輕道:“他說的這句話只有八個字:要找我,先找老板娘。”
鐵面判官與勾魂手皺起了眉,他實在聽不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世上的老板娘也不知有多少,每家店鋪里都有個老板娘,這叫他怎么去找。
小姑娘忽然又道:“他還說,若是聽不懂這句話,他還可以另外奉送一句,他說這老板娘是天下最漂亮的一個。”
鐵面判官與勾魂手又是微微一怔。
林揚卻笑了起來,天下醉漂亮的老板娘,不就是朱停的媳婦?
朱停,外號“老板”,又稱“妙手老板”,據說是魯班傳人,能做一切你想象不到的暗器工具。
朱停外形肥胖,唯有雙手靈巧細致優美,是跟陸小fèng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好朋友。但凡陸小fèng的事情,一定不會推辭。
林揚看了張放一眼,已經知道到哪里去找人,笑著道:“走吧”
張放微微一愣,趕忙跟上。
鐵面判官與勾魂手見了,也是微微一怔,兩人還在想著天下最漂亮的老板娘是誰,看這個趟子手與鏢師的模樣,顯然是有了線索。
兩人當即跟上。
之前是林揚張放跟著鐵面判官與勾魂手,如今卻反了過來,一直來到朱停家里,四人這才找到了陸小fèng。
一個有四條眉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