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光芒中,刀鋒沒有停,時而反射出一道道夕陽的光輝。
東星月的刀法似乎又有了新的領悟,度更快,力道更沉更穩,變化也更為繁復。刀鋒化作一片白光籠罩在身周方圓兩米的范圍內,她的腳步也異常靈活而迅,一個個腳印彌補在兩米方圓內,可就是沒有一個腳印踏出范圍之外。
不只是刀法和腳步,她的呼吸也變得更為深沉穩重,每一刀的力道都極大,力道貫穿了全身上下,于腳下,凝于刀鋒。
聽到王程走了過來,她腳下一轉,步伐跨出了兩米方圓的范圍,一刀劈向王程的肩膀而來,眼中溢出濃郁的殺氣,有一股一往無前,有我無敵的氣勢。
刀鋒劃破空氣,鋒銳的氣息刺激的王程肩膀肌肉癢,當即腳下步伐移動,讓開了這一刀,刀鋒擦著他的胳膊衣袖順勢劈下去。
然后,東星月的刀鋒倏然停在了半空中,顯示出高的控制力。
下一刻,她手腕一轉,刀鋒隨之轉動,腳下一凝,肩膀一抖,力道爆,刀鋒橫切向王程的胸口而來。
王程沒有動手,就是腳下迅的后退。
東星月卻是沒有停下的意思,腳步也迅地追了上去,另一只手也突然推在了刀背上,增加了一只手,也增加了刀鋒上的力道,鋒銳的氣息帶起一聲尖銳的呼嘯。
王程眼中光暈閃爍,手掌瞬間本能的化作龍爪,差點就出手了。可是他的面色平靜,心中克制了身體動作,沒有真的動手,只是退后了五步之后,就突然停了下來,雙手依舊垂在兩側,好像呆住了一樣,就這么任由東星月的刀鋒劈向自己的胸口。
可是。
東星月也在這一刻突然停下了腳步。刀鋒停在了距離王程胸口的一寸之處,白色刀鋒閃爍著冷厲的光芒,映射出殘陽,一絲鋒銳的氣息在王程胸口的衣服上留下一道白色細線。讓他胸口涼,心跳都慢了半拍。
“你做什么?”
東星月看著王程,眼神帶著一絲哀傷地問道。
她知道,王程是故意的。
如果她真的一刀劈中了王程,那么她和王程之間就扯平了。王程就不再欠她什么,用一刀來還一個人情。
不管王程是死是活,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結果。
王程移開視線,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神,嘆了口氣,走了兩步,來到冷清地亭子當中坐下來。東星月也緊跟著他的步伐,坐在他身邊,低聲道:“我明天就回日本了,大師兄的死。在日本震動很大,師傅必定會親自調查這件事,你要小心點。”
說著,她的聲音有一絲顫抖,畢竟這件事對她來說太過重大。伊賀長生是她的師傅,伊賀鳴承是她的大師兄。可是她這時候依舊關心著王程,因為她告訴其他人,大師兄伊賀鳴承是被王程偷襲殺死的,這也是王程的意思。
同時,她還有一種被整個師門和家族拋棄的感覺。心中有一種不敢回日本的恐懼,眼神帶著一些期盼地看著王程。
王程心中一直躊躇著什么,不知道該說什么。聽到東星月這番話和其語氣,他知道自己應該做點什么或者說點什么。緩緩開口道:“如果你害怕,就別回去了。”
東星月眼睛瞬間綻放出炙熱的光芒,熱切地看著王程,臉上的驚喜一閃即逝,嘴角翹起一絲笑意,問道:“我不回日本。那能去哪兒?”
王程看著她的眼睛,這次沒有避開,聲音擲地有聲地說道:“去江州。”
“你養我?”
東星月再次問道,說的也更為直白。
王程深呼吸一口氣息,依舊看著她,鄭重地點頭道:“你為了我了這么多事情,我養你也是應該的。”
東星月笑了,如天山頂上盛開萬年不變的雪蓮花,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堅定,搖頭笑道:“不用了…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我知道,你覺得你欠我。可事實上,你以前救過我,所以我們現在可以說是兩不相欠。我是很想留下來,呆在你身邊,一刻也不離開。可是,我不想用這樣的方式,我要你真心喜歡我,愛我…”
王程沉默不語,他給不了什么違心的承諾。
東星月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著王程,好像要將王程看透,繼續低聲說道:“剛才我真的有些害怕,我不敢回去。可是現在見到你,我知道我必須回去,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王程,你知道,我為了你可以做一切事情,我會用我的努力讓你愛上我,不管要多久,不管付出什么!”
王程聽到這番話就是長出一口氣,無奈嘆氣道:“可是,我有未婚妻了。”
面對這樣一個對自己用情至深、愿意為自己做一切事情的人,王程真的說不出什么狠心話來,即便對方是自己欲殺之而后快的仇人的徒弟。
東星月看著王程的面龐,將刀鋒插在地上,道:“你抱抱我。”
王程一愣,驚訝地看著對方,只見東星月的臉上滿是認真。
東星月看著王程,肯定地說道:“在江州的時候,我就在想,你的懷里肯定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王程愣愣地看著東星月足足兩個呼吸的時間,眉頭才輕輕地松開,然后也沒有說話,就是對著她張開雙手。
東星月又笑起來,身體很自然地倒在了王程的懷里,腦袋靠在王程的胸口上,臉頰輕輕地蹭了蹭,尋找到最舒服的姿勢。她聽著王程的心跳,這幾天的諸多不安后悔等等復雜情緒在這一瞬間都消失的干干凈凈,剩下的只有溫暖和堅定。
她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迷迷糊糊間,她竟然就這么閉上眼睛睡著了。
王程也沒有動,沒有叫醒她,知道她這兩天背負的壓力肯定很大,估計都沒睡好覺,這時候一放松,幾乎立即就睡著了,就任由她好好的在自己懷里休息一下。這是自己能為她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了。
看著西邊只有一半的殘陽,王程雖然面色平靜,可是心中卻是不太平靜,想到了很多。心中有了許多牽絆。
一直到夕陽徹底消失,天地被黑暗籠罩的時候,靠在王程胸口的東星月才突然睜開了眼睛,似乎感覺到了大地升騰的那一股涼意,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隨后依舊能聽到那強壯的心跳和安心溫暖的氣息,神色才恢復平靜安然,抬頭看了看王程的下巴和臉龐,低聲道:“王程,謝謝你。”
王程搖搖頭,從口袋里拿出一本自己親筆寫的書,遞到東星月的手中,帶著一絲關心地說道:“這是我自己謄寫的,和你的刀法應該可以互補,切記不要傳出去。只能你一個人看。回日本以后,注意安全,如果有被現的跡象,就直接來找我,在江州,沒人能拿你怎么樣。”
這本書就是那本岳氏內家拳,乃是現代國術拳法始祖根源之一,比東星月練的什么三段呼吸法,以及伊賀長生的內家秘法強了許多!
日本武術一直追尋著中華武術的步伐,可是終究還是差了很多。也不是正宗。
東星月拿過書本隨手放在一邊,在她眼里這顯然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她的雙手緊緊地摟著王程的腰身,將自己的身體緊貼在王程身上,感受著王程炙熱的氣息。很舒服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死,在你真正愛上我之前,我都不會死。”
王程點點頭,不再說話,任由她緊抱著自己。他也能清晰的感應到對方的體溫和氣息變化。兩人的體溫都在迅升高,氣息也有些急促起來。
不過,兩人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
過了半小時左右,東星月主動松開了雙手,輕輕地離開王程的懷里,面龐已經變得通紅,眼睛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光芒。她隨手抓起王程給自己的書和刀鋒,然后站起身來就直接走了出去。
“等我消息!”
東星月黑色的身影迅地融入了黑暗,幾個呼吸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像不曾出現過一樣。
沒有什么生離死別。
王程直到東星月的身影和氣息都消失,才站了起來,雙腳很自然的扎下真龍拳法的馬步,雙拳一拳一拳的緩慢揮出又收回來,這是真龍拳法的基礎樁法和力拳法。
他的心中真龍升騰,迅地將東星月的身影壓下去,心中的羈絆也弱了許多。
雙腳一震,他渾身骨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再次一拳揮出,身周就瞬間升騰起一聲龍吟之聲。
一拳一拳的不曾停下,當他感覺心中被真龍意境充斥的時候,才停了下來,這時候也才現亭子內的石板都被自己踩碎了。
“師傅,吃飯了!”
遠處,傳來張紹云的聲音。
王程收起樁法,腳下一跺,呼吸一變,積蓄的力道從腳下爆出去。一聲悶響之后,他整個身體就輕盈地躍起,身形在空中舒展搖擺,如魚兒在水中一樣的姿態,又如神龍在天空遨游。
一躍飛出近十米遠的時候,他又深呼吸一口氣息,腰身瞬間一扭,身體震動,施展出在空中二次力的技巧,巨大的力道爆起來,將身周的氣流卷起,龍吟響起,呼嘯陣陣,身體竟然在即將力竭的時候,再次飛出近五米遠的時候才落下來。
比上次在比武大會時候施展出的真龍身法更為強大。
一步躍出十五米遠!
真龍拳法在這方面可能堪稱最強,他幻想著,等這門拳法修煉到大圓滿境界的時候,是不是能真的飛起來?
雙腳落地的時候,王程真龍氣息涌動,身體竟然輕盈無比,沖擊力并不是很強,只是在地面留下兩個清晰的腳印,并沒有踩出一個大坑來。
張紹云跑過來,贊嘆地笑道:“師傅,你去參加奧運會的話,肯定會刷新所有跑步和跳遠跳高項目的世界紀錄。”
王程調整呼吸,走向大門口,瞪了這家伙一眼,道:“我們練武之人要低調,去欺負普通人不是什么本事。再說了,你以為我就是最厲害的?這世界上比我厲害的人很多很多,多的你數不清。”
“有這么多?”
張紹云不相信,肯定有些人比師父厲害,但是他不相信會太多。
王程卻是很肯定地點點頭:“只會比你想象的更多,你小子以后低調點,記住人外有人。”
華人武術界的高手就不說了,世界范圍內,在他王程之上的高手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算是最多的。日本武術界比他厲害的少說也得有十幾個。
而最讓王程感覺到把握不準的是印度,歐洲,以及非洲和美洲的土著高手!
華人武術界和日本武術界,本質上實際是同一個武學體系,所以說是一個武術圈子也不為過。
日本武術從來就沒有脫離過中華武術的影子。
可是,印度,歐洲,非洲,美洲都有自己的武學體系,并且也不弱多少,所以也必定有為數不少的絕頂高手,就算加起來和華人以及日本武術界差不多的數量。
如此一算!
王程估計,自己在全世界所有武者當中的排名,估計要排在兩百名之后了。
練武之路,可以說是路漫漫其修遠兮,作為武者,能做的就是上下而求索。
王程時刻都在心中讓自己有一些敬畏之心,保持危機感,如此加上對武學的求知欲,才能真正的有練武的強大動力。
他也希望自己的徒弟都和自己一樣有這種危機感,所以才出言提醒張紹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張紹云這小子從來就沒想過自己能成為和他一樣的高手,只需要有他現在一半的實力,就能讓張紹云這輩子滿足了。
畢竟,許多國術高手練了一輩子也就是化境后期而已,能踏入抱丹的就是老一輩高手當中的鳳毛麟角了。
走進院子里,凌亂的場面已經消失了,地面上鋪上了一層木板。
楊青語穿著圍裙,正在端菜,額頭上密布著一些汗珠。桌子上已經被她擺滿了一盤盤菜肴,香氣彌漫過來,勾起了王程肚子里的饞蟲。
可是,王程也知道,楊青語以前是幾乎不做飯的。在楊家也輪不到她來做飯,自從和他確定關系之后,楊青語才開始做飯,廚藝也是突飛猛進。
想到剛剛離開的那個人,王程心中有些歉意,不敢看楊青語,徑自坐下來。
而楊青語卻是細心地親自給王程倒了一杯茶,笑道:“餓了先別急,還有湯沒煮好,你先喝杯茶,然后去叫師傅下來。”
王程嗯了一聲,看著楊青語的眼神點點頭,目送她急匆匆地去了廚房。
這時,背后一股香氣襲來,一雙溫暖的手突然將他的眼睛遮住了,傳來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師傅猜猜我是誰。”
這個問題好難,難的王程真的一下子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