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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蜜棗般的夜晚

大熊貓文學    擇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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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來京都如果真的出事了,你會怎么做?”

  徐有容走到窗邊,雙臂環抱在胸前,看著窗外湖水里的點點星辰,聲音也像水一般淡了起來。

  陳長生說道:“我修的是順心意,若事情來了,自然心意動。”

  徐有容沒有回頭,安靜片刻后問道:“如果來的是我呢?”

  陳長生很認真地想了想,發現無法設想那種畫面,無論提前得出任何結論,說道:“我不知道。”

  天機閣在湖畔建造的這十幾幢小樓極為講究,尤其是陳長生居住的這一幢,推窗便能見湖,而且窗外有一條木棧道,順著棧道走下去,便能走到湖邊的淺水里,星光下的淺水中,此時正有幾只黑色的魚兒在游動。

  徐有容沿著木棧道走了下去,在最下面那級木臺上脫了鞋與襪,走進了清澈的淺水中。

  那幾只黑色的魚兒毫不怕人,非但沒有受驚離開,反而圍了過來,繞著她雪白的赤足緩緩地游動,畫面很美麗。

  陳長生看著站在湖水里的她,覺得她的背影有些孤單,然后生出些不解。按道理來說,她是南方圣女,無論天機老人還是茅秋雨都不應該隱瞞她這件事情,可是為什么她直到今夜還無法確認那個中年書生就是魔君?

  先前那番對話沖淡了很多情緒,他不希望這樣繼續發展下去,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魔君破寒山天石大陣而出時,天機老人受了重傷,還沒有好,所以我沒有見到。”

  “茅院長呢?”

  “他是教宗的臂膀,又怎會予我太多方便。”

  終究還是陣營的問題,陳長生心想凌海之王作為國教新派的代表人物,必然早已投誠圣后娘娘,為何也沒有對你說?

  這個問題他沒有問,徐有容卻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把手伸進湖水里,去逗弄那幾只小魚,看似隨意說道:“他和天海承武請小德對付你,我不高興,所以沒理他。”

  聽著她因為此事不高興,陳長生很高興,也順著窗外的木棧道走了下去,來到了湖畔的淺水里。

  微涼的湖水緩緩地起伏,細柔的銀沙在腳下踩著很是舒服。

  “道藏上說,天池由熱泉匯集而成,為什么這水有些涼?”

  “湖心里的水要熱很多,聽說最熱的兩處熱泉出口的水,可以煮熟雞蛋。”

  “聽著很有意思,要不要找機會去試一下。”

  “就因為能煮熟雞蛋?”

  “嗯,很省事、很方便的感覺。”

  “你會煮飯做菜嗎?”

  “會…你不是在周園里吃過?”

  “嗯…那我還是學著做做飯吧。”

  “國教學院的食堂不錯。”

  “澄湖樓的大廚,手藝自然非凡,可我總不能每天都從南溪齋回京都吃飯。”

  “白鶴這次來了嗎?要不要問問它怎么想?”

  “白鶴向來很喜歡你,如果讓它知道你有這種念頭,想必會改變主意。”

  “我只是隨便說說。”

  “啊,隨便說說呀。”

  “啊,我是認真的。”

  他和她并肩站在小樓下的湖水里,看著夜空里的繁星,隨意地聊著天,然后漸漸沒了聲音。

  他們安靜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和先前房間里的安靜不同,這時候的安靜是美好的。

  因為他的肩與她的肩輕輕地靠著,有時候稍一分開,緊接著便會再次依上。

  也不知道是誰去就得誰。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大概是站得累了,二人坐到了最下面的木臺上。

  徐有容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布囊,從里面拿了樣東西。

  陳長生沒有注意到,指著湖水里一塊黝黑的石頭問道:“那就是天石嗎?”

  徐有容的聲音有些不清楚:“是的。”

  陳長生轉身望向她,問道:“那些石頭感悟的如何?”

  他們也有石頭,而且要比寒山里的天石重要得多,因為那些石頭是天書碑。

  他來參加煮石大會,本來就不是想通過感悟天石獲得進益,只是為了見她。

  只是誰曾想到,萬里旅途安然無事,結果進了寒山,卻遇到了這樣的大事。

  “暫時沒有什么進展,慢慢來吧。”

  徐有容身體微微后仰,用手撐著木臺,赤著的雙腳輕輕地拍著湖面,看著很是可愛。

  “我有些著急…在見過魔君之后。”

  想著當時在山道上看到的血腥畫面,陳長生心中生起一抹悸意。

  徐有容明白他的感受,說道:“遇見這樣的不世強者,能夠活下來,總會有些好處。”

  陳長生嗯了一聲,說道:“只是沒有想到魔君竟然如此可怕,差距太大了。”

  當初在潯陽城里,朱洛的攻擊基本上都是被王破擋下的。

  而這一次在寒山里面對魔君,劉青和小德居然近乎沒有還手之力。

  徐有容說道:“魔君當然要比朱洛強太多,但還有一個重點,王破比劉青和小德也要強很多。”

  陳長生不解,心想劉青是聚星巔峰的刺客,小德是逍遙榜前五的強者,王破雖說是逍遙榜榜首,又如何說得上強太多?

  “王破這個人很了不起,不能以常理認知。”徐有容認真說道。

  陳長生從理智上無法接受王破比劉青與小德聯手更強的事實,但從情感上很愿意接受。

  “魔族那邊除了魔君,還有什么厲害的人?”

  “魔帥,聽說很強,再就是那些魔將,你應該在雪原上見過。”

  陳長生想著當初在魔域雪原里看到的遠方如山般的陰影,下意識里搖了搖頭。

  以他現在的實力境界,還遠遠談不上與這些強大的敵人作戰。

  “不出京都,真的很難發現,世間有這么多厲害的人。”

  “你也很厲害啊,至少魔君在你這么大的時候,肯定打不過你。”

  “我覺得…這句話也可以用來說你。”

  “我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怎么了?”

  “沒什么。”

  陳長生很想說,你的聲音很好聽,甜甜的,糯糯的,仿佛含著一顆蜜棗。(注一)

  噗的一聲,徐有容往湖水里吐了顆東西,那東西在水里緩緩沉降,惹來那些小黑魚啄食。

  湖水很是清澈,陳長生仔細望去,才發現她吐出來的竟是一顆棗核。

  那些小黑魚發現不是食物,有些無趣地游走,徐有容覺得很有趣,翹著腳,開心地笑了起來。

  “誒…”看著這幕畫面,陳長生忍不住撓了撓頭。

  徐有容這才醒過神來,這里不是空寂無人的幽峰,也不是小鎮上的牌桌旁。

  她的身邊坐著個年輕的男子。

  她有些臉熱,下意識里從袖子里取出裝零食的錦囊,遞到他身前,細聲說道:“你要不要吃?”

  這時候她嘴里沒有棗核了,聲音卻依然糯糯的,因為有些不好意思。

  她低著頭,根本沒有看陳長生。

  陳長生看著她長生的睫毛,白嫩的肌膚,紅潤的雙唇,一時間有些呆了。

  他心想自己怎么就只能想這樣乏味的形容詞呢?(注二)

  他從她手里接過錦囊,取出樣零嘴,看都沒看是什么,便丟進了嘴里。

  “怎么了?”徐有容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陳長生是個很誠實的人,看著她認真說道:“你真好看。”

  徐有容微羞,低下頭去,片刻后再次抬起頭來,望向他問道:“現在的我好看,還是周園里好看?”

  就像所有的少女一樣,哪怕她是圣女,在這種時刻,總還是會問出一些愚蠢的問題。

  當然,這里的愚蠢說的是她要問這個問題,不代表這個問題本身就很好回答。

  徐有容進入周園的時候,用的是青矅十三司弟子的身份,作了易容,容貌只是尋常。

  現在的她,則是舉世公認的最美麗的少女。

  但如果陳長生很老實地說,現在的她更好看,那肯定就錯了。

  事實上,這和落河那道千古難題一樣,很難作答,并且隱藏著更復雜的考驗與兇險。

  這道題根本沒有正確答案,陳長生的回答能否令她滿意,完全看她此時的心情。

  陳長生不擅長撒謊,妙的是,他自己曾經很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早就得出過結論。

  “都很好看,不同的好看。”

  他看著徐有容非常認真地說道。

  這是他的心里話,真話。

  徐有容聽得很開心。

  他看見她開心,也很高興。

  如果能夠一直這樣坐著就好了,眼前有湖,身后有山,上方是燦爛的星空。

  你就在身邊。

  然而,能夠一直在一起嗎?

  不知何處飄來了一層云,遮住了南天的某片星域,在湖面上灑落一片陰影。

  陳長生的心里也出現了一道陰影。

  “我有件事情瞞著你。”

  “你說過。”

  “我說過嗎?”

  “嗯。”

  “我忘了…你想知道嗎?”

  “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而且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秘密,所以。”

  “誒,我忽然發現,我很想把那個秘密告訴你。”

  “就因為你想知道我的秘密?”

  “是的。”

  “陳長生,你又不是一個市井婦人,為何對窺探他人私隱有這般大的興趣?”

  “嗯…或者是因為我修的是順心意?”

  熱戀中的男女,哪怕把一句話翻來覆去地說上三百遍,也不會覺得厭煩。

  因為對他們來說,說話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對方說話。

  然而,對于那些聽眾而言,要將意思相近的話聽上這么多遍,確實是件極難忍受的事情,越是甜言蜜語,越如此。

  唐三十六這時候就很難受,他覺得自己晚上吃的太多了,很想吐。(注三)小樓靠山那邊有條唯一的通道,他此時便盤膝坐在那里,汶水劍橫擱在膝頭,嘴里叼著根野草,一臉悲憤,心想真是好一對奸夫。

  (注一:我忘了是在哪本小說里看的這種形容,我覺得特別好,但忘了出處。注二:乏味的形容,這個主要是說我的。注三:唐三十六會不會覺得厭煩我不清楚,我真的很擔心大家覺得厭煩,可我真的很喜歡寫言情呀…淺水白沙小樓,這自然是馬爾代夫,棗子當然說的就是蜜月,甜蜜一下吧,大家明天見。)R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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