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室里面,白紗輕揚,茶香彌漫,表面上讓人感覺到很放松,可是,隨著張紫薇這句話問出來,這里的氣氛似乎為之一變,好像氣溫都下降了好幾度。
高義寒其實是青龍幫戰堂的老人了,之前在李陽時代,幫著青龍幫搶地盤的時候曾經立下過汗馬功勞,非常英勇,數次負傷,可謂是忠心耿耿,后來四大戰堂擴編為十大戰堂,高義寒也名正言順的擁有了一個堂主之位。
由于對青龍幫的貢獻很大,所以高義寒此次晉升堂主可沒有半點異議,而且,上任之后,高義寒的表現一直都挺好的,所負責的區域非常穩定。
這秘書小瓊可是玲瓏心思,一聽到幫主這么問,便立刻意識到對方話語里的意思了。
對于某些人怎么樣,張紫薇都會有自己的看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一次,張紫薇這么問,小瓊知道,幫主內心深處應該是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而且,這一次的問題,顯然是非常的棘手。
雖然小瓊并不知道張紫薇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她能夠感覺到幫主內心的焦慮。
這種焦慮,是眼前普洱茶的花蜜香與冰糖甜都無法消弭的。
小瓊喝了一口茶,仔細的思考了一下:“我覺得高堂主為人挺踏實的,特別有擔當,作戰那么勇猛,每一次都不要命的沖在最前面,他真的是對我們青龍幫忠心耿耿的,也正是由于他這樣的身先士卒,才讓第七戰堂擰成一股繩。”
“你覺得他有什么缺點嗎?”張紫薇又問道。
“至于缺點…我想想啊…”這小瓊捧著茶杯,沉思了一下,隨后說道:“缺點還真的有,說話比較直,而且太威嚴了,每次見到高堂主,和他打招呼,他都沒什么表情,”
“這一點確實是這樣。”張紫薇說道。
不過,那也只是對其他人而已,高義寒在見到張紫薇的時候,還是非常能聊的。
“高堂主絕對不是莽漢,他很有領導力,我甚至聽說…”這秘書小瓊說到這里,欲言又止,偷偷的看了張紫薇一眼,似乎不敢把接下來的話講出來。
“你在擔心什么呢?對我還有什么不好講的?”張紫薇說道。
“我認得幾個第七戰堂的兄弟,他們都是跟著高堂主一起闖過來的,用他們的話說…”小瓊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實情給說了出來:“他們說,只聽高堂主的命令,不聽青龍幫的命令。”
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在他們的眼中,青龍幫的命令和高義寒的命令并不是一回事,他們只是高義寒的人,并不是青龍幫的人。
張紫薇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子,她搖了搖頭,說道:“小瓊,你今天的表達還比較委婉。”
“委婉…”聽了這句話,小瓊幾乎要苦笑了,幫主的確對她太了解了,幾乎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隱藏了什么沒講出來。
“幫主,您真的要聽嗎?”小瓊無奈的說道。
“或許,他們還說了一些抱怨我的話,比如一介女流之輩成為了幫主之類的,對嗎?”張紫薇的聲音之中似乎并沒有什么情緒波動。
而那些人所說的話,遠比張紫薇此刻本人表達的要難聽的多了。
“這…”小瓊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沒想到張紫薇竟然聽過這句話。
這小瓊不禁祈禱著,祈禱張紫薇不要聽到那些更難聽的言論,什么“純粹是因為跟蘇銳睡覺才順利登上幫主之位”等等,那些言論真的會讓人氣炸的。
“你忘了,在我成為青龍幫的幫主之前,掌管的是信堂。”張紫薇淡淡說道。
信堂,可謂是整個青龍幫的情報來源,幾乎相當于“錦衣衛”般的存在!
如今第七戰堂如此高調,那些言論自然會傳到張紫薇的耳朵里面。
而現在的信堂,仍舊是張紫薇在青龍幫內部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力量。
“幫主…這…希望不要影響到您的心情,千萬不要往心里去…”小瓊也不知道該怎么勸慰張紫薇,畢竟,任何一個女人聽到這種侮辱自己名節的話語,都會氣炸的。
“其實,這些我并不在意,人活一世,不可能不遭受一丁點的非議,我真正在意的是高義寒的想法。”張紫薇很看得開。
作為青龍幫的最高指揮者,張紫薇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青龍幫弟兄的想法,但是,如果那些堂主們也抱著這樣態度的話,結果可能就會很危險。
這種情況不得不防。
所以,當大學城那愈演愈烈的網貸事件爆出來之后,張紫薇的心有點發沉。
自己這一個二十幾歲的姑娘,年紀輕輕的就登上了幫主之位,恐怕會讓很多老臣不服氣吧,不過,這位高義寒表面上對張紫薇并沒有任何的問題,見了面也是十分客氣。
“幫主,我覺得…既然第七戰堂里面有這樣言論傳出來,那么也極有可能是高堂主不加管束的結果,我覺得他要對此負一定的責任。”小瓊終于鼓足勇氣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事實上,以她的秘書身份,是不應該對張紫薇這樣講的,追究起來,這句話就有挑撥高層關系的嫌疑了。
“好了,也許是我們想多了。”張紫薇說道:“不管怎么樣,高義寒堂主對幫派的忠誠,是絕對不需要有任何懷疑的。”
當著小瓊的面,她自然不會多說什么,剛剛的詢問也只不過是堅定一下她心中的判斷罷了。
說完這一句,張紫薇便陷入了沉默之中,默默的品著茶,什么都沒有再說。
見此,小瓊輕輕地退了出去。
過了十分鐘,爽朗的聲音在茶館門口響了起來:“紫薇幫主在里面等著的嗎?”
小瓊說道:“是的,高堂主,幫主想和你聊聊最近的一些情況。”
“好好好。”高義寒便走了進來。
小瓊跟在后面,在心里面嘀咕著,她覺得今天的高堂主還挺平易近人的呢,和平時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高堂主,你來了,請坐。”張紫薇站起身來。
“紫薇幫主真是雅興啊。”高義寒說起話來嗓門很高,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精致茶具,笑道:“我平時都不來茶館喝茶,喝茶的時候,都是往我的搪瓷大茶缸子里面撒上一把茶葉,從來也沒喝過這么精細的茶。”
這聽起來不怎么像是在夸人啊。
不過,高義寒一貫是這性子,說話很直,有什么說什么,并不會特別在意別人的感受。
高義寒是南江省北部的農村出身,初中輟學之后,只身來到寧海打拼,作為所謂的“江北人”,在寧海受盡了冷眼與嘲笑,他沒有學歷和文化,也沒有別的技能傍身,更沒有后臺可以依靠,有的只是一條命。
還好,高義寒用自己的命拼出了一個挺不錯的結果。
張紫薇就像是沒聽明白高義寒話語里面那讓人略有不快的嘲諷意味,她主動給高義寒斟了一杯茶,說道:“其實,有些時候,喝喝茶能讓自己靜下來,心靜了,也就能想明白很多事情。”
“謝謝幫主的茶。”高義寒坐下來,鯨吞牛飲一般,根本沒有任何品茶的意思,把這昂貴的滇南冰島五寨的茶水一飲而盡。
而去年的時候,普洱市冰島寨子的春茶,已經炒到了幾十萬一斤,哪怕是以張紫薇的財力,也只是一年買上一兩個茶餅罷了。
“高堂主覺得這茶怎么樣?”張紫薇問道。
“呵呵,紫薇幫主,其實我沒怎么喝的出來味道,我們這樣的粗人,都是不擅長品茶的,我們更喜歡酒,烈酒,越烈越好的那種。”高義寒又說道。
張紫薇毫不介意,笑了笑,又給對方倒了一杯茶。
其實,這樣的言論,張紫薇并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以往,高義寒只要見到別人用功夫茶具來喝茶,他就會講出這一套言論來。
喝酒的鄙視喝茶的,就像是喝咖啡的鄙視吃大蒜的,真是無中生有的鄙視鏈,可這種鄙視鏈盡管毫無道理,卻又偏偏無處不在。
此人好酒,性子爽朗,而且酒量極好,放眼整個青龍幫,恐怕能喝過高義寒的人也找不出來幾個。
高義寒說道:“幫主,你今天專門把我喊到這里,肯定不是為了品茶的吧?咱們之間都是過命的交情,有什么話不妨直說。”
這個家伙頗為的心直口快,甚至有些時候得罪人都不自知。
不過,往往大家也都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所以基本上也都不把這些話往心里去,而且高義寒作戰勇猛,為了青龍幫拼的一身是傷,這種情況下,信任他的人比討厭他的人可多得多。
“高堂主。”張紫薇點了點頭,說道:“大學城那邊,最近還算風平浪靜吧?”
“還行,說實話,這一片區域其實是最簡單的,絕大部分都是大學生,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高義寒說道:“我倒是想調去一個最危險的地方,去給咱們青龍幫鎮守前線去。”
停頓了一下,這高義寒咧嘴一笑,說道:“我覺得第一戰堂的那塊地方就挺好的,不如和第七戰堂換一換,紫薇幫主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