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廣寧之戰漸漸遠去,遼東大地再度恢復了安寧。此一戰之后,明軍和建奴之間強弱易轉,義州兵的控制范圍大幅度增加。
本來張恪主要經營防線是大凌河,從大凌河一直到三岔河之間,兩三百里的土地開發有限,百姓也不多。如今情況完全改變,這些沃土全都劃做田莊,安頓的百姓至少能有一百萬人。
再有海州落到明軍手里,也就標志著整個遼東半島都歸張恪管轄。從錦州,復州,一直到蓋州,海州,還有鴨綠江邊的東江鎮,仿佛一個口袋,把整個半島都納入了掌中。粗略估計,至少還能安置兩百萬人口。
如果兩塊土地全都安置妥當,張恪手下掌握的人口就在五百萬以上,已經超過了眼下大多數西洋國家,足夠組建二十萬軍隊。當大兵練成之時,別說是建奴,就算是大明也不用放在眼里。
甚至張恪計劃著大造戰船,把遠東的海面都捏在手里,掌握了海洋,就掌握了源源不斷的財富,到了那時候,就是真正的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當然想法是很不錯,可是現實卻相當殘酷,張恪手下的很多人管一座城堡沒問題,管理一個縣,一個州就勉強了,到了省一級,千頭萬緒,他們就徹底沒用了。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王化貞,可是最近朝廷傳出風聲,兵部尚書崔呈秀要入閣,根據崔呈秀的推薦,空下來的兵部尚書要給王化貞接掌。
按理說這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張恪也需要兵部的配合,可是王化貞一走,繁雜的庶務都要落在他的頭上。
張恪實在是不想浪費過多精力,可是偏偏沒有合適的人選,頭疼啊…
“大人,孫先生求見。”
張恪揉了揉布滿紅絲的眼睛,問道:“哪個孫先生?別把什么人都領過來。煩!”
親衛嚇得諾諾而退,到了門口,低聲念叨:“去告訴孫元化,國公爺不見他!”
“誰?”
張恪豁然站起。幾步到了外面。
“啟稟國公爺,是孫元化,就是管炮廠的那個!”
“混賬,孫大人來了怎么不直接請進來?快,本爵洗把臉。馬上就去見他。”別人可以不見,孫元化負責軍工,那可是義州兵的命根子,張恪豈能怠慢他。
急匆匆到了正廳,孫元化微微低頭站在了門口,眼觀鼻鼻觀口,格外的恭謹。
“哈哈哈,初陽先生,有失遠迎,還請贖罪啊!”
孫元化急忙躬身施禮。笑道:“國公爺,您加官進爵,卑職竟然忘了賀喜,實在是惶恐之至,哪敢輕易登門。”
張恪拉住了孫元化,直接往里面走,邊走邊笑道:“什么爵位都是虛的,到了戰場上,誰挨了一槍都活不成。最實在的就是武器,好槍好炮就是第二條命啊!我告訴過他們。要上戰場,別供關二爺,別供諸葛亮,想求神就拜孫初陽!他能造出好炮。你們就能活下去。”
孫元化和張恪見面不多,可是每一次都能感覺出來,這位對軍工人才是發自肺腑的重視,整個大明,也沒有如此暖心的老板了。
“國公爺抬愛了,元化這些年不思進取。未能造出更好的火銃火炮,實在有負大人的厚愛,罪該萬死!”
“不必自責,技術就是一點點積累出來的,誰也沒法一口氣吃個胖子。再說了,我大明歷來輕視工匠,匠師有好的技術都敝帚自珍,當成了傳家寶,風氣不是一天兩天能改變的。只管繼續努力就是,缺人我給人,卻錢我給錢,你們放心就是!”
“是!”
士為知己者死,孫元化眼圈有些發紅,深深一躬,說道:“國公爺,屬下研究過了,我大明造出來的槍炮質量不算上乘,問題多半出現在鐵礦上面,礦石雜質多。就像卑職雖然弄出了彈簧鋼,可是壽命竟然只有西夷的一半,實在是慚愧。”
差了一倍壽命,基本上就算是廢品了,孫元化恨不得有個地縫都鉆進去。張恪倒是不這么想,中國的鐵礦石品位很低,這是天災,沒有辦法,怪不了孫元化。
“初陽先生,你可是有解決之法了?不然不會找我吧?”
“什么都瞞不過國公爺。”孫元化笑道:“有個傳教士帶來一些礦石,據說是澳洲那邊的,卑職看過了,東西好極了。若是都能用澳洲鐵礦,造出來的槍炮至少壽命提升兩成,而且能減少炸膛事故。只是…”
“只是運費不菲是吧?”張恪問道。
“國公爺明鑒,算上運費,怕是要多一半啊!”
張恪微微沉吟,說實話他的手頭不寬裕,可是根據戰后的統計,不論是火銃,還是火炮,都有損壞,甚至誤傷士兵的。
軍中最寶貴的就是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兵,他們沒死在敵人手里,卻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實在是扼腕嘆息。
“孫先生,我看這樣吧,全用海外的鐵礦,不說價錢太多,而且也不一定供應的上,只在關鍵的零件上,用海外的鐵礦,你看如何?”
孫元化一聽,頓時眼前一亮,沒錯,就拿火銃來說,除了槍管要好的鋼鐵之外,其他地方稍微對付一下也沒問題。
而且張恪的話給他打開了另一扇窗,武器不一定要全都精益求精,只要好用便宜可靠就行!
“一語點醒夢中人啊,國公爺卑職這就去籌備!”
孫元化喜滋滋往外走,還沒等出門,突然停了下來,用力一拍腦門。
“敲我的記性,怎么忘了大事呢!”孫元化急忙轉身笑道:“國公爺,卑職除了公事,還有一件私事。”
“私事?是要娶媳婦嗎?”
“國公爺說笑了,孩子都十幾歲了。”孫元化笑道:“卑職有位師叔,想要求見您!”
“師叔?哪位?”張恪隨意問道,有些漫不經心。大明的師徒都是圍繞科舉來的,誰點了你的文章,那就是恩師,要一輩子尊敬,不能違拗。
張恪手里握著官員任免大權,有不少人想要走后門,若是孫元化也有這個想法,幫著師叔說情,要是沒大問題,就網開一面,張恪如是想到。
“國公爺,恕我賣個關子,我這位師叔可是大才!”孫元化一臉欽佩地說道:“他老人家是萬歷二十六年的進士,在地方做官十幾年,政績斐然,后來跟著西儒利瑪竇學習,精通天文、地理、數學、火器,本事不比我的恩師差。”
張恪的胃口瞬間提起來了,驚問道:“此人是誰?”
“李之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