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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0章 命運之器

  “從未…存在過…是什么意思?”云澈發出萬般艱澀的魂音。

  始祖意志徐徐而敘:“在你與司徒萱成婚之日,她為你所喝下的早粥之中,被人暗下了劇毒。雖然只是極為低級的凡毒,但對當時玄脈殘缺,軀體羸弱的你而言,卻是致命之毒。”

  “婚儀尚未開始,你便已毒發,頃刻死去。”

  “這對她而言,是不可承受的打擊。尤其,她認為是自己害死了你,悲傷、自責、痛苦、絕望…”

  “她的靈魂,在太過強烈的悲戚中崩開道道裂痕。”

  “而崩裂的靈魂,亦生生驚醒…或者說逼出了沉睡中的始祖意志。”

  “另一個她,也便是如今在與你交談的我,就此蘇醒。”

  云澈:“…”

  始祖意志的聲音再次逐漸遠去,他的魂海之中,現出了一個他曾無比熟悉的畫面。

  紅色的幔帳,依然在燃燒的紅燭,熟悉的布置…這里,正是他當年在蕭門的住房,那天,是他和夏傾月(司徒萱)的成婚之日,亦是他命運的重大折點。

  折點…

  他在成婚之日被毒死,然后竟重生于滄云大陸,在滄云大陸墜下絕云崖時,又在那具本被毒死的軀體上蘇醒,并融合了兩世記憶…

  這一直是他身上最大,也是無解的謎。

  即使他已立于當世至巔,也根本無法理解那時自己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再回滄云大陸時,那竟是多年前的滄云大陸,記憶中已失去的蘇苓兒,變成了一個尚未長成的少女。

  而蘇苓兒更在之后蘇醒了與他當年的記憶,證明著他在滄云大陸的那一世絕非虛幻。

  難道,這不可理解的一切,真正的原因是…

  畫面之中,他一身紅衣,身軀僵直的倒在床前,雙目依舊睜開著,卻沒有任何的色彩。

  身邊,蕭烈的雙手按在他的心口,拼命的想要用玄氣將他身上的劇毒逼出…他的嘴唇發青,臉色一片慘白,神色拼命保持著平靜,但眼中凝聚的痛苦之色卻讓人不忍視之。

  旁邊,夏元霸嘶吼著跑出去,口中喊著那個玄府導師的名字。蕭泠汐跪在地上,她緊緊握著他已逐漸冰冷的手掌,哭的撕心裂肺。

  這時,光線忽然暗了下來。

  所有的景象都變得暗淡,所有的聲音都在遠去…逐漸的,世界變成了完全的漆黑色,只余少女絕望的背影與哭泣。

  “原來,悲傷真的可以碎魂…這就是屬于人類的情感嗎?”

  少女在迷蒙中抬首,臉頰帶淚,眸若星碎:“你是…誰?”

  “我是另一個你,你是另一個我…我出現的時候,你就感覺到了,不是嗎?”

  “…救救小澈。”她發出輕喃,隨之,她像是溺水之中死死抓緊了一根救命稻草,破碎的星眸凝起深邃的微光,聲音也變得那般急切:“救救小澈!快救救小澈!!”

  “凡靈生命的消逝,不過天地之間散滅的一粒微塵,不值得你為之動容,更不值得你為之悲傷。”空幻的聲音響起在無色的世界:“靈魂崩裂,始祖蘇醒,這一世的輪回已然失敗,無法完成無垢的圣軀。”

  “不過無妨,雖然無功,但亦無損。這一世,便再以清醒的意志,凡人的存在再看一番這平凡位面的世界。完整的重生,便留予下一世的輪回去成就。”

  “如此,讓我們的意志就此融合。在無數年的滄桑劇變之中,他的死亡,將如微塵般被埋沒,不會再讓你感覺一絲的悲傷。”

  “不…不!!”

  臨近的始祖意志,得到的,卻是少女意志無比堅決的排斥。

  她的身軀在下意識的后退,所外釋的情緒,是一種帶著恐懼的堅決。

  那畢竟是她曾經的意志,她能隱約感知到那是何許的存在,所以她才會恐懼…恐懼真正的自己將淡視“蕭泠汐”這個意志,將淡視,甚至就此漠視蕭澈這個名字。

  “救他…救他…救他…”

  她一次次輕念,一次次哀求…哀求另一個自己。

  無色的世界,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明明只是我(你)新生的意志,為什么竟強烈到如此程度…”

  “曾經的我(你)俯視世間一切,對凡靈奇妙的情感只有過淡淡的感嘆。衍生于己身,方知…竟可如此之熾烈…”

  “救他…快救他!”她一遍遍的重復著同樣的哀求:“你可以救他的…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

  “生死難逆,這是我(你)創世之時定下的基本法則,但法則之外,亦留有余地。”

  “如今的我(你)尚未完成重生,無法直接逆轉他的生死。但以我(你)如今所恢復的虛無之力,足夠在一定程度上逆轉這個世界的時間輪,讓時間,回溯到他尚未死亡的時刻。”

  “如此,便以間接的方式,為他逆轉生死,得以回生。”

  “只是,以我(你)如今的狀態,如此做的代價是什么,你(我)應該很清楚。”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心魂依舊處在破碎狀態,少女用力的搖頭,除了眼淚和悲戚,除了救他的渴望與執念,她破碎的靈魂之中再無其他:“我只要他活過來…我要我的小澈活過來。”

  “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而此刻盤踞在你(我)意志中的,是你(我)存在以來,最為強烈的執念,我注定無法拒絕。”

  “你(我)可以為此不顧后果,但,你可曾想過,他不僅是一個凡人,還是凡人之中頗為卑微的存在。無法修煉的身軀,讓他幾乎沒有任何抵御風險的能力。”

  “若無足夠強大的力量庇護,任何人都可輕易置他于死境,就如此刻這般。”

  蕭泠汐:“…”

  “你今日救他,以后的每次,你都要救他嗎…每以同樣的方法救他一次,尚未完整的虛無圣軀便會折損一分,且每一次的折損都會加劇。”

  “而即使如此,以他的軀體狀態,壽元最多也不過百年。到時,你又該如何?”

  少女的眼眸漸失焦距,但須臾之后,竟又快速凝聚了起了異樣的神光。

  “那就把你(我)的虛無圣軀…分給他…讓他擁有…誰都無法傷害他的力量。”

  “唉——”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空無的聲音徐徐道:“圣軀,是由原始混沌的虛無中衍生,是獨屬我(你)的始祖之軀,永折自身而賜予凡人,何其荒謬。”

  “但既為你(我)之執念,唯有如你(我)所愿。”

  “然…我(你)的確可以讓他擁有人之層面的圣軀,但你該明白,以我(你)如今的狀態,在完成重生之前,連自身都無法具現力量,更無法直接給予他力量。”

  “退步講,縱然能…他空有圣軀,卻無玄脈,亦根本無法承載力量,依然會輕易被人剝奪生命。因而,圣軀在他的身上,也不過是為他延長了壽元。”

  蕭泠汐看著前方,唇間輕念:“世間無盡生靈,萬般命運…為何唯獨對他,如此不公。”

  “先天殘缺,受盡鄙夷冷眼,如今才堪堪少年,竟又遭此毒手…為何我的小澈,要承如此之命運!”

  長久的沉默,空無的聲音響起:“你(我)想…為他改命?”

  “賦其圣軀,改其命運!”

  她的聲音格外低緩,隨著始祖記憶的蘇醒,她所呈現的,是云澈從未在蕭泠汐身上見過的眼神,

  短短八個字,卻是唯有始祖神,才有資格說出的圣言。

  “圣軀,讓他的軀體可以無序承容任何形式的力量,親和凡靈永不可能碰觸的虛無法則,讓他在這無神之世,可于極短的時間內,擁有超脫界限的力量。”

  “改其命運,讓他可以安渡任何劫難,讓他可以聚攏天地氣運,盡得世間最大的機遇福澤…”

  “你(我)可以做到,我知道…你(我)可以做到。”

  空無的聲音給了她回應:“命運,是這個世上最不可觸碰和干涉的東西。這是我(你)創世之始,所定下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法則之一。”

  “因為哪怕只是一個最平凡的生靈,最微小的命運干涉,都可能造就無比龐大的因果變動。”

  “氣運,作為命運的一環,更是被以最嚴格的法則持其平衡,縱是我(你),亦不可憑空衍生。”

  “若堅持要為他改命,以我(你)如今之力,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便是…命運之鎖。”

  “命運…之鎖…”蕭泠汐輕念著,在模糊的認知中,辨清著它的概念。

  “現世之靈皆已有既定的命運。欲系命運之鎖,其中之一必為新生之靈…因而,欲改其命,必先創生。所創生之人,將成為他改命的載體,亦可稱之為‘命運之器’。”

  “只是,新創之生靈,亦為完整的個體。不可打破的命運平衡法則之下,這對其而言,將無比之不公與殘忍,即使如此,你(我)依舊要堅持嗎?”

  沒有任何的猶疑,少女閉上眼眸,輕輕道:“我說過,我只要他活過來,我只要他一生安平,再不用承受這般卑憐的命運…其他的…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好,雖代價極大,但…如你(我)所愿。”

  “欲成虛無圣軀,需經一世輪回。輪回鏡的力量尚未恢復,唯有強行催動。”

  “他輪回的這一世,將依舊在這個星球之上…便去那片,名為‘滄云’的大陸吧,”

  “在他輪回至滄云大陸,用以完成融合圣軀的這一世,我會暫停除滄云大陸外,整個世界的時間輪。并在這期間,為他創造‘命運之器’,并合理化其存在,更改修正與之相關的所有因果。”

  “好在,流云城只是一座生靈稀少的小城,涉外淺薄。對認知因果的修正相對簡單,以我(你)如今微弱卻殘缺的力量,或許亦可在五年之內完成。”

  “待他輪回完成,重歸‘蕭澈’之軀,再回轉滄云大陸的時間,恢復世界的時間運轉。”

  淚痕從少女的臉上緩緩滑落,星眸中的碎痕似乎少了幾分,她輕喃道:“這樣,我的小澈就可以回來…就可以不用再那么卑微,那么容易被人傷害。”

  “那么,你希望與他命運相連的,是怎樣的‘命運之器’?”

  蕭泠汐看著前方,怔怔而語:“我是他的小姑媽,注定不能成為他的妻子。司徒萱不配為他之妻…我希望,那個人,可以代替司徒萱,成為他的妻子…她要有足夠強大的天賦與意志,有一顆外表冷漠,實則柔軟的心靈,可以在他成長起來之前守護于他,為他抵御、摒除所有的災厄。”

  長久的沉默,空無的聲音響起:“在這小小的流云城中,卻有著一縷格外精純的鴻蒙之氣。甚至…那或許是當世最為精純的鴻蒙氣息。”

  “它就在那個名為夏元霸的少年身上。待這股鴻蒙氣息與他的軀體完全融合,他將擁有從未在無神之世出現過的‘大荒神軀’。”

  “如今,鴻蒙之氣已與他完成了一成的融合。其余九成,便強取之,賦予‘命運之器’。”

  “夏元霸之天賦,繼承自他的母親——被夏弘義稱之為‘冬雪’,實則名為月無垢的‘神界’女子。她的‘無垢神體’,是如今之世的奇跡,卻因命運捉弄,淪落至這下界小城,與平凡之靈夏弘義育下此子。”

  “以我(你)如今之力,無法無根創生。欲讓‘命運之器’完美融合強取自夏元霸的鴻蒙之力,其母之血脈,必取之月無垢。而其父之血脈…”

  短暫停頓,她繼續道:“夏弘義終為凡靈,其血脈太過低微渾濁,融其血脈而創生,反會濁損鴻蒙之氣。”

  “若未遭遇悲慘命運,月無垢真正傾心之人,為月神界的月神之帝月無涯。他擁有尊崇于當世的月神血脈,無疑是絕佳的選擇。”

  “其父之血脈,便取之月無涯。如此,也算是以不該的方式,遂了他們二人失卻之愿。”

  “‘生身’于流云城,她認知中的身份,便為夏弘義與月無垢之女。只不過…這種血脈創生,會在血脈相近時,產生遠超尋常的血脈共鳴。”

  “若有一天,她與月無涯相近,過于強烈的血脈共鳴或會暴露破綻。只望如此遙遠的兩個世界,不會太早出現這樣的意外。”

  “北方的冰云仙宮,為神界之人所遺。便擇之為其師門,或可在將來,成為他們觸碰更高位面的契機。”

  言語之間,“命運之器”的模樣便已成型。

  以月無垢為母,以月無涯為血脈之父,以夏弘義為認知之父,以冰云仙宮為師門,奪夏元霸之鴻蒙之氣,嫁云澈為妻…

  “既以夏弘義為認識之父,自然以夏為姓。”

  “夏弘義亦為癡情之人,一生只傾心于月無垢一人,縱然她已離去多年,亦絲毫未變。如此,便為之取名…”

  “夏傾月。”

  “夏傾月…”少女輕念著這個名字:“她會守護好小澈的…對嗎?”

  “命運之器,亦非絕對。她雖為我(你)所創生,但她最終成型的意志為何,我(你)亦無法控之。他和她最終的未來會如何,更無從預測。”

  “但…”

  “若命運之鎖不斷,他將會氣運加身,助他不斷得到他人難以求得的福澤,加之虛無圣軀,他定會如你所愿,極快的成長,直至成長至超越現世萬靈,再無人可傷害欺凌。”

  “而她…”

  “命運的平衡之下,命運之鎖另一端的她,將會為她在意之物,降下殘酷的災厄。”

  “若為人姊,其兄弟姐妹將頻遭死劫;”

  “若為人徒,其師門將遭滅門之難;”

  “若為人女,其父母將不得善終;”

  “若為人母,其子女將盡皆早夭;”

  “若為帝王,其馭下之地將灰飛煙滅。”

  “以她之厄,換蕭澈之幸。這便是殘酷的命運之鎖。而她畢竟是由虛無中創造,終有一天,她會一點點看清一切…看清自己作為‘命運之器’而存在的事實。”

  “而那個時候,或許他,已成長到不再需要‘命運之器’。但她,卻注定不可能原諒自己。或許,會選擇終結自己,來終結自己帶給在意之人的厄難。”

  “無比巨大的代價,無比殘酷的命運之鎖…你依舊要如此嗎?”

  這是她的最后一次問詢。

  蕭泠汐眸光未變,聲音緩慢而堅決:“始祖神的記憶,似近在咫尺,又似遙不可及。我無法完全明晰我作為始祖神時的意志。但,至少此刻…即使要以埋葬這個世界為代價,我也一定要…救他。”

  “這是最后的意志,也是從未變過的意志。”聲音逐漸遙遠,漆黑的世界出現了道道裂痕:“那便獻祭六百世輪回之力,遂你(我)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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