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葉笑動身回去的時候,心中仍自充滿了那種難以言說的悲憤。
當岳長天那道黑衣身影,在他面前化作繽紛光芒的那一瞬,葉笑唯一的念頭,竟然就只想要立即殺進去魔魂道,殺一個天翻地覆。
那是一種張著嘴卻無法喘息、無從壓抑的悲痛,以及一股深入骨髓靈魂的極致憤怒!
他更不停留、飛身而上。
仍在在懸崖上面等候的玄冰等人乍見葉笑歸來,才待要開口問話之前變故,卻在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葉笑那一身冰冷的殺氣,還有狂躁至極的暴怒。
一個個不由得愣住。
這是怎么了?
難道是在懸崖下遭遇埋伏,吃了大虧?!那也不像啊,縱使葉笑此際滿身殺氣,雙手卻未見凝氣,并不是動過手的樣子,但,如此驚人殺氣,又是由何而來呢?!
下一刻,葉笑突然冷冷的說道:“所有人都回去。這里已經沒事了。”
聲音冰寒徹骨,渾然沒有半點感情。
眾人聞言之下齊齊一怔,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平日里的葉笑,固然是眾人認可的首領,但一派陽光俊朗的秀氣面容,和煦的笑意更是常掛唇邊,最是標標的暖男形象,這會這是怎么了呢?這…貌似太反常了吧?
但眾人又在動念的同時,清晰地感受到葉笑此際話語中那種不容違拗的冰冷。
幾乎就是不知不覺之中,下意識地順從他的意思轉身而去。
眾人一道走出去好遠之后…
突然聽見后面傳來一聲凄厲長嘯,撕裂了整個天地;眾人盡皆悚然一驚,回頭循聲看去。更見一道無匹光華飆射九天!
這是眾人終此一生都難以忘懷的震撼一幕!
只見葉笑身形急疾如白虹經天,手中神鋒閃爍,如同將天地乾坤之內的光芒全數聚焦一般,橫亙方圓千里地域,以電光火石、白駒過隙之勢一掠而過!
但見,葉笑身形過處所經過的兩座萬丈高山,竟然被生生斷裂!
原本高聳入云的山峰,緩緩傾倒了下來。
倒向葉笑剛剛飛上來的那處斷崖!
斷崖那邊,此際尚有生命囚籠守護,由內而出,固然并無阻滯,但由外而來的外力非但無法破壞,甚至難以加注于其上;但葉笑這會卻端得大手筆,那兩座山峰悍然落下,單以兩山的山體而論,怎地也要高過斷崖幾千丈!
兩座山峰,轟然落下!
整個大地,都因之猛烈地震蕩起來,方圓千里之內的平地上,亦隨之出現了一道一道數丈深的裂縫…
這是一股前所未見的極致破壞之力!
這一道斷崖,就此無影無蹤、再無曾經任何存在痕跡!
原址之上,就只有一座新的碎石山!
不管是多少痕跡,還是秘密,都在這座新山之下,深深的埋葬!
葉笑一劍縱橫之余,再發出一聲長嘯,凄厲至極的聲音穿入夜空,如同雷霆炸響,只震得整片大地,簌簌顫抖;漫空烏云,蕩然無存。
所有見證這一幕的人都是感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
笑君主,這是怎么了?至于整出這么大的場面嗎?
每個人都能聽得出來,笑君主前后兩聲長嘯之中盡都包含了那種臻至極致、去到盡頭的悲憤以及血淋淋的刻骨仇恨!
那么,剛才在這斷崖之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竟令往昔的笑君主,如今的葉笑,失態至此!?
雷大地三人站在帳篷前,仰首望著天空異狀。
隨著葉笑前后兩聲長嘯炸響半空的時候,三老異常敏感地感受到聲音中外人察覺不到的深層悲憤,三老同時身軀一震,臉色為之一變,雖然又馬上就恢復了平靜,但看似平靜的面孔上卻透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黯然。
葉笑一劍移雙山,瞬時掩秘崖,帶著一身的殺氣,回歸營寨,第一時間,便即召集所有高層以及高階修者開會議事。
雷大地等三人來得更早,三老頭兒的臉色都是青色的,雷大地一把揪住葉笑劈頭就問道:“是不是?怎么樣?”
葉笑沉默了一下,沉沉道:“不怎么樣,不是。”
素來沉穩的眼神此刻竟在刻意回避、閃躲。
雷大地何等閱歷,剛才的那一問也不過是抱了萬一的指望,如此什么還不明白,強行抑制幾已奪眶而出的淚水,卻仍是渾身顫抖,無力的點頭:“是的,不是!他還活著,我們不能忘記尋找。”
葉笑黯然地閉上了眼睛,沉聲道:“是的,今后寒月天閣弟子出行之時,第一要務就是找尋掌門,每一個都要致力于尋找掌門,任何人不得怠慢!”
雷大地三人聞言眼睛又是一紅,惡狠狠地說道:“沖霄,這一次屠魔之戰,我們老兄弟三個,是一定要打前鋒的!”
葉笑沉默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
“沒什么這個那個!這個事就這么定了!”雷大地白發蕭然,目光如電:“這次的變故,乃是整個青云天域的恥辱,更是我們勢在必行的事情…我們要報仇,要親手報仇!”
報仇!
葉笑慢慢道:“三位師尊老當益壯,想要打前鋒自然沒問題的;只不過呢,你們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那就更沒問題了。”
“那東西,我們不吃!”
雷大地三人很干脆的拒絕了。
他們知道葉笑所謂的條件所指,早在三老初來的時候,葉笑就曾經拿出輪回果,讓三老服下去增長修為,若是能夠借此突破本身瓶頸,更可解去當年與武法大戰之后的宿疾,更上層樓;但雷大地三人卻出人意料地拒絕了。
“我們這三個老家伙自家知道自家事,我們的這副殘軀機能老化嚴重,往昔大戰又傷了本源,就算之前占了徒弟的光補了回來些許,但之前的損耗實在大大,就算是使用了這個,使得宿疾痊愈,甚至更進一步,終究是無望大道!”
“這些靈果,你還是自己留著,留待真正的有緣人。”
“我們吃了,浪費!”
葉笑對此可謂無奈至極。
莫說是二貨純化之后、全無隱患的輪回果,就算只是陰陽圣果,隨便一枚那都是在整個青云天域引發山呼海嘯的神品異果,自己上趕著送到三老面前,人家居然不吃!
“三位師尊,你們要是不吃這東西,徒兒如何放心讓你們去沖鋒陷陣?”葉笑苦惱地皺起眉頭:“咱們現在對上的魔頭,非但手段毒辣狠厲,高手更是眾多,多一分實力就是多一分機會,如何說到浪費兩字…”
葉笑的一席話還沒說完,就被云漂流打斷:“哈哈…你這小子不會是以為我們幾個老家伙不吃你這個果子,我們就沒有殺敵之力?徒兒,你未免太小看我們老哥三個。”
葉笑皺眉道:“師尊,實力強大才是硬道理…”
“實力強大肯定是硬道理,這點誰也否認不了,但是呢…”雷大地拍了拍葉笑的肩膀,道:“第一,我們這幅老骨頭最終能夠飛升的機會微乎其微…第二,就算是當真能飛升我們哥仨也不想走了,畢竟寒月天閣還是需要有人坐鎮。這一役之后,本閣能夠活下來的中堅弟子,未必能有幾個…我們就算是飛升了,也不放心。”
“一個大宗門,總要有幾個撐場子的角色…又或者說,我們就算是在這一戰中戰死了,總還能保存一下門派的其他力量…你懂么?”
“沖霄,你的前路未可預期,此戰終了之日,只怕就是你就離開這個世界之時吧,你注定是不屬于這片天地的。正是明白到這點,我們固然指望你提升一下門派的名氣,卻也僅此而已;門派的守護之責,肯定是不能讓你來做,那只會對你的成就形成桎梏。”
“所以我們就不能吃那異果了。你離開青云天域,飛升紅塵天外天,始終是由低級位面登臨高級位面,難免勢單力孤。”
雷大地語重心長:“孩子,你現在正該用這些東西,更多地栽培一些完全屬于自己的人馬,團隊…將那些值得付出、信任的,全部都帶著上去;要不然,你對我們不放心,我們對你更加的不放心。”
“我們只要活過此役,相信在青云天域這片天空下,就是頂層人物,別人想要殺我們…幾乎不可能了。”雷大地慈祥的看著葉笑:“但你上去紅塵天外天,至少在出奇,在那些強者眼中,就是個渣,完全不如眼中的渣滓…你不為自己未來打算,我們這些個做師傅的,卻仍須為你考慮到。”
葉笑心中一熱:“那些都是后話,當前兵兇戰危…”
“不用再說了。”雷大地擺了擺手,道:“不光是我們,還有你展師兄他們…我們不反對你給他們提升修為的丹藥;但這等一步登天的神品異果,還是不要給。”
葉笑不明白:“為什么?”
“個人有個人的造化,他們不像你和厲無量…你們雖然散修出身,但在你們修途之中,經歷過多少生死磨礪?”
雷大地苦笑著:“你們的心智,可稱堅如磐石…然而他們呢,歷練遠遠不足…在寒月天閣長大的他們,雖然也經歷過江湖路腥風血雨,但總體來說還是太過順遂…心境充其量也就能跟他們當前的功體修為相當;若是當真讓他們一步登天,乃至晉升到了飛升的地步…我擔心這份機緣反而會令到他們喪命在飛升天劫之下。”
葉笑聞言渾身上下陡然一震。
這倒真是一個問題。
一個不容忽視,需要認真面對的為題!
是的,飛升紅塵天外天之時,肯定是要經過天劫洗禮的。
若然自身心境歷練不夠、積累不足,必然導致自身修為境界難以圓滿;以這樣的狀態面對天劫,當真是無力求生,取死有道。
青云天域多少萬年來,臻至天域修者極峰,嘗試著飛升更高位面的強者不知凡幾,但,絕大多數的修者,盡數都隕滅在天劫之下。
雷大地白發蕭然,沉沉說道:“歷待渡劫的強者,隕落者的幾率,超過九成半…迄今為止,就只有極少數的修者成功飛升進入紅塵天外天的,本門所知的,僅得七人而已。”
“七個人!”葉笑聞言不禁又再震動了一下,這個數字顯然與他之前所知道的消息不復,葉笑所知的,不過只得三人。
看來這些超級門派的記載,無疑要全面許多。
“是的,共得七個人成功飛升紅塵天外天,但這七個人之中,超級門派堊出來的強者,只有三個,而另外四人,則全部是散修出身。”雷大地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可知,這是為什么緣故?”
葉笑躬身施禮,和聲問道:“請師傅指點迷津。”
“環境。”雷大地白眉低垂,道:“真的就是環境;散修的生存氛圍實在太惡劣了…放眼整個江湖中,散修總是占堊據絕大多數;每一個散修因為自身狀況,都會努力地去尋找機會,去尋找機遇,他們對于所謂大道的期待之心,遠比宗門修者更加堅毅。”
“對于散修而言,他們對比于宗門修者的最大差異,或者說缺陷就是自身修行功法的區別。”
“散修缺少心法,尤其是缺少適合自己的心法,宗門弟子,尤其是超級宗門弟子,宗門弟子普一入門,就會有專門的鑒別測試,甄別其基礎根基,判斷其修行哪個類別的功法心法,這點本是優勢,但從另一個方面而言,卻也從一開始就給這個弟子設了限,你此生最多也就能夠到達你所修行心法的上限而已,斷斷沒有可能超越你修行功法原創者的極限!在這樣的前提下,何談大道!”
“而一眾散修,本身并無很多心法傳承,一旦將某部高深心法弄到手,無不視若至寶,一遍遍咀嚼領悟,雖然修途滯澀難行,心法堊修行更是滿布荊棘,盡是挫折,只要一個不慎,便會走火入魔,中道夭折,但對于散修而言,大道之路無論如何艱險莫測,只要有望前行,就會義無反顧的勇往直前,是以一部功法到了散修手中,往往會被他們領悟出,當初撰寫出這本功法的那位原創者,也未曾領悟到的全新境界。”
“散修的修途,實在是太艱難了,因為他們的選擇實在太少,又或者直接就是沒有。而各大宗門的弟子,只要是修為達到了某個境界,自然會有合適的功法,等著他們自己去選擇。甚至,即便初初選擇錯誤、修煉出岔,仍有改正、修訂的余地,這一條路走不通,還可以走另外一條路。”
“而散修則很難擁有改正錯誤的機會,更多的時候,明知道自己的修路出現了偏差,仍要抱著人定勝天、事在人為的想法,堅持走下去。好比有些自身體質偏火屬性的散修,得到了一部水屬性的上乘功法之后,明知道這部功法與自己的體質不合,可是他們會選擇放棄嗎?不會!他們只會想方設法與這門功法相匹配。”
“他們或者采用異常殘酷方式方法的折磨自己,四處想辦法,搶奪各種天材地寶,借助外力外物改變自己的體質,與功法契合,或者堅持以火身修水法,縱然進境緩慢,舉步維艱,甚至隨時走火入魔,吃盡千辛萬苦,仍舊初心不移。”
“在這樣的際遇之下,絕大多數的散修不免因為功體的殊異而導致修行前路中斷,難有更大成就,但那些最終成功者,他們不但會功體根基大進,他們的韌性和毅力,心性,境界,都會因而大成,甚至可以說,就算不成,散修在心境毅力方面仍舊與大宗門的弟子,有天壤之別。宗門弟子與散修,于功法方面的起點并無可比性,但在對待所修行鉆研功法的態度上,同樣沒有可比性!”
此時,瓊華月皇和玄冰,雪丹如君應憐等人也紛紛到來。
聽到雷大地在剖析修者修行修途,大家都是在靜靜地聽著。
雷大地此際打開了話匣子,雖然看到這么多人都來了,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第二個原因則是心態…舉凡能夠拜入大門派的弟子,大多都是天賦出類拔萃之輩。就算是那些幼年困頓,貧苦交加機緣拜入宗門的那些弟子,但,他們能夠在這些超級宗門嚴格的選拔之中脫穎而出,本身就說明了根本問題,那就是,他們的天賦乃是最優秀的。”
“不管彼時是多么貧苦交加多么艱難困苦,受過多少折磨痛苦,但,在被選拔進入超級宗門的這一刻,往昔守城的許多苦楚盡數都化作了一份自信,以及躊躇滿志…而這些東西,卻也很容易轉化為傲氣。”
“而在江湖上行走,有許多對于散修來說是天堊大堊麻煩的事情,大宗門的弟子只需要報出自己的門派名字,就可以迎刃而解,打上了大宗門的標簽,那份優越當真就是無從抹殺的。”
“正是基于此,自大宗門出去的武者與散修經歷的戰斗乍看似乎是差不多…實則兩者間的心態存在著本質的不同;大門派的弟子有底氣有靠山,散修卻隨時隨地都感覺自己岌岌可危,如履薄冰。憑良心說,散修在暗處付出的,當真要遠遠高于大宗門的弟子。”
“如是久而久之,散修之中但凡只要有人能脫穎而出,必然會成就名震天下的絕頂強者。雖然這種人的出現幾率不足萬一,也許數百年數十億人之中才能出一個,但,舉凡出現的這類修者,必然是煊赫天下,震蕩江湖的雋永之才。”
雷大地淡淡的說道:“遠的不說,青云天域第一高手武法,曾經的第一高手宗元凱;還有當今天下…橫天刀君,厲無量,笑君主,葉笑…”
“武法當年也是一個散修,不屬于任何門派;而宗元凱在創建西殿之前,也就只是一個小門派弟子,門派被滅,淪為散修…”
“武法和宗元凱,葉笑,這三人是青云天域的第一高手,至少曾經是,然而這個所謂‘第一高手’的名頭,卻從來沒有落在各大宗門的某個弟子頭上?”
這一聲蜻蜓點水一般的輕輕問話,卻好似是悶雷一般擊打在各大宗門高層的心上。
玄冰,雪丹如,瓊華月皇,都在心中問自己:“是啊,宗門弟子分明比散修多了那么多優勢,更規避了許多的風險危機,縱然不是一馬平川也差不多,但,第一高手的名頭,卻從來沒有被大宗門的人占堊據過?”
此際唯有葉笑頗有幾分汗顏,自己的心性、毅力、韌性、心境確實不俗,足以凌駕于任何當代宗門弟子之上,這點毋庸置疑,不過,自己當前所擁有的超卓實力,最主要的組成部分,大抵還是無上心法紫氣東來神功以及二貨出品終極品質的輪回果,以及一連串的機緣,甚至宗元凱、武法這兩位,他們之所以能夠登臨天域第一人的寶座,很大程度也是因為陰陽圣果的助益!
如果說自己還有武法宗元凱最為優勝眾人的,卻還是天緣,雖然天緣也是實力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但自己的師傅這么夸獎自己,總還是多少有點臉紅!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雷大地所說的這些,也是的的確確的真理。
縱然是天緣,但天緣對于任何人都是平等的。
甚至,大宗門弟子還占堊據優勢。
散修拼命能得到,那就是散修的本事。
雷大地輕輕嘆息一聲,道:“近年來各大宗門高手層出不窮,但,個中修為的最高,大抵也就不過如縹緲云宮的玄冰大長堊老那般層次…距離第一,雖然只差一步,但卻從來都沒有跨過那一步。”
“這不能不讓我們沉思、反省。“
瓊華月皇皺眉問道:“依雷老的意思,難道竟是說…我們這些超級宗門,還不如散修?或者說…我們宗門對于弟子提供的資源輔助多了,反而是一種錯?”
這并不是質問,而是真誠的探討。
這一點,以雷大地的城府閱歷,自然是聽得出來,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辭,這才繼續說道:“若然一定說是一種錯的話,那大抵就有些過了…或者應該說是一種自我局限。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門派的路,當真是走錯了那么幾步。”
“愿聞其詳。”瓊華月皇虛心的說道。
“當真讓老夫說出個究竟,老夫此際卻也說不出來什么具體原因,月皇不要以為老夫是在矯情,老夫是當真有這種感覺,卻又一時間難以表述,連只能意會不能言傳都說不上,只能算是一種隱隱約約的微妙感覺。”
雷大地苦笑一聲:“若是我能想得出來,找得出來這個缺陷,那么,我反而不會這般的開誠布公了,假以時日,寒月天閣哪里還會是今天的寒月天閣么?彼時一統天下,絕非妄言啊。”
眾人不由齊齊莞爾一笑。
雷大地說的極為有道理,且至為真誠。
“若說心得感悟的話,我只是覺得,門派極力栽培自家弟子,固然份屬該然,但門派本身賦予弟子的那種天然保護,反而是另一層的桎梏,這種保護,在行走江湖的時候效用顯而易見…大家都會給面子。這亦導致了弟子在行道江湖的時候,缺少了散修那種步步驚心,時時算計,隨時隨地都可能身敗名裂,隨時隨地都要面對全家滅絕的…那種危機。”
“當然無論,這是事情,唯有到了我們這等層次、高度、地位的宗門長者,才會想到這些,若是長遠計,那份步步驚心的氛圍,才正是一個武者,一個江湖人,所應該嘗受到的,最真切的堊江湖味道。”
“同時也是…巔峰武者,所必須要經歷承受的折磨苦痛。”
“未經打磨鍛煉的頑鐵,無論鐵質如何,初初被動地扔進一個大熔爐之中的時候,全都是完全沒有任何的自主堊權,就只能被動地被淬煉打磨,若是撐得過一連串的鍛煉洗禮,才能變成驚天利劍;同樣的,一個武者在沒有任何依靠的情況,能夠在遍地虎狼窺伺的堊江湖中行走無礙,威凌天下,才能蛻變為一名絕世高手!”
雷大地道:“這大抵就是我的感覺,這么多年來,最巔峰的人物始終沒有大宗門弟子的原因之一;也是這么多年里,一共飛升成功七個人,大宗門中人,就只占堊據了其中三個,其他的四個人,全都是散修的根本原因所在。”、
雪丹如秀眉微蹙:“難道說,門派就不應該存在?各大宗門創派祖師以及前人的努力,其實都是在做無用功!”
“不,雪宮主的說法卻是去到了另一個極端,門派自然有存在的必要,但是…教授弟子的具體方式方法…同樣有改進的必要…”
雷大地道:“這才是宗門弟子有所進益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在場眾人都是明白人,自然都聽明白了雷大地的話中真意,但卻又紛紛都是皺起了眉頭。
這個問題,看似頗有道理,但說到當真實行,根本不堊行,說說易行難都說不上,幾乎等同無解。
門派大了,就算是不給弟子提供庇護什么的,但,那種無形的名氣,早已根深蒂固,等同是弟子的無形護身符,這種無形的力量,往往更具威懾力,可以無限放大。
“問題發現了,總有解決的辦法,徐徐圖之,總有解決一日。”瓊華月皇開口道。
瓊華月皇所說的乃是正理,對于宗門弟子鍛煉磨礪的相關問題,絕非一朝一夕能夠解決,而當前浩劫臨頭,正是兵兇戰危之刻,在這個問題上持續兜纏,卻是本末倒置。
葉笑有些無奈的揉了揉額頭;這么多人在這里,自己肯定是沒可能令三老吃什么輪回果了…沉聲道:“關于宗門弟子的大方向已定,咱們還是先說正事。”
“什么正事?”眾人紛紛問道。
葉笑既然說是正事,那肯定是大堊事正經事,自然就沒工夫繼續探討雷大地提出來的這個問題。這點主從之別大家還是分得清楚的。
但這并不代表大家就真的忘記了剛才的議題,而是將之要放在心里,回去找人研究,看看到底怎么辦,不得不說雷大地今天說的事情,的確是各大宗門的掣肘;同時更是一份恥辱。
畢竟,許多天賦天才門人弟子,偌大資源配給,全方位培養,名師教導,按照個人資質,挑選最合適的功法…這樣子上下包裝立體打造,但,最終結果卻不如那些什么資源也沒有的散修走得遠…
但卻偏偏是事實。
雷大地給葉笑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內中隱含有濃濃的期望,還有關心。
葉笑很知道這個眼神的意思。
“將那些能夠提升修為的陰陽圣果,用來栽培你自己的班底,將那些幸福帶走…帶去紅塵天外天!”
“這是我們所樂見的,最希望你能夠做成的!”
這句話,他們沒有說出來,但眼神中已經很明確、確確實實地表現了出來。
葉笑心頭登時一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激蕩的心胸平靜了下來。
“今天請諸位過來,卻是有重大堊事情需要商量。”葉笑沉聲道:“門派的問題,自然是大堊事,不過這些我們大可以在這一波浩劫過去之后去解決,徐徐圖之,而我們當前迫在眉睫、急需面對解決的,卻是生死存亡的大堊事。”
眾人的目光聚焦向葉笑。
葉笑眼神一瞇,露出異常冷厲的神色,淡淡道:“因為之前的暗子布局,我如今已經打探清楚了神秘組織的底細底蘊,這次讓大家前來,就是要將情報與大家共享,進而展開行動。”
眾人神色齊齊一震,滿眼盡是不可置信的的望著葉笑:“此言當真?”
不到眾人不驚訝,在場眾人幾乎包括了青云天域頂級超過八成以上的頂級勢力,而這些勢力在之前的數月時間里,群策群力竭盡所能的搜羅神秘組織信息情報,所得卻極為有限,即便所得也是流于表面,對于神秘組織的底蘊底細仍舊至為淺薄,眾人盡都明白情報的重要性,自然對于神秘組織的機密頭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有力難施,此際突然聽到葉笑引爆了如此勁爆的好消息,怎能不驚喜莫名!
“此事千真萬確!”葉笑一揮手,兩個人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寧碧落與趙平天兩人。
“諸位,這倆人是我的兩個兄弟,多年前安排他們進入神秘組織臥底,一度失去了聯系,但是現在我們終于又見面了,說來有趣,他們倆來我們這邊的原因,竟是神秘組織將他們派過來做臥底的!”
葉笑哈哈哈哈的一陣冷笑:“往昔我從來不信天意常佑善人云云,可是這次,神秘組織派過來的臥底,卻是我派過去臥底的我的兄弟,一番相見之后,我終于不得不承認,冥冥之中確確實實是自有天意存在的!這一役,天意屬意我們這方!”
眾人也是哈哈一笑。
隨即,所有人都將急切地目光聚焦于趙平天和寧碧落。
寧碧落緩緩敘述,將自己所見所聞,全部都毫無遺漏的說了出來;只是將隱匿了柔兒的存在,又將時間修改了一下,從將近一年前進入,修改成為‘在幾年之前’進入。
這些修改卻是不得不改的,畢竟他們得到的情報實在太多了。除了他們三人知道的那部分,還有葉笑從岳長天口中得到的消息,也統統從寧碧落的口中說了出來。
岳長天他們寧可身死道消,用生命靈魂血肉鍛造生命囚籠來保守秘密,也不愿意暴露本來面目,葉笑又怎么會違背前輩的最后遺愿?
其實就柔兒為主力得到的信息量就已經隱秘至極彌足珍貴,若說寧碧落兩人在短期內就打聽到這么多的消息,反而不足采信,多半有人存下這倆人真是“臥底”的想法!
寧碧落對于這份功勞一開始是抗拒的,真心不愿意冒領這份貪天之功,但是,葉笑在將岳長天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后,最后就只多說了兩句話:“老寧,你忍心讓岳掌門犧牲之后尤自清名受污么?如果你實在不愿意,我不會勉強你的!”
就是這兩句話,讓寧碧落即時改變了主意。
“如此英雄,不能萬世流芳已經是莫大遺憾,豈容清名更損!”
隨著寧碧落的講述,所有人的臉色,都是越來越顯沉重,難看已極。
在此之前,大家都已經盡可能地高估了這個神秘組織的恐怖程度!
但卻還是沒有想到,這個組織的邪惡恐怖和強大高度,竟然已經去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地步!
不僅組織本體強大至極,而且與西殿東殿這兩個天域最超級的大門派關系千絲萬縷。
還有那九大訓練基地,更是讓人聽了背脊發麻。
龐大的祭壇,神秘的控制,殘忍的殺戮,種種滅絕人性的作為…
天下第一高手武法,竟然就是這個組織的人,而且不過就是放在外面最顯眼的一枚棋子。
僅此而已。
單只是這一件信息情報,就已經讓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目前,我們兩人搜羅到的情報,大抵就只有這么多…而那幾個培訓基地的具體地址,我始終也沒能打探出來具體地址…原本我們還有繼續潛伏的打算,但經過了之前那段時間的清除內奸變故之后,注定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寧碧落說完,臉色滿是憂慮之色地望著眾人:“在場的都是自己人,不再說那些虛頭巴腦的客套話,我們這邊雖然說人手眾多,但與對方相比,真實實力…差距還是蠻大的。”
“就算頂層高手數量,彼此大抵差不多,但中層修者的實力差距,卻是天差地遠,完全沒有可比性。”
沉默半晌之余,瓊華月皇猛地抬頭,目光極盡鋒利的注視著寧碧落:“寧先生為我等帶來了如此詳盡的情報,我等本該銘感五內,可是有一句話本宮卻仍需問在當面,依照先生的說法,你當初也曾受到了魔魂道的秘法控制;那你為何能夠…”
她話沒說完,但眾人都明白她話外的意思。
你也說了有許多鐵骨錚錚的豪杰,在進入其中之后,都會迷失了本性,變成了魔頭殺戮的工具,那么你們兩人又為什么能例外?
這句話,卻是道盡了眾人的心聲,此際兵兇戰危,不容允許有絲毫疏忽怠慢,就算寧碧落趙平天帶來了許多機密情報,重要信息,這點疑問還是要問,問個究竟!
縱然此舉會傷人心,卻仍是不得不問,不能不問!
寧碧落歉然地看了趙平天一眼,說到這里,就只能選擇暴露柔兒。
之前葉笑與寧碧落趙平天有過研究,若是能不暴露柔兒的存在,自然就盡可能的不暴露,是以在之前的敘述中,一直刻意回避柔兒的存在,抱了萬一的打算,但此際瓊華月皇問及此事,亦道破眾人的心聲,那點萬一的指望,就此不存!
必須得曝堊光柔兒的存在,否則,不足以取信于這么多人。
這個不得已的選擇,不得不做,不能不下!
趙平天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我們之所以不曾被控制,乃是因為我的老婆。”
“你的老婆?”眾人下意識的齊齊追問。
雖然眾人都是老江湖,如何不知道兩人之前不愿提及另一個當事人,必然有苦衷,但另一個當事人只怕才是不受魔魂道秘法控制的主要人物,同時,或者還意味著有秘法可以反制魔魂道控制秘法,眾人對于這件事最是心心念念,怎能不問!
縱然明知強人所難,仍舊要問!
趙平天沒有馬上開口說話,沉思了一下,隨即叫道:“柔兒,你出來吧。”
但見空氣之中,似乎有一陣氤氳波動閃過,一個溫柔的聲音道:“我一直都在,沒有離開過呀。”
眾人齊齊大吃一驚,循聲看去,卻見就在自己等人面前,一道人影徐徐浮現。漸次變化成一個女子的面貌。
柔兒此際雖然現身人前,眉眼宛然,身材婀娜;但整具身形,卻仍舊呈現出煙霧狀態,有形無質,虛幻不實。
趙平天的面孔上流露出一抹深沉的痛楚,澀聲道:“這是我的妻子柔兒,她因為一場變故,肉身隕滅,再不復血肉之軀,一番特異機緣使其轉修魂修一道,正是她的存在,令我們成功擺脫魔魂控制,我們之所以能夠獲取到這么多的情報,泰半也是因為有柔兒之助…”
他轉過頭,遙望著自己的妻子,柔兒也深情地看著他,趙平天聲音更顯嘶啞,道:“這是我生平憾事…”
眾人盡都為之默然。
在場眾人都是天域頂尖修者,每個人都是高手之中的高手,眼力閱歷見識絕逼的超人好幾等,對于魂修之說,縱使不曾親見,也所有耳聞,但從這女子現身的時候,自己分明就沒有感覺到半點靈力的波動,這可就有點不正常了。
還有,這個女子剛才可是有說,她一直就在這里,只是不曾現身出來而已,而自己等人卻愣是沒有半點察覺,這些就已經很能夠說明問題。
傳說中的魂修者,果堊然非同凡響,有其玄奧于身!
“抱歉。”瓊華月皇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歉然之色。
瓊華月皇就算身份地位再如何的崇高,她始終還是一個女人,而她此生最為欣羨的就是終成眷屬的有情人,而趙平天柔兒,雖然相守卻無能相聚,但兩人的心卻是沒有一刻分開過,這可謂是月皇,不,應該是所有女性至為羨慕的狀況。
再想到自己有份逼迫這對有情人,道破這份缺憾的至情,負罪感不禁油然而生!
其實有何止月皇,諸如雪丹如、月宮霜寒、三宮女性長堊老,無不眼眶發紅,有感于心!
趙平天淡淡道:“我明白的,這么大的事情,關乎天域未來,斷斷不能僅憑我們兩張嘴說說,大家就對東西兩殿群起而攻之…我們還沒這么大的分量——這畢竟是數以億萬計人命的大堊事。我們理解。”
大家默默點頭。
在柔兒出現的這一刻,之前所有的疑問,全迎刃而解。
的確,除了這等匪夷所思、僅存在于傳說中的高階魂修修者,貌似也不會再有什么其他的可能,能夠在魔魂殿那種地方來去自如、探聽情報!
既然消息情報的真確性得到印證,那么接下來的,便只余——面對!
“東殿!西殿!”
“魔魂道!”
“九大基地!”
“九大祭壇!”
“巔峰高手,數不勝數,中層力量,百萬有余!”
每一個消息,每一份資料,都如同是晴天霹靂,難以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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