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克清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給自己的侄子打這個電話的,哪怕老四白國明已經在辦公室里對他吼起來了。
有些時候,你的堅守沒人會懂,尤其是這些有著血緣關系的所謂家人,對你形成的誤解反而會更深,會讓你更傷更難過。
白克清拍了桌子之后,氣得手指都在發抖。
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發過怒了。
自己在替白家撐起了一片天,讓他們高枕無憂的生活這么多年,可是換來的是什么?
是不理解,是橫加指責,是蠻不講理,是爛泥扶不上墻!
這種情況下,白克清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
即便他的眼界已經放在國際層面之上了,即便他的目光更多的著眼在國家大事之上,可是,沒有一個穩定的后方,只有一群只會讓他糟心的親戚,白克清的心情永遠不可能真正的放松。
他才是那個真正扛起白家的人。
然而白家的那些人,只會打著他的旗號去“招搖撞騙”,去牟取各種利益,這是白克清非常不想看到的事情。
或許,這也是他為什么不讓自己兒子姓“白”,并且從小就將其放在國外養大的原因吧。
“好!白克清,我算是徹底看透你了!有本事你就不要把你當成白家人!”白國明也是毫不客氣的直接大吼道。
白克清再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給我出去!現在就出去!”
這種講不通道理的感覺,簡直糟糕透頂了!
“好!白克清,我走!我以后再也不會踏進你這辦公室一步!”白國明吼道:“你不去救白凌川,我自己去救!”
說完,他重重的一拂袖子,拉著他的行李箱,直接走了出去,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把辦公室的門給重重的摔上!
白克清氣的渾身發抖,連續喘了好幾口粗氣都沒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對于這些事情,他所能表達的也只有憤怒,憤怒之后,便是無奈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白克清可以在國際上代表華夏縱橫捭闔,可是在面對家里的那一堆爛攤子的時候,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深沉的無力感。
除了扯后腿和拉虎皮做大旗,這幫兄弟姐妹侄子侄女真的什么都不會。
白克清剛想拿起杯子喝口水去去火,結果又想到這輩子是之前白國明用過的,于是直接重重的扔進了垃圾桶里。
他的秘書就站在門口,抱著一摞文件想要匯報,卻完全不敢進來,跟了白克清好幾年,他從來沒見過領導如此失態過。
就在這個時候,白克清的辦公室座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看號碼,輕輕的嘆了一聲,隨后又接通了。
這是…蘇意辦公室的電話。
“你這是怎么了,我在樓下都聽到了你在吼。”蘇意說道。
他們這兩個大佬的辦公室分別在樓上樓下,基本上吼一嗓子都能聽見。
“還不是白國明,這個不成器的家伙直接找到我辦公室來了,可把我給氣得夠嗆。”白克清嘆了一聲,似乎已經平靜了不少。
“別生氣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咱們找個地方喝一點兒?”蘇意問道。
“正合我意。”白克清說道:“今天啊,咱們都不加班了,我被老四氣的也沒法工作。”
“行,咱們找個小酒館。”蘇意說道:“我知道有幾個地方不錯,前兩年經常去,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營業。”
其實,以他們兩人的身份,是完全可以讓食堂去給開小灶的,但是,顯然現在他們兩個都想出去散散心。
“好,咱們也不讓司機送了,我在樓下等你,咱們坐地鐵過去。”白克清笑著說道。
說不上為什么,在和蘇意說了這幾句話之后,他的心情比起之前要好一點了。
嚴格說來,蘇意和白克清雖然是工作伙伴,但其實也是競爭對手,目前看來,蘇意已經領先了一小步,而且…看現在的趨勢,這一小步,可能是白克清畢生也無法縮短的距離了。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白克清并沒有任何的心灰意冷,他也仍舊在兢兢業業的工作,加起班來比蘇意還要猛一點。
這一次的落后,意味著畢生的錯過,對于任何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男人而言,說不覺得可惜是不可能的,只是,在白克清這里卻有一些不一樣,他不會讓自己的可惜心情去影響到正常的工作,更不會因此而主動去給蘇意設置一些障礙,畢竟,很多工作都還要努力克服困難的開展下去。
在很多人看來,蘇意和白克清是真正的黃金搭檔,兩個人皆是年富力強,工作起來思路清晰,目光極其長遠。
其實,很多人都在暢想著他們二人能夠給華夏帶來怎樣的改變了。
兩位已經真正站在了高層的大佬,就這樣在警衛和秘書們的注視下,走到了街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朝著某個夜宵一條街開了過去。
兩個人找了一個老店,要了四十只麻辣小龍蝦和幾碟涼菜,還有一瓶很尋常的白酒。
“好久沒喝了,咱們兩個,一人半斤,還行嗎?”白克清笑著,把白酒給擰開了。
一人半斤,其實也就是他們正常的酒量,只是現在大部分的飯局,他們兩人基本上都是滴酒不沾了,有些時候,天天忙的熬到半夜,都沒有多少喝酒的心情了。
“可以,沒問題。”蘇意也笑了笑:“幫你排遣一下心情。”
白克清給蘇銳倒上酒,隨后說道:“其實啊,我都習慣了,一想到那些家里人,我第一反應就是皺眉頭,就沒有一個能真正讓我省心的。”
說著,白克清和蘇意碰了碰杯子,兩人皆是一飲而盡。
活了這大半輩子,這兩人都是經歷過風浪的人,很多滄桑都埋在心底,很多故事都藏在那透明的酒里。
“咱們都到了這個年紀了,有些事情也都該看淡了,畢竟責任太大,容不得松懈。”搖了搖頭,蘇意安慰道。
其實,蘇意和白克清,雖然看似是競爭對手,但是卻沒有人比他們兩個更加互相了解對方。
“有些時候啊,我真的羨慕你。”白克清戴上了一次性手套,開始剝小龍蝦了:“蘇家的后輩,個個都那么省心,個個都那么優秀,相比較而言,白家…唉。”
確實,這么一比較,蘇家在年輕一輩真的是對白家形成了非常全面的碾壓!
白家最優秀的就是白秦川了,可是,拿白秦川和蘇銳一比…至少,從表面上,蘇銳這老司機已經把白秦川給甩的尾燈都看不見了。
不,拋開年輕一輩,光是看蘇家的第二代,也是個個都能獨當一面,無論是蘇意,還是蘇天清,都優秀的不得了,更別提那個整天站在君廷湖畔裝逼的蘇無限了!
而白家,也就靠白老三撐著!
嗯,他一邊苦苦支撐,一邊還要努力給那些闖禍的家人們擦屁股,還要防止他們拖后腿!
整個蘇家,現在也是蒸蒸日上的狀態,和已經走上下坡路的白家截然不同!
“其實,我們都都沒有操心這么多,都是孩子們比較自覺。”蘇意說了一句實話,但是無疑又相當于往白克清的心口上扎了一刀。
是啊,白家的那些人,連最基本的自覺都做不到!
“年輕人的事情,就都交給年輕人們去處理好了,有些事情,咱們不可能一直管著,也管不了。”蘇意說道,他又和白克清碰了碰杯子。
在這夜宵店里喝白酒的可并不多見,也許,這兩個坐在角落里喝白酒的中年男人在別人看來可能還有些落魄吧。
“是啊,我為了這個家操了這么多的心,圖什么?”白克清搖了搖頭:“咱們都已經到了這個位置上,已經是身不由己了,所想的就是該怎么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強盛,讓這里的人民生活的更安寧,若是咱們卸任之后,別人能評價說,這個白克清、或者…這個蘇意,是個好人,這就夠了。”
是個好人。
成為別人眼中的好人,是一個聽起來很簡單的目標,但是若是真正實現的話,卻是千難萬難。
“咱們都已經盡力了。”蘇意一邊吃著老醋花生,一邊說道:“白凌川那件事情,你也別管了,我會讓蘇銳不要借題發揮,但是,凌川如果真的和那件事情有關,我也是幫不了。”
讓蘇銳不要借題發揮?蘇銳可絕對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喜歡借題發揮的人啊。
當然,若是放在絕大多數人的眼里,蘇銳可絕對是個特別喜歡小題大做的家伙。
蘇意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代表他已經把自己的誠意展現到最足了。
白克清點了點頭,他舉起酒杯:“謝謝你了,老蘇。”
感謝的話不用多說,全在酒里了。
事實上,白克清也知道,蘇意本可以完全不用這樣講,本可以一直看著他的笑話,但是,蘇意并沒有這樣做,主動把他拉出來喝酒,就是想要安撫一下他的情緒。
這一對老搭檔,彼此真是再熟悉不過了,有些話不用多說,也都能明白。
白克清真的想對白家那群敗家子不管不問,讓他們干脆自生自滅,可情感上還是不能完全做到。
“克清,咱們之間就不要說這么多客氣話了。”蘇意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后又說道:“對了,你愛人的身體,現在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