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汐,給你看一件東西。”
蕭泠汐剛要詢問,便看到云澈抬起的雙手之中多了一塊漆黑的石板。
目光觸及的剎那,她的心臟忽然沒來由的猛烈震蕩,像是被一柄巨錘重重轟擊,即將問出口的話也止在了喉間。
“這…是…”說話之時,她的心神以及雙眸都變得格外恍惚。
“劫天魔帝離開前留給媚音的東西,再經由媚音交給了我。”云澈道:“它上面所刻印的,應該是…”
話音未落,原本暗淡無澤漆黑石板忽然釋放出濃郁的黑暗魔光。
“…”云澈聲音止住。和先前一樣的異象,但依舊讓他心生震動。
黑暗魔光在釋放中快速分散成數千束,卻沒有照射至遙遠的空間,而是詭異的停滯的空中,映下一個又一個,一片又一片的奇形文字。
太初神文!
蕭泠汐抬頭,怔然的看著浮空的奇形文字,唇間喃喃低語道:“又是…逆世天書。”
相比于初見逆世天書時的驚訝迷茫,她此刻的心緒,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語的飄忽感。
或許是受劫天魔帝的力量影響,也或許本就如此,這次所映出的太初神文是漆黑之色。
“逆世天書被分成了三個部分,這便是最后一部。”云澈感嘆著道:“它在無比遙遠的諸神時代都未能歸于完整,如今卻歸合于我們的手中。”
第一部逆世天書,來自于因邪嬰萬劫輪而從諸神時代茍存至今的遠古之魔——永夜魔君。
第二部,由千葉影兒在太初神境所得、
第三部,來自于在認知中永恒離世的劫天魔帝。
遠古、現世、域外。
三部逆世天書,跨越三個截然不同的時空,在云澈的手中得以完整。
同時意味著,這個世上將首次出現完整的始祖神決——一個連遠古創世神與魔帝都無緣得見的始祖之遺。
看著蕭泠汐仰望上空久久發怔,云澈試探著問道:“這些太初神文,你還能識得嗎?”
“嗯,”蕭泠汐輕輕點頭:“不止認得這些文字,就連它所銘刻的內容,我好像也在哪里見過…但我明明,從來沒有見過。”
云澈:“…!?”
蕭泠汐唇瓣輕啟,已是緩緩的念起:“天極之朔,地淵之恒,寰宇結垠,碧落永道…”
“電戚雷絕,寒苦冰殤,風凄云慟,山悲巖哀,炎愴焱哭,光暗融于無逆于間,終歸無想無妄無念無思…”
來自蕭泠汐的聲音輕緩的流入云澈的耳中…一如先前,明明不帶任何的玄力,只是最純粹純凈的女子之音,卻完全不可拒的直入腦海與心魂的最深處。
云澈的雙目已不知在何時閉合,他的意識,也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的自發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進入了一種特殊的空無之境。
空無之中,唯有蕭泠汐的聲音,以及一部隨著她的聲音而一點點銘印完整的…始祖神決。
“…一心衍萬念,萬念終無欲,無欲歸虛無,虛無生萬靈,萬靈滋萬心…人非己,已亦人,天之始,地之絕,混沌之創破,輪回之終焉…其初其盡,皆於虛無…”
蕭泠汐完全沒有注意到云澈的狀態,依舊在輕念著。
她雙眸逐漸無神,神情定格,聲音無比的緩慢均勻,幾乎不帶哪怕一絲的情感與起伏。
逆世天書——始祖神決在云澈的心海中逐漸歸于完整的同時,亦同時在她的心魂中完整的鋪開…
蒼穹之上,沐玄音遙遙看著忽然陷入奇異狀態的兩人,心生驚疑,卻不敢臨近。
而蕭泠汐所吟之語,她明明聽在耳中,卻轉瞬既忘,不在她的心間有剎那的停留。
“這就是…逆世天書?”沐玄音輕念一聲。
“…無光為暗,無暗為光,無道為道,無序為序,唯虛為無盡,唯無為永恒。”
隨著蕭泠汐唇間最后一個字落下,黑暗魔光忽然一瞬散盡,空完全消失,唯余一塊黑暗無光的石板安靜的落于云澈的膝前。
蕭泠汐雙眸中的光彩也在這時忽然消散,她的瞳孔一點點消失,眼中的世界已化作一片吞噬一切,仿佛無止無盡的灰白。
隨之,無盡的灰白世界中,忽然浮現出一幅模糊的畫面,就在她的意識自發的想要去看清這幅畫面時,又是十幾幕畫面無聲浮現。
隨之百幕…千幕…萬幕…千萬幕…億萬幕…
驟然而現的無盡畫面輕易沖潰了蕭泠汐脆弱的魂海,崩潰的意識已感知不到身體的存在,整個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對這一切,云澈毫無感知。
何為虛無?
世間萬靈萬物生于無,終于無,衍于無,化于無,它是一切的起始,又是一切的終結。
何為虛無法則?
當世,唯有云澈一人身具虛無法則。
但,他卻全然無法詮釋虛無法則究竟是什么。
虛無法則的存在,讓他可以直接吸收玄晶,甚至玄獸玄丹中的力量化為自身的力量;讓他可以不具備相應血脈而強行控制駕馭王界的神遺之器和神源之力。
那些固有認知、常識中的基本法則,在他面前蕩然無存。
他不知該如何運轉虛無法則,甚至無法從自己的軀體、力量中感知到它的存在。
但,他就是擁有了這些突破…或者說是無視規則的能力,自然而然的擁有和施展。
就像是自己的眼睛忽然,又無比自然的能辨識出另外的一種色彩,不需要施展,不需要學會,不需要感悟,更不需要借助任何的外力媒介。
由蕭泠汐譯給他的始祖神決,他從未能參悟,也無從參悟。但在那之后,超脫認知和規則的能力便會莫名而自然的現于他的身上。
也是在那之后,他有數次忽然進入更加莫名和詭異的“夢境”。
而此刻的云澈,他的意識海中,混亂交織著各種各樣的“夢境”碎片:
“元霸,你真的太厲害了,爺爺說,你是流云城千年難遇的第一天才,將來說不定會轟動整個蒼風國呢…我真的好羨慕你。”
“嘿嘿…其實,我才羨慕你呢,可以有一個小姑媽,可以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而我,娘親去世的早,家里只有我一個人,連兄弟姐妹都沒有。我要是有個兄長姐姐…哪怕弟弟妹妹也好,就不會這么孤單無聊了。”
“讓夏叔叔再娶幾個新的姨娘,就可以為你生好多弟弟妹妹了。”
“我爹才不肯呢。每年都有好多人讓我爹娶新的妻妾,但我爹怎么都不肯。”
這是云澈曾經墜入過的夢境,又再一次的出現于魂海之中。
而全然的不同的是,先前的“夢境”,飄渺而模糊,他醒來之后,只會留有一些朦朧殘缺的印象,并隨之丟卻…畢竟,那只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夢。
但此刻,明明沉浸于夢中,云澈的意識卻是無比的清醒!
呈現于前的“夢境”更是無比之清晰,清晰的就像真真實實的上演在自己眼前。
他更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夏元霸的樣子。
“夢境”中的云澈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而旁邊的夏元霸…十歲上下的年齡,雖比云澈要小上一歲,卻比他高上小半個頭,只是相比于他挺拔的個頭,他的身板卻格外的干瘦。
和他認知中從小就體型高壯的夏元霸截然不同!
而這種干瘦,卻又絕不是該出現在一個十歲稚童身上的那種…顯得干癟的身軀,卻盤踞著緊致到讓人心驚的肌肉曲線。
仿佛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蟄伏著、渴望著爆發出無比強大的力量。
僅僅十歲。
這種軀體上的異象,云澈從未見過!
而碰觸到夏元霸的眼睛時,云澈的心魂竟現出了一瞬的劇震。
稚嫩的臉龐,對幼年云澈盡展著關心和堅定的雙眸…卻內蘊著一抹穿魂的威光。
如今的云澈早已不是流云城那個孱弱的少年,他立身于世間最高的位面,擊敗過曾經最強大的存在,世上已再無可以威脅到他的存在。
但,來自幼年夏元霸,也只能是與生俱來的內蘊威光,卻是讓這個神界之帝靈魂震蕩。
他所認知、熟知的夏元霸身具霸皇神脈,這是在神界位面都極其罕見的天賦,若是夏元霸出身于神界,哪怕在上位星界,也必能成為一界之王。
但…眼前幼年夏元霸眸中神光之威能,分明還要遠勝他“將來”覺醒霸皇神脈后所爆發的霸王神威。
一種…層面猶在霸皇神脈之上的天賜異軀。
而這種在幼年時期便如此驚人的天賜異軀,他從未見過,神界歷史亦似乎從無記載。
若要為其層面找一個參照物的話…
其絕不弱于只會出現在女性身上的“琉璃心”。
云澈以最清醒的意識,最冷醒的目光盯視著“夢境”中的夏元霸…十歲的他,有著干瘦的身體,有著層面超越霸皇神脈的天賜異軀,有著截然不同的前程…
卻沒有姐姐…沒有任何兄弟姐妹。
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夢境?
還是又一次出現。
而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真實感,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