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察覺他的動靜,女子的嬌呼聲響起:“夫君,你醒了!”
云澈抬眸,蘇苓兒的俏顏近在咫尺,彩脂、小妖后亦在旁邊,顯然守他很久不敢離開。
夢境經歷的一切依舊過分清晰,讓他一時間竟有些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真的醒來。
“發生了什么?”彩脂問道:“為什么忽然這么久的封閉五感?”
“沒事,是一種特殊的頓悟狀態。”云澈看著前方,心間殘存著些許的恍惚:“對了,我…這次睡了多久?”
“七天。”蘇苓兒道。
相比于上次頓悟逆世天書時忽然“睡”去半個月,這次倒是短了許多。
“夫君,你快去看看泠汐姐姐。”蘇苓兒又緊接著道,聲音帶著幾分惶然。
“泠汐?”蘇苓兒的語氣讓云澈心中一驚,猛的站起:“她怎么了?”
“你封閉五感的時候,她也昏了過去,我無論用什么方法都無法喚醒她…直到現在,她都沒有醒過來。”
蘇苓兒話音未落,云澈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原地。
蕭泠汐安靜的躺在床榻之上,呼吸均勻,臉上稍泛蒼白,但并未太過失了血色。
只是,昏睡中的她纖眉一直微微收緊著,仿佛有一根根無形的線,在睡夢中也始終懸吊著她的心弦。
云澈雙手伸出,一手捏住她的右腕,一指點在她的心口,磅礴的玄氣以最溫和的方式緩緩涌入。
一番探視之下,云澈蹙起的眉頭松弛了數分,同時又多了幾分疑惑。
蕭泠汐無論是血氣、魂海,都格外的平和正常,更找不到任何的內傷外傷。若是他人,他會立刻斷定是假裝昏迷,但蕭泠汐又豈會如此。
“她怎么樣?”蘇苓兒緊張的問道。
云澈起身,想了想道:“沒什么事,應該很快就醒來了。”
察覺到了云澈神情和言語中的異樣,蘇苓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其實,泠汐姐姐以前有一段經常會莫名昏睡,只是這一次竟會這么久,七天了還沒有醒過來。”
“以前?”云澈目光一凝:“什么時候?”
“就在你第一次動身前往神界的時候。”蘇苓兒道:“你那天剛隨著沐冰云前輩離開,她就忽然昏迷了過去。”
云澈:“…”
“那次,她很快就醒了過來。只是脈搏和心跳卻變得極其之快,大概是常人的十幾倍。”
“什么!?”云澈心中猛的一驚。
當年的蕭泠汐只有很低的玄道修為,如此異常的脈搏和心臟跳動,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活人身上!
蘇苓兒繼續道:“不過沒過太久,她就完全恢復了正常。所以,我也就沒太過在意,只道她是太過的緊張擔憂和不舍。”
“但那之后,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莫名昏睡一次,且昏迷的時間越來越久,我卻始終無法察知原因…直到第三十三次后,便沒有再忽然昏睡過。”
“現在竟然又忽然…”
蘇苓兒雙手緊張的絞在一起。
“這件事,為什么之前沒有告訴我?”云澈的心中生出著強烈的不安感。
蘇苓兒道:“你一去那么多年,歸來時玄力盡失,身體孱弱,我們只有歡喜和心疼,哪會對你提及這些會讓你擔心的事。”
“而且那時泠汐姐姐已完全無恙,她也特別叮囑我們所有人不要對你提起這件事,以免給你增添多余的擔心。”
蕭泠汐從不愿給他增加任何的麻煩和擔心…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云澈的心中一陣沉重與煩躁…蕭泠汐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無論是什么都好,千萬…千萬不要讓她承受什么傷害。
不,不會有什么事的。
我是神界之帝,天下一切盡在指間,又身兼生命神跡…絕不可能有什么是我不能解決的!
暗暗緩了一口氣,云澈讓自己的腦海保持著最大程度的冷靜與清醒,緩緩問道:“那段時間,除了會忽然的昏睡,她的身上,還有沒有其他什么異狀?”
蘇苓兒想了一想,道:“有幾次,她從昏睡中醒來后,會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什么話?”云澈急聲問道。
“比如有一次,她說…她在目送你前往神界的那一天,朦朦朧朧的看到,你在一團星光與火焰之中化為灰燼。”①
“!!!!”云澈神情未變,內心卻是一陣無比之巨的驚顫。
他第一次前往神界的終局,便是亡身星神界。
星神界的星光…
最后的涅槃火焰…
幻象?
巧合?
預言…
“小…澈…”
一聲輕喚在耳邊響起,失神中的云澈猛的轉目,看到床榻上的蕭泠汐幽幽睜開了眼睛。
“泠汐!”
云澈連忙向前,順著蕭泠汐的起勢,將她纖弱的肩膀靠在自己懷中。
“泠汐姐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不適?”蘇苓兒又是關切,又是不安的問道。
蕭泠汐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忽然做了很多很多的夢。”
“…夢?”云澈的神情動了動,他也是剛從“夢境”中醒來。
“很多,很長,多到…長到無法形容。”蕭泠汐唇間輕喃,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只是醒來后,我卻什么都無法記起。”
“我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夢而已,記不住很正常,也不需要記住,更不需要去在意。”云澈微笑著道:“如果還覺得累的話,就再睡一會兒。”
“小澈,”蕭泠汐纖手抬起,緊緊抓住云澈的手掌:“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了傷害你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她的手指在輕微的發顫,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意。
“為什么這么說?”云澈反握住她的手兒:“我的泠汐,永遠不可能舍得做傷害我的事情。”
這句話一出,他的眼前剎那恍惚。
類似的話,他曾對另一個人說過。
而那個人,卻成了傷他最深,亦讓他最恨的人。
“我不知道。”蕭泠汐雙眸之中蒙著一層讓人觸之心碎的凄迷:“似乎…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曾經因為任性,做過一件很錯誤的事…最終導致了一個很殘忍…無法挽回的后果…”
“怎么會。”云澈笑著晃了晃她的皓腕:“你該不會把夢里的事都當真了吧?再睡一會兒吧,等你完全驅散了睡意,這些奇怪的念想也就會消失了。”
“夢…”蕭泠汐一聲輕念:“明明是夢,為什么我卻總會…不由自主的相信。”
“…”云澈不再說話,只是安靜的抱著她,更沒有再追問什么。
對,一切都只是夢。
其他的,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不要再有。
從昏睡中醒來的蕭泠汐脫離最初的迷蒙后,便完全恢復了正常,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的異狀。
只是獨處之時,她的眉宇之間多了幾分難解的茫然,似乎一直在很努力的想要憶起夢境之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三部逆世天書,已清晰完整的刻印于云澈的腦海之中。
和之前兩次一樣,你明明似乎進入了奇異的頓悟狀態,卻又完全不知自己悟到了什么。
完整的逆世天書,完整的始祖神決…那可是始祖神的遺留,上古記載中玄道的起始神訣,凌駕于創世神與魔帝之上的存在!
即使云澈已天下無敵,也無法不對其有著極深的好奇。
但,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和靈魂有任何的變化。
或許,也是和先前一樣,完全超越認知與常理的“虛無”之力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自然顯現。
此刻,他來到了一個自己先前從未想過會特意踏足的地方。
流云城,城主府。
“鄙…鄙…鄙人司徒南,拜…拜拜拜見云真人!”
乍然看到云澈竟現于自己宅邸的上空,司徒南足足懵然了三息,才如夢驟醒。
短短的一句話,他字字戰栗,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意志才艱難說完。
而直至說完最后一個字,他才想起自己竟忘了下拜,慌忙屈膝跪地。
隨著身體的顫蕩,一大排冷汗被甩灑在地上。
周圍更是跪倒一片,個個俯首屈膝,噤若寒蟬。
司徒南作為流云城主,自然手掌權勢。他雖無法理解云澈所在的是何等位面,但清楚的知道,對方想要碾死自己,連吹口氣的力氣都不需要。
雖然身在流云城,但他從不敢奢望有面見云澈的資格。此刻他竟現身于前,他不知該榮幸,還是驚懼。
“司徒城主,”云澈俯目下視,淡淡道:“倒是有好些年沒見了。”
司徒南連忙道:“云真人還記得鄙人,是鄙人百世修來之幸。流云城之榮,天下之安,都是云真人所賜。鄙人日夜都在瞻仰朝拜云真人之神姿,從…從未有一日遺落。”
“你的女兒司徒萱,她身在何處?”云澈忽然道。
這劈頭蓋臉的一句話,讓司徒南頓時愣在原地。又是足足三息,他才慌忙轉頭吼道:“快!快去喊萱兒!快去!”
云澈:“…”
“啊…是是!”城主府的一個家丁連滾帶爬而去。
司徒南頭顱重新垂下,不敢多言,不敢擅問,腦中卻是思緒翻騰。
云澈何許人物,他竟然親身來此…見他的女兒!?
難道是…不!不可能!
雖傳聞云澈極好女色,但他身邊的女人都是何許存在!無論出身、容貌,都勝過司徒萱何止千萬倍。
他的女兒司徒萱雖有姿色,都再怎么也不可能入他之目。
難道是司徒萱得罪了他?
更不可能!
且不說司徒萱根本不可能有資格與能力觸罪他,就算真的如此,他只需一句話,世上數不清的人會爭先恐后沖過來將她千刀萬剮,又怎會親自降臨。
很快,那個家丁便匆匆趕回,他的旁邊,一個丫鬟攙著一個身姿嬌弱的女子從內室走出。
“小女司徒萱,拜見云真人。”
她一身還算華貴的外裝,三四十歲的年紀,身軀纖瘦,生命氣息和玄道氣息都格外孱弱,也因此,看上去要比同齡女子蒼老許多。
她說話之時,語氣頗為無力。以云澈之判斷,即使一直以城主府雄厚的家底續命,她也活不過百年。
云澈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
雖然明顯蒼老,但從她的臉上,依舊能看到當年的輪廓。
這正是那個…一次又一次在自己夢境中出現的司徒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