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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交易

  “張大人,我家老爺有請!”

  張恪接過燙金的拜帖,嘴角微微含笑,洪清泉果然厲害,大魚上鉤了。金萬貫!上次的賬還沒算呢,老子要和你收利息!

  “前面帶路!”

  小廝在前面領路,張恪帶著八個護衛在后面緊緊跟隨,穿街過巷,也不知道繞了多少彎,終于在一處青磚大院前面停下了腳步。

  張恪仔細觀察著,這個院子格外的考究,單說腳下的臺階就是整塊漢白玉雕成的,朱紅的大門更是最上等的木材。

  小廝進去不多時,就有個管家模樣的出來,對張恪點頭哈腰。

  “您是張大人吧,里面請!”

  張恪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院子,踏著整齊的花磚甬路,甬路兩旁都是碩大的養魚缸,天氣剛剛轉暖,里面就有紅艷的鯉魚來回游動。光是一缸魚沒有上百兩怕是買不下來。

  再向四周的房舍看去,建筑高大氣派,朱紅的柱子,斗拱飛檐,雕梁畫棟,沒有一處不顯示匠心獨具。在遼東的地界,絕少能看到如此有江南神韻的房舍。

  金萬貫果然是個雅士,廣寧的別院,沈陽的別院,一水的江南風情。不管是附庸風雅,還是真有別樣心思,老子都要和你過過招!

  張恪昂首挺胸,一路穿宅過院,到了第三道院子,管家用手一指。

  “張大人,您看,我家老爺正在亭子等您呢!”

  張恪點點頭,大步流星往前走去,亭子建在一條河流之上,距離不算遠。張恪很快到了亭子前面。

  這時候里面突然響起了一陣琴音,透著紗帳傳出來,琴音宛如亭子下面的流水,叮咚作響,分外的清新悅耳。

  曲子似乎不陌生。方蕓卿也彈過,張恪心中一閃念,隨即換了副面孔。

  “金萬貫,你裝什么大尾巴狼?本官來了,你不知道迎接,到了亭子前面。你還裝大個兒的,玩得再風雅,你也是一身銅臭!”

  琴音戛然而止,紗帳撩開,一個中年貴公子翩翩然。站在了亭子前,一臉怪笑的看著張恪。

  “張大人,小人聽說你讀過五年書,想來是文采風流,因此我才用高山流水之曲歡迎,你怎么能責備金某失禮!”

  “少來這套!”張恪說道:“高山流水再好,咱們倆也不是伯牙子期,什么時候也尿不到一壺!”

  金萬貫竟然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張恪根本沒有搭理他,直接邁進了亭子里,大馬金刀的坐在了位置上。

  桌子上擺了不少干鮮果品。甚至有些南方才有的東西。

  張恪也不客氣抓起來就吃,嘴里含混不清地說道:“金萬貫,你這個人就是不實在,請客吃飯好歹弄些猴頭熊掌實惠的東西,水果頂什么用!”

  金萬貫無奈坐在了張恪的對面,苦笑著搖搖頭:“張大人。還真難為你懂得怎么吃香蕉!”

  “這有什么難的,扒皮吃唄。”

  “哈哈哈。你知道北方有多少人都沒見過這種果子嗎?我這幾根香蕉是趁著還沒有成熟的時候,從樹上摘下來。用最快的小船,加上冰袋送到北方,然后又快馬送到了府邸。一船香蕉,完好的不過十分之一,運費之貴,差不多一根就要五兩銀子!”

  張恪聽著金萬貫肉痛的敘述,絲毫沒有同情,反倒狠狠的咬了兩口,就隨手扔到了亭子外面。

  “金萬貫,你不是穿布衣,喝涼水,吃粗饅頭嗎?什么時候這么奢侈了,是不是我該治你一個表里不一的罪?”

  金萬貫搖頭笑道:“張大人,別開玩笑了,蕓卿在你手上,我何必和你裝窮呢,顯得虛偽!況且接下來你獅子大開口,早晚都要露,何必再裝呢!”

  張恪呲著白牙,微微一笑。

  “金萬貫,就沖你這幾句話,我開始欣賞你了!”

  “承蒙夸獎,其實金某早就仰慕張大人久矣。如果大人有雅興,金某想和你把酒言歡,好好談談!不知道張大人以為金某是個什么人呢?”

  問我?你怎么不照照鏡子啊!

  “一個字,裝!”張恪猛地伸出了一截中指。

  金萬貫當然不知道手勢的含義,還低頭思量起來,半晌竟然嘆道:“張大人一語中的,金某其實就是太裝了!可是我不裝又怎么能活下來?”

  金萬貫抓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連喝了三杯,白皙的面皮泛著一層紅色。

  “我金萬貫是風光無限的遼東第一商人,可是這個位置有多難坐,誰能知道?上面有婆婆要伺候,中間有丈夫要聽從,下面還有一幫孩子要照顧,就是一個受氣的小媳婦!”

  張恪沒有料到金萬貫會這么失態,不過張恪隱隱也能猜到,皇商究竟有多難!曹家那么乖覺的奴才不一樣被主子折騰地家破人亡,死去活來。

  “金萬貫,我說句不客氣的,你還不配當媳婦,你就是一條狗,一起在街市上招搖的大肥狗!等你的主子保不了你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你燉了,大快朵頤!”

  金萬貫好歹也是翩翩公子,文采風流的人物。竟然被張恪直接說成了狗,實在是太不客氣。

  金萬貫咬了咬牙,拳頭攥得噼里啪啦作響。可是突然他又松開了拳頭,頹然地笑道:“張大人,你說得對,金萬貫就是一條狗,一條不知道自己斤兩的狗!其實從給宮里辦差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不過我總幻想著不會來的這么快。”

  看著金萬貫仰天長嘆,痛苦無比的模樣,張恪突然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是想讓你出點血,把狗頭金買去,然后獻給宮里。二三十萬兩的東西,對別人是天文數字。堂堂遼東第一商人難道還拿不出來嗎?

  “金萬貫,咱們別打啞謎了。宮里要給圣上修萬年吉壤,還要重修三大殿,需要的金銀不再少數。憑著你的本事,恐怕沒法拿出來吧!”

  金萬貫點點頭:“沒錯。張大人就想把狗頭金賣給我,讓金某獻上祥瑞,哄得上面高興了,就能多寬限些日子!”

  “沒錯!”

  張恪毫不隱晦地說道:“金萬貫,三十萬兩銀子,十萬石糧食。我就讓你把狗頭金拿走,你看如何?”

  “不貴,只是可惜啊!”金萬貫搖頭嘆息。

  “可惜什么?”

  “可惜金某沒有銀子。”

  開玩笑!

  張恪頓時豁然站起,說誰沒銀子他都相信,可是堂堂遼東第一富商。會拿不出三十萬兩銀子,簡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張恪毫不猶豫抽出了短劍,扎在了桌上。

  “金萬貫,你想靠著哭窮過關嗎?我告訴你,上次我大哥的案子你摻和了多少,心知肚明。你要非逼著張某和你算賬,金萬貫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心!”

  明晃晃的寶劍,就在眼前。

  金萬貫突然仰天一笑。眼淚都流了出來。

  “張大人,你想算賬,金某就把這顆人頭交給你。不過想要銀子。是萬萬做不到。”

  “你這是舍財不舍命啊!”

  “非也非也,張大人,金某的家財早就沒了。”

  “什么?”張恪頓時瞪大了眼睛,開玩笑,要是沒錢,能活得這么滋潤嗎?

  金萬貫從座位上站起。眼望著叮咚流淌的河水,忍不住嘆了口氣。

  “張大人。我也不瞞你了,金某這些年雖然賺錢不少。但是官老爺,宮里的公公,地方上的軍頭,誰都是大爺,誰都割一塊肉,金某手上的錢并不多。尤其是去年兵敗以來,光是經略和巡撫就從我這里拿了一百一十五萬兩銀子!如今金某除了一些宅子和礦場之外,什么都沒有了!”

  張恪聽著也傻了眼。

  金萬貫不像再說謊,難道他真的什么都沒有了,被朝廷給榨干了嗎?他的死活張恪倒是可以不在乎,但是糧餉的事情刻不容緩。

  “金萬貫,他們向你討銀子你就給了,能這么乖?”

  “張大人,你忘了嗎,金某就是豬狗一樣的東西,人家想什么時候吃肉,就什么時候吃肉!”金萬貫說著,手指甲戳進了掌心,一滴鮮血的液體涌出,他的五官扭曲猙獰!

  “遼東軍餉暴漲,朝廷用度不夠,就掠之于民,民力窮竭,就要掠于商。早晚都有商民具疲的時候,大明朝也就離著亡國不遠了!”

  金萬貫凄厲的哀訴,在張恪耳邊不停地回蕩。

  一代遼東第一富商,竟然是這么一個下場,實在是讓人不免唏噓浩嘆。

  “哎!”張恪嘆道:“金萬貫,要怨就怨生在這么一個世道吧!既然你沒有銀子,我只能另尋高明了!”

  張恪轉身就要走,突然金萬貫說道:“等等!她…她好嗎?”

  “她?”張恪頓時皺著眉頭,說道:“你說的莫非是方蕓卿?”

  “嗯!”金萬貫滿臉無奈地點點頭。

  張恪可真有些好笑了,明明是你準備把人家送給太監,一把推到火坑里,到了這時候,竟然關心起來了。

  “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很無恥嗎?”

  金萬貫苦笑著點點頭,痛苦,憤懣,委屈,羞辱,全都交織在一起。當初他們兩個琴瑟相和,他花了二十萬兩銀子,把方蕓卿買到身邊。用方蕓卿的美貌才情去應付那些貪婪的官吏,可是漸漸的他的心中竟然被這個女人填滿了!

  把她送給太監,未嘗沒有金萬貫的私心,要是送給別人,就再也沒法挽回了。可是人恰巧落到了張恪手里,金萬貫有屈辱,但也有一份欣喜,愛的人從此跳出來火坑!

  “張大人!”金萬貫突然眼含痛淚,跪倒說道:“張大人,只要你能善待蕓卿,我愿意幫你弄到錢糧軍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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