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看向老人,希望能從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可是老人顯然不愿意多說什么,只是一直看著那個無面女。過了一會兒后老人對無面女說道:“我們都不要欺騙自己了好嗎?我不是厲蘭封但是他的一抹影子,所以知道你的感情。而你在四百多年前厲蘭封死去的時候也殉情而死…你也只是她聚而不散的一道怨念啊。”
無面女的身子猛的搖晃了一下,向后退了兩步手抱著頭:“我沒死!我沒死!”
“你死了!”
老人陡然提高聲音:“四百多年前,厲蘭封連斬數個洞藏境界的修行者,身負重傷最終死去。當時你遠在汶口山修行,厲蘭封臨死之前以意念傳音九百里告訴你他的死訊,然后請求你幫忙守住九幽地牢…你聞訊之后悲痛難以自制,自絕經脈。”
“只是你臨死之前,忽然想到自己若是一死卻辜負了厲蘭封的囑托,所以殘魂不散到了滿天宗。你本是厲蘭封第一個弟子,美貌傾城,你愛上了自己的師父,可他卻對兒女私情沒有一點想法,你悲憤離開滿天宗。”
老人不管無面女有多痛苦,一字一句的繼續說下去:“你的殘魂回到滿天宗之后,發誓自己的相貌只有厲蘭封一人可見,其他人都不可見,所以你就成了無面女。之后你就住在這九幽地牢之中,只想著厲蘭封能夠再來看你一眼…”
老人嘆了一聲:“我不是完整的厲蘭封,但終究也算是他的一部分,所以我來看你了,你不要再做無面女。”
隨著一聲嚎啕大哭,無面女蹲了下來痛哭不已。陳羲等人看著她,都覺得心里特別難過。世間癡情女子莫過于此,她竟是為了厲蘭封可以做到這般地步,只怕這世間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人來。
哭了好一會兒之后,白衣女子緩緩站了起來。陳羲看到她的臉上五官已經重新出現,果然是一個美到了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的女子。她五官精致,眉目之間有一抹散不去的哀傷。這女子之美,只看過一眼怕是很長時間都不會忘記。
“你說的對,他死了,我也死了。可他囑托我的事我就要做完,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變故?”
女子的臉上依然掛著淚痕,但是看起來稍稍平靜了些。
老人將滿天宗的危機說了一遍,女子讓開自己的位置:“你們上去吧,我在這里守著,不管是誰,都別想毀了厲蘭封當年窮盡一生之功修建的九幽地牢。”
老人俯身道謝,也沒有多說什么,招了招手帶著陳羲等人從白衣女子身邊走過。上第五層塔的時候,陳羲發現看起來一直沒有太大表情變化的老人居然淚流滿面。他只是一抹影子,卻無聲哭泣。
“你在改運塔上看到的那一縷青絲…便是她離開滿天宗之前自己割下來的頭發,她將那縷頭發留在厲蘭封的書桌上,自此離去。她走之后厲蘭封才又收了一個弟子,便是后來滿天宗的傳人。”
老人語氣悲傷道:“其實,就算厲蘭封一心救天下蒼生,但怎么可能無情?他一直帶著她的一縷青絲,后來臨死之前才放進改運塔里。那青絲之中有厲蘭封的寄托,所以才會強大。我感受不到太多厲蘭封那個時候的心境,但我知道他也是痛苦的…他不敢動情,是因為一旦動情便有太多牽掛,他就不能徹底的放開手腳去做他要做的事。”
陳羲等人久久無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厲蘭封是個真真正正的圣人,為了救天下已經徹底拋棄了自己。如果說白衣女子那般癡情之人天下少見,厲蘭封這樣的人更是絕無僅有。天上地下,可能就只有一個厲蘭封。
因為老人是厲蘭封的殘魂,所以對九幽地牢格外的熟悉。一路上遇到的那些禁制多半還記得厲蘭封的氣息,一直到了九幽地牢第八層的時候他們才遇到了麻煩。守護第八蹭的,是一條石蟒。
這條石蟒是真真正正的神獸,不是元神。雖然按照品階來說,石蟒屬于低階神獸。可是這條石蟒在九幽地牢多年,而且靠近塔尖,接受了一小部分神騰的力量,又被無盡深淵的氣息所染,看起來已經發生了變異。
它盤踞在第八層的空地上,把陳羲他們四個人綁在一起,只怕也沒有它的一顆頭顱大。而且變異之后這石蟒的鱗片不再是那種巖石的灰黑色,呈現出一種類似于金屬的光澤,而且…它居然生出了翅膀。石蟒盤踞在此,那身軀之大如同一座小山。
它睜開眼看著陳羲等人,眼神里有幾分不屑。
“你讓開。”
老人大聲叱了一句。
石蟒竟是哈哈大笑起來:“厲蘭封,當年你以絕強的修為攻破昆侖,將我抓住囚禁于此。那個時候我才剛剛孵化出來,你欺我修為不深讓我在此承受了四百年煎熬。但你沒有想到,你會比我先死吧?你更沒有想到,經受神騰之威和無盡深淵的氣息,我現在已經強大到可以隨意殺死你們所有人!”
石蟒一張嘴,一股颶風涌現。這颶風之中殺機濃密,所有人一起出手竟是擋上片刻都不能。石蟒狂笑,身子往前一彈張嘴咬了下來。颶風如牢將陳羲他們全都困住動也不能動,眼看著就要將他們全都吞噬進去的時候,陳羲黑戒一閃,藤兒出現在他們身前。
在看到藤兒的那一刻,石蟒立刻向后縮了回去,巨大的頭顱匍匐在地上不敢抬起,那龐大的身軀竟然瑟瑟發抖。
“念你修為不易,讓開吧。”
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藤兒小大人似的說了一句,還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石蟒不敢有一絲耽擱,立刻蜿蜒爬開不敢有一絲耽擱。藤兒在心里傳音給陳羲:“快走快走,趁著它還看不出來我的虛實立刻過去,它現在怕我是因為它懼怕的是以前的我,若是被它瞧出來我修為大減,它是不會放棄吞掉我的,吞掉我,它就能進化金身升入高階神獸。”
陳羲心里一驚,臉上卻不敢暴露分毫。他們大步走過去,幾個人剛踩上石階就聽到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咆哮:“你原來修為境界跌落的如此厲害,神騰竟然弱到了這個地步!我要吞了你!一群無恥之徒居然騙了我!”
反應過來的石蟒卷動著腥風撲了過來,陳羲等人立刻加速下到了九層塔中。他們感覺到塔身不住的晃動著,顯然是那石蟒還在瘋狂的撞擊。但厲蘭封當年留下的禁制還依然強大,石蟒不能沖出八層塔。
“父…父親!母親!”
當進了九層塔,陳羲看到了被一條粗大鎖鏈穿透了肩膀掛在墻壁上的那個男人之后,忍不住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在他父親旁邊,他的母親也一樣被鎖鏈穿透了肩膀掛在那。兩個人身上蒙著厚厚的一層灰塵,看起來哪里還有一點生機。
陳羲的父親陳盡然看起來依然是三十歲左右年紀,面容俊朗。只是他緊閉著雙眼,對陳羲的呼喊沒有任何反應。看起來陳盡然雖然如石像一樣,但身上那種儒雅脫俗的氣質依然令人敬服。
陳羲的母親面目也沒有什么改變,依然美麗。對母親的印象,陳羲還停留在十一年前。在他看來母親是當世最溫柔美麗的女子,對他百般疼愛。此時看到父母如此受難,他怎么可能心里平靜的下來?
“快用青木劍斬斷鎖魂鏈!”
老人立刻提醒了一句:“你現在呼喊也沒有用處,你父親母親自己封閉了感官六識,根本聽不到的。”
陳羲這才驚醒過來,他本是冷靜之人,但再冷靜的人見到父母遭受這樣的苦難,怎么可能還保持冷靜。聽到老人提醒,陳羲立刻起身跑過去,召喚出青木劍斬在那鎖鏈上。青木劍上光華閃爍,劍氣繚繞,啪的一聲,龍形劍氣將鎖魂鏈斬斷。
陳羲和高青樹分別將陳盡然夫妻接住,陳羲也不耽擱,以青木劍割破了手掌往父親身上滴血。鮮紅的血液很快就滲透了進去,就好像無底洞一樣吞噬著。陳羲咬著牙堅持,催動自己的血液不斷的往外淌。短短片刻,他的臉色變有些發白。
一直過了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陳盡然身上的死氣逐漸退去,臉色恢復了生機。又過了一會兒,陳盡然緩緩的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臉關切的陳羲。
“你是?”
陳盡然微微愣了一下,忽然醒悟過來:“你是捷兒?”
陳羲原名陳捷,他回到滿天宗之前自己將名字改為陳羲。和晨曦諧音,他只希望自己回到滿天宗就能看到一抹晨曦,帶來希望。
“是的父親,正是孩兒啊。”
陳羲抱住父親,失聲痛哭。十一年了,他從不曾在人前流過一滴眼淚。因為他知道眼淚沒有任何意義,他總是表現的那么平靜那么冷靜,可是他也是一個人,怎么可能沒有感情。此時他再也難以抑制,放肆的哭著。
陳盡然抱著陳羲,淚水也從臉上劃過:“難為你了。苦了你了。”
陳羲搖頭:“孩兒不苦,父親母親才是真的苦。”
高青樹雖然知道不能打擾了這種場面,可還是忍不住提醒:“宗主,外面強敵已經攻進內宗,請您立刻發動神木大陣守護無盡深淵,再遲只怕來不及了。”
他的話才說完,就聽到外面一聲巨大的轟鳴。緊跟著似乎聽到了怒叱之聲,正是守在界墻那的謝心安發出的。那些人竟然這么快就找到了無盡深淵的入口,顯然滿天宗之內還有他們的內應。
“天意!”
陳盡然看到陳羲身邊的青木劍忍不住驚喜道:“青木劍是神木大陣的鑰匙,沒有青木劍斷然開啟不了大陣。可是青木劍很久之前就已經失蹤,現在居然成了我兒的本命!這真是天意!”
他起身,提起青木劍掠到屋頂上。這是第九層塔,屋頂就是塔尖。陳羲抱起母親滴血,抬起頭看著上面。他發現屋頂上有一道狹細的縫隙,父親將青木劍插進塔頂,完全吻合。隨著他父親將青木劍一擰,九幽地牢猛的一震!I1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